第31章 君淮明2
“一国之后，有何不好？”
“你的王兄会只娶我一人吗？他会学着给我挽发吗？会在下朝后去给我买点心吃吗？还得是每天不重样的。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给我念佛经吗？会为了成功给我戴上耳坠而得意洋洋吗？”
君淮明皱眉，一时觉得她不识好歹，“王兄他是一国之君，不是你的侍婢。这些事情……”
容倾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被逼得眼中含泪，“以景就会。他甚至为了我放弃王位，为了我去低声下气地送请柬，为了我去认胭脂，为了我学着雕刻东西……事事以我为先。我现在只是一个想躲在夫君羽翼下碌碌度日，还时不时耍耍脾气的夫人。君淮明，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说完，容倾摸了摸腕上的玉镯。
君淮明有些失望地看着她，说：“秦末音，你不该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你若是不想嫁给王兄，本王可以退一步。本王可以和王兄商量把兖州给你，封你为女侯。只要兖州属于齐国。”
“不可能。云国的百姓已经经历过亡国之辱，难道还要让他们再受割裂之辱吗？”
容倾深吸一口气，不再惧他，眼神平静，语气冷冽地说：“你的计划我猜的八九不离十。我的答案永远都是不可能。君淮明如果你执意要与我为敌，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我必会让你楚国办国丧！”
她上前一步，拉近二人的距离，低声说：“我记得我与你王兄的婚期定在七月十八，以景攻进云国王宫那日也是七月十八，而秦伉死在了七月十七。当年的我，可是一天都不想浪费。依礼，父丧，子女应当守孝三年。三年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登上那把王位的会是我！”
“你杀了他？”
容倾眼神坚定镇静，无一丝悔意，嘴角挂着邪笑，“是我亲手杀了他。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做回秦末音，让我像从前那样玩弄权贵，只不过这次你们想要一个听话的秦末音。你以为你是掌棋者，就可以随意操纵你手中的棋子了吗？别忘了，棋子是活的，尤其是我这种棋子，你根本掌控不了。”
“秦末音，当年秦伉死后被验过尸，死因是气急攻心，难道你能在一天之内将一个人活生生气死？”
君淮明也向前迈出一步，言语间故意充满质疑，他现在就是想套出秦伉的真正死因。
“你们男子争权夺利，为何总要牺牲我们女儿家的婚姻？”
听到这句话，君淮明错愕不已，一向冷眼的他心中竟有片刻动容。
天底下，多少男子的权势地位是靠牺牲自己姐妹子女的婚事得来的。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当年及笄宴之后，我恨透了你们，我恨你们让我身处牢笼，让我身不由己，让我活得如同一件器物。起初，我并不想对秦伉动手，毕竟我还没那个胆量。于是，我就把目标转移到王后身上，刚好可以报弑母之仇。”
“我先故意挑起五公主的嫉妒，让她加害于我。五公主是王后的亲女儿，出了事，即便她已是废后，也肯定会不顾责罚前来为五公主求情，到时候我只需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夸大，再搬出我母妃枉死的事来激怒秦伉，这就足以让王后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以死谢罪。只是，让我没料到的是，秦伉比我还心狠，他一句‘罪妇，不配发丧’，害得我功亏一篑。”
容倾揪住君淮明的领子，难掩心中的不满与气愤。
“有其父必有其女。秦伉心狠，我也学着心狠。多亏了联姻，让秦伉比以前更加疼爱我了，几乎每天都会与我同桌而食，我就把毒抹在自己的公筷上，公筷上的毒又会落到菜里，他只要用膳，就相当于在服毒。”
君淮明拽开她的手，神情复杂。
“我也会中毒，但我年轻，毒发的比他慢。到最后他缠绵病榻，不能理事，而我作为最得宠的公主，就算是干朝扰政，他们也只会以为是秦伉的授意。人一旦有了野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当我看到传位诏书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天下你们男子坐得，那我也能坐得。我也想做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命运的人。我拿着改好了的诏书，去到秦伉面前，把我这些年对他的恶心和盘托出，令他吐血身亡，死不瞑目。”
容倾有些恨红了眼，言语疯癫。
“还有，你不会以为你们的计划毫无破绽吧。简直是漏洞百出！就算你强行掳走我，拿我做要挟，以景知道了，岂会不作为？起死回生，逆天而为，你以为我能活多久？”
“如果前两者都不会发生，我依旧会破你的局。我的前半生已经是身不由己了，但我的后半生绝对不甘受制于人。四年前，我是如何取舍的，今日我依旧会选择如此。”
容倾情绪几近崩溃，一口气把先前的压抑全部说出，已是泪眼婆娑，身形踉跄。
怀瑾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扶住王妃，又怕王妃做傻事，就把佩剑隐在身后。
此刻君淮明凝视着这张脸，怜悯吗？一点也没有，唯有敬意。
眼泪不是弱者的象征，只是一种宣泄方式而已。
有权有势算不算强？心智坚韧算不算强？
秦末音自始至终都是心智坚韧的强者，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敬重她。
二人沉寂良久，一言不发。
君淮明看着这个曾经为了自由如此拼命的人，若不是齐国，她怕是早已颠覆王朝，成为女帝。
“兖州，本王会夺回来的。只是有一点，本王很惭愧。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本王堂堂九尺男儿，不该欺负你一个女子。”
容倾心头微动，试探地问：“你……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本王就并未打算把一切押宝在你身上。”
容倾皱着眉，怒气冲冲地问：“君淮明，你刚刚是在戏耍我吗？”
“起死回生之术所经历的苦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你既然选择了摄政王，想必是孤注一掷。本王虽生性薄情寡义，但也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因此，你的身世本王会守口如瓶。至于戏耍？本王无心之失，没想到你会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没有利益的事情，自损一千，敌损八百的事情，君淮明都不会做，因为不划算，不值得。
既然秦末音如此的不愿意，他又何须为一颗烫手的棋子而浪费时间精力呢。
“那当年你为何要夺走我的尸身？”
“按照规矩，你的尸首的确属于楚国，况且王兄当年与你冥婚，也是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妻死，王兄可以以此为借口，为你守三年，即位后就能解决权贵摆弄后宫的局面。”
容倾哑然，楚国可真是把她利用得彻彻底底，分毫不剩啊！
她转而大笑，没想到自己赌赢了。她赌君淮明信她一个女子能做出这些疯事来。
容倾笑到站不稳，不小心踩到裙摆，跌坐在地上，笑声却没有停。
君淮明蹲下，与她平视，冷言道：“笑什么？”
容倾不再怕他，因为她知道，君淮明忌惮她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此时此刻他们就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一改曾经他单方面的压制。于是，就把手里的落花，扔到他身上，说：“我笑是因为我又可以跟以景在一起了。”
君淮明拍落身上的花瓣，“这么喜欢他？”
容倾点头，一脸认真地说：“特别喜欢！”
君淮明起身，俯视着在地上打滚的容倾，哪还有端庄贤良的样子，说：“容倾，后会无期。”
容倾抬起头来，不可置信，他居然叫她容倾。
君淮明绕过她，大步离开。
容倾目视前方，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桃园，头也不回地说：“君淮明，谢谢你愿意放过我。”
君淮明脚步一滞，听惯了求饶的话，难得听别人说一句谢谢。
成全别人，未必不是一件美事。
他没有回答她，也不必回答她，今日一别，真是生死不见了。
容倾干脆躺地上，挥动四肢，表达心中的愉悦，若是以景在，他肯定也会躺下来陪我的。
“怀瑾，我厉不厉害？”
怀瑾闻言，眉梢含笑，语气也暖下来，好似桃园中的清风，刚中带柔，“王妃，厉害。”
容倾摸摸肚子，说：“饿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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