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简思寻守在病床边，静静望着尚未苏醒的姜知珝。
姜知珝双眼紧闭，睡得很不安稳，脸上戴了氧气面罩，深一口浅一口地呼吸着。
虽然已经脱离了危及状态，突然发起的高烧也完全退了，从面色看却还是带着虚弱的病态，叫人看了便止不住地揪心。
这场景和一年前那幕太过相似，对alpha来说几乎是同样的触目惊心。
妻子上一世处在弥留之际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只是没想到她们在异世界堪堪重逢一个星期，昔日的煎熬这么快又重新找上门来。
幸好有其他同事在场，alpha还记得要收敛情绪，将心中大部分焦灼和恐惧都藏了起来。
身为姜知珝的上司，还是刚到公司任职没几天的上司，她只能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担忧，因为这样才符合常理。
等到患者接受完注射，人也安顿在病房里，简思寻让一起来医院的小顾先去见约好的客户了。
于是她才有机会如此有恃无恐地盯着病人的脸，一会儿为对方掖下被角，一会儿又握住那只逃出被子的小手。
情况显然比过去要好上太多，毕竟姜知珝无意间还可以乱动，活跃得很。
不像那时候，瘦骨嶙峋，躺在床上仿佛只是为了耗尽最后一口气。
alpha每天都会到重症室看望妻子，若是状态见好，患者也会被转往普通病房。
赶上精神不错的时候，姜知珝也会摘掉碍事的面罩，同简思寻说几句话。
alpha当时以为，妻子仍会像三年来每一次病危一样，顺利地挺过去。
没想到，自己只是有幸遇见了姜知珝极其短暂的回光返照。
“我不喜欢……身上永远是牛奶味，”姜知珝说得很小声，需要凑很近才能听清，“没有嫌弃它，只是闻多了也会腻。”
omega的身体太虚弱了，自从成年后病情越来越严重，自身的信息素便也更容易紊乱、失控。
这也是简思寻结婚后很少在家里停留的原因。
没有人愿意被旁人看到，自己整日被信息素团团围绕的样子。
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感到难堪也是人之常情。
说不定是神听到了姜知珝在临死前最后的夙愿，只是做法太过极端草率，下一世竟叫她直接对牛奶过敏。
简思寻牵着姜知珝柔软而温热的手，还不想松开。
她想起刚刚在床尾看到的患者年龄。
简思寻和姜知珝上一世便是同岁，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居然也碰到了同样的变化，都是28岁。
除去对方不再拥有omega这个第二性征，各种情况都与自己相差不多。
又过了一会儿，姜知珝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立刻叫简思寻黯然无光的双眸重获神韵。
“你醒了？稍等一下，我请医生过来。”简思寻不着痕迹地想要将自己那只手收回。
却被对方下意识抓紧了。
姜知珝醒来后先是一脸茫然，而后隔着氧气面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她就被自己呛到，连咳了几声。
简思寻赶忙站起来凑到床头，打算按下位于墙壁上的呼叫铃，转眼便瞧见姜知珝已经自行把氧气面罩摘下来了。
她的动作自然又果断，大抵是因为上一世早已熟练掌握了类似医疗器材的使用。
姜知珝很是茫然，嘴里念念有词：“唔，我怎么会在医院里？天哪……牛奶！我对这东西过敏啊，这几天一直提……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松开简思寻的手，懊恼地合上眼睛，自闭了好一会儿。
简思寻等待她结束哀嚎，才严肃地开口：“原来你知道自己喝了牛奶就会过敏。”
姜知珝瞧见对方脸色铁青，顿时陷入语塞：“我、我一直没有喝牛奶的习惯，突然拿到奶茶，一下子也没往这方面想啊。”
明明是自己不重视，这会儿倒是比谁都无辜。
简思寻不能苟同这个疏忽：“刚起过敏反应时你就该重视起来，而不是半小时后呼吸困难了才……你知道过敏窒息不出三五分钟，你就很可能会没命吗？”
alpha越说越激动，音量也不禁越来越大。
姜知珝听后敛了敛目光，闭紧的嘴巴暗自表示委屈。
简思寻见状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苛，指责意味也太明显：“话说得太重了，对不起。”
是她不够了解对方在先，害得对方过敏在先。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知者不怪”只是旁人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听到态度还算诚恳的道歉，姜知珝这才敢小声嘟囔道：“当时忙着把小顾她们手里的项目进展更新，想着能让你下午一上班就看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和身上都起了红疹，还突然间就喘不上气了。”
此话一出口，纵使简思寻再有怒气，也不好对午休时间还勤勤恳恳的员工摆脸色看了。
专挑人的软肋下手，喝奶茶之前不好好注意一下，这时候倒是挺聪明的。
简思寻沉默了好几秒才道：“怪我，买饮料时应该再跟你确认一次。”
姜知珝赶忙否认：“哎你可别这么想，跟你没有关系，而且就算你当时真的问了，我也很有可能还是……想不起来。”
病歪歪躺在床上的女人被新上司瞪了。
简思寻叹了一声：“万幸送医不算太迟，打了两针后，现在疹子也消得差不多了，医生又给你吸了会儿氧气，还难受吗？”
姜知珝摇了摇头，又挽起袖子观察了一番，确实恢复正常了。
简思寻却不可能就此罢休：“你还没提过，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姜知珝一下子被问住了，似在努力回忆。
简思寻说出猜想：“有一年吗？毕竟你离开那个世界，已经满一年了。”
alpha的神色也随着这句话变暗。
妻子去世刚满一年，好不容易在异世界再相遇，自己居然又把她送进了医院。
“诶对对，差不多吧……我在这边也习惯了，你突然这么问我还真有点恍惚。”姜知珝经提醒才想起来，点头附和着。
简思寻看见她稀里糊涂的样子，自然不放心：“你再好好想想，身体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地方，汇总出来下周用邮件发给我。”
虽然没有近视，但姜知珝还是大跌眼镜：“啊？太夸张了吧，你这是什么无理要求？”
简思寻毫不留情：“是你自己马马虎虎，我才出此下策，你知道刚刚晕过去时有多吓人吗？”
简思寻到现在为止依旧是一身冷汗。
姜知珝竟无法反驳，于是又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无声僵持了一会儿，简思寻发觉对方皱着眉头，不知在苦恼些什么。
她忍不住打破了寂静：“你在想什么？”
姜知珝先直视着她的眼睛，又避开了：“奇怪了……怎么好像发生过似的。”
简思寻更加不懂了：“什么好像发生过？”
姜知珝琢磨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刚刚一睁眼发现你在床边，然后探过身子来，要去按床头的铃……原本没有印象的，可又总感觉在哪见过。”
简思寻心中一紧。
姜知珝讲话时只顾着自己分析，并不像是想要试探她的反应。
alpha由此印证了之前的猜测，妻子真的失去了濒死前的记忆。
至于还记得多少，是否全部忘记了，想必连姜知珝自己也说不清楚。
简思寻恍然大悟，自重逢起的那股诡异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异世界偶遇，姜知珝给予她的向来是一种纯粹的善意，并无任何前尘往事的干扰。
omega如此仓促地离世必定留下太多遗憾，也正因为忘记了alpha才是自己走向灭亡的诱因，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上一世的配偶吧。
简思寻瞬间被愧疚和自责笼罩，很想立刻说出实情，却又害怕对方的疏远。
挣扎了好久，alpha终究还是想要开诚布公。
她斟酌着开嗓：“其实，你刚刚说的熟悉感，并不……”
刚开了个头，便有人急匆匆地敲着病房的门。
没来得及应答，屋外的人便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了。
“姜知珝，听说你又误食了牛奶，还晕过去了？”来人的穿着打扮很是干练。
白衬衣加一字裙，看起来也是哪家企业的上班族。
姜知珝偏过头去瞧，见到好友怒发冲冠的样子，不由自主更加萎靡。
她发出了微不可闻悲叹：“又来一个会骂人的，我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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