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贾敬从决定到回府，十分的快速。
等他回到宁国府时，贾珍还没被找回来呢。
贾琏和贾宝玉挺想跟去宁国府看贾敬打算怎么做的，却得先回府给贾母回禀。
贾母知道贾敬回来后，还有些惊讶，随后却也松了一口气。
她歪在床上，头上缠了抹额，两侧还贴着膏药，颇有些疲倦的感觉。
“你敬大伯既然回来了，那这事就让他们东府自己解决吧。”
贾琏应了一声，又问，“可还让凤哥儿去那头？”
“自不用，原先让她去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你敬大伯在，咱们若派人去，难免被人觉得是去看笑话了。”贾母顿了顿，又转头对贾宝玉道，“宝玉，你带上你四妹妹，过去走一趟。”
不是说过去会被人觉得是在看笑话嘛？
贾宝玉有些不解。
“你还小，没事。”贾母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你敬大伯回来，总要让你四妹妹回去请安的，去吧。”
贾宝玉懂了。
就是让他趁机去看看宁国府是什么情况呗。
他也好奇着呢，于是应下后，就直奔惜春屋子去找人了。
等他带着收拾妥当的惜春，从宁国府侧门进去后，就看到一大群的丫鬟婆子跪在那，看着架势浩大。
再往里走，发现来往的下人脸色惊慌，步履匆匆，见了他们也不敢说笑了，行礼很恭敬。
贾宝玉带着惜春，先去了贾敬的院子，见不到人，一问说是在贾珍那，又转头往贾珍处去了。
才拐出小门，还没走到，就听到贾珍的院里热闹非常。
女人的哭喊声，棍打声，还有贾珍的哀嚎。
听着这些声音，贾宝玉的脚步越来越缓慢，随即迟疑着站住了脚步。
这听着，贾敬这是在打儿子，他要是现在带惜春过去好像不太合适啊。
“宝玉哥哥。”惜春晃了晃贾宝玉的手，两眼放光，“我们不进去嘛？”
贾宝玉：……
该说不说，惜春可真是贾珍嫡亲的好妹妹。
“表情收一收，你看起来太高兴了。”
惜春闻言，上扬的嘴角一下子收敛了，面无表情的问，“这样可以嘛？”
“你这个表情……额……敬大伯会很喜欢你的。”
就这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跟贾敬打坐的时候那个表情一模一样。
惜春听了还挺高兴，嘴角又一次忍不住往上咧，咧到一半想到贾宝玉说的看起来太高兴了，又拼命往下压。
这就导致了等两人走到院里，见着人时，惜春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抽搐。
贾宝玉和惜春同时向贾敬请安了，站到了他身后去。
院里的贾珍这会正趴在长椅上，瞧着身上的血迹，由可看出贾敬下了狠手的。
贾宝玉无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小尻有些隐隐作痛。
他默默地捂住了惜春的眼睛，不让她看这样的场景。
惜春抬手将贾宝玉的手指扒拉出一条小缝，又在贾敬回头看过来时，将手放下，乖乖的站着。
贾宝玉：……
该不该告诉四妹妹，敬大伯眼尾余光是能看得到的。
算了，孩大要脸，就让四妹妹觉得自己维持好了形象吧。
贾敬眼中显然有一丝笑意，又很快的收敛，转头对半跪在地上，搂着贾珍低声哭泣的尤氏道，“去给他请大夫来，三日内，将这一屋子的人给我打发干净了！”
贾宝玉抬眼往偏屋前站着的一堆姨娘看了看，又垂眸。
这些姨娘里甚至有才十五六岁的，瞧着应是才被贾珍收入房里，脸生得很。
这会听到贾敬说要把她们打发出去，那几个年纪大些的还能稳住表情，年轻的姨娘脸色都白了，就要跪地求饶，却被身旁候着的两个婆子狠狠一瞪，顿时一动不敢动。
尤氏本是伤怀着，看样子注意力完全是放在贾珍的身上。听到贾敬说要把屋里的姨娘们打发出去，反应很是迅速，就直接应下了。
贾敬这才冷哼了一声，又看了贾宝玉和惜春一眼，“你们二人也别待着了，跟我走吧。”
贾宝玉对贾珍和尤氏躬了躬身，带着惜春一并出了院子，跟在贾敬身后。
才走到后花园，贾敬就站住了脚，斜眼看着两人，对贾宝玉问，“你祖母让你过来看看情况？”
贾宝玉愣了愣。
这是当场被抓包了啊，他有些尴尬的回，“……是。”
“你既已知道了情况，便先回去吧。”贾敬冷着脸，又对惜春招了招手，“过来。”
“……是。”
目送着贾敬拉着惜春走远，看着惜春很好心情的回头对自己招了招手，贾宝玉心情有点复杂。
这跟他想得不太一样啊。
他还没知道贾敬打算怎么解决贾珍和秦可卿这件事呢，这事才是重点啊。
……
这事直到一个多月后，贾宝玉都回上书房读书去了，也没能知道结果。
倒是在这之前，时家来信了，告诉他们查不到宫里是从哪传的消息，但是如今太上皇才驾崩了，宫里也顾不得这点事，但过后空出来后就不好说了。
贾敬原是想着将府上整顿一番就回道观的，因为这，倒是留了下来，只是让人把他的丹炉给搬了回来。
惜春对父亲有着天然的滤镜，于是也跟着跑回宁国府住去了，隔三差五就要跑去跟着贾敬学道法。
众姐妹聚得多，惜春这突然跑去学道法了，又带动着众姐妹也跟着去略学了学道法。
临回上书房的前一日，贾宝玉跑去林黛玉院里，就从守院子的小鱼儿口中得知了，林黛玉和迎春探春薛宝钗三人约好了，跑宁国府去找惜春玩了。
贾宝玉又跑去宁国府，到了惜春的院里，院里的小丫鬟又说姑娘们都跑去贾敬那里了。
贾宝玉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仍不死心的问，“姑娘们跑去找敬大伯做什么？”
“说是要去听敬老爷讲道呢。”
贾宝玉：……
虽然但是，他对道法没什么意见，对敬大伯也很敬重的，只是觉得这个场面多少有点离谱了。
一群小姑娘席坐在蒲团上，手里捧着一册《道德经》，上首的贾敬身着道袍，阖眼摇着头背着：“有物混成……人法地……道法自然……”
下边的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一个个脸上颇有些向往。
贾宝玉将目光放到了林黛玉身上，看她一副“悟了”的神情，突然也有些好奇道法有什么奥妙了。于是也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找了一个角落站那，也跟着听了起来。
贾敬低沉的嗓音带着通透，不急不慢的调子，力争将每个字咬得很清晰，“道生一……三生万物……”
不自觉得，贾宝玉也有点听痴了。
他也不讲究，直接顺势席地而坐，撑着下巴听起来。
待贾敬将一本《道德经》说完，贾宝玉举手就开始鼓掌，“敬大伯，讲得太好了！”
贾敬看了他一眼，“莫要喧哗。”
贾宝玉眨了眨眼睛，将手放下，背到身后，心虚地一笑，才走上前。
林黛玉抬眼看着他，“你怎么也来了？”
“我找你……你们玩，没找着人，听小丫鬟说你们都在这，我就找过来了。”
回答了林黛玉，他又看向贾敬，“方才讲的《道德经》，侄儿听着颇有些感触，敬大伯能再讲一册经书嘛？”
贾敬微颔首，半耷拉着眼皮，“可，你想听什么？”
贾宝玉今儿还是头一次接触道经呢，哪里知道有什么，便恭敬的答道，“侄儿也是头回听，不好说想听哪本，敬大伯随意选一本来讲就是了。”
“那便再与你们说一说《周易》，也是在四书五经中的，听一听无妨。”
贾敬虽然自己修道，但也没打算让家中晚辈都修道，因而说的都是带了些教学意味的道经。
《周易》这一书，贾宝玉每回听都犯困，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本来以为贾敬作为道家的俗家弟子，讲《周易》会有什么不一样，可能会比夫子讲得有意思些呢。
现在看来，跟谁讲的没关系。
他该听不懂的内容，还是会听不懂。
贾宝玉拼命眨着眼睛，让困意消退一些，可还是控制不住眼皮子往下坠。
他有些后悔让贾敬再讲讲道经了。
早知道贾敬是讲《周易》，他当时就应该转身走人。
贾宝玉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身旁的林黛玉，摊开掌心摆在那。
林黛玉被他扰了神，蹙起眉就要瞪他，看到他摊开的掌心，又心领神会，默默地伸手在他掌心肉多的那一块狠狠一掐。
顿时疼得贾宝玉呲牙咧嘴的，人也精神了。
贾敬讲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把众人打发走了，又只留下了惜春，让惜春帮着他炼丹打下手。
贾宝玉见状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是在回荣国府的道上，没忍住跟林黛玉吐槽道，“惜春妹妹若是因这沉迷道法了，怕是祖母要恼，女儿家还是要活泼些才好，敬大伯这日子过得太脱俗了。”
林黛玉听到他这吐槽，只轻笑着回了一句，“你不说，外祖母便不会知晓。再者，惜春妹妹如今不是挺活泼？”
贾宝玉想到临走时，看到惜春捧着朱砂黄纸，一副雀跃的模样，他沉默了。
怎么说呢，确实挺活泼的，就是跟他说的活泼好像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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