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归路

西北方向，一阵巨大的响动吸引了千墨等人的注意。他们立即往出现响动的方向掠去，千墨一马当先，神海之下，清晰的察觉出一个即将消散的气机。

        千墨极速前掠，古剑已脱壳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光而去，一定要来得及啊，千墨内心焦急道。

        一头巨大的野彘猫鹰立于树枝之上，显然如今的它正是这片领域的主宰。身下那人正是与善戈众人一同前来的队友，遍体鳞伤的身躯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古剑比千墨先行到达战场，一剑掠出剑影重叠，寒冰剑意注入其中，厮杀之气削铁如泥，野彘猫鹰被古剑打得节节败退。

        千墨一个滑步冲到那人身旁，一道气机迅速注入他的体内，内心重重叹了口气，还是来晚了。

        只见他的躯体已经血肉纵横，朝千墨咧嘴一笑，露出那洁白的牙齿，说道，“你们都还活着？”

        千墨点了点头，说道，“善戈和筱沐都在后面，我速度快，先到一步，可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对不起。”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罢，那人用尽全力抬起右臂，千墨将他紧紧握住。只听他说道，“麻烦你一件事，我母亲一人在小镇上，日后还需善戈和道哲大人多多照料，拜托他们了。”

        千墨心中凄苦，看着怀中这个濒死之人，内心犹如烈焰燃烧。点了点头，就这样，这名一同前来青拓山脉的伙伴在自己怀中离世。

        待善戈和筱沐赶到，他嘴角含笑，气机已无。

        筱沐清歌之术在瞬间释放，千墨拉住她的手，冷冷道，“不必白费气力了，没用的。”

        随后转身朝那头幻兽急掠而去，魔族血脉在这一刻瞬间沸腾。

        筱沐是雪族，没有发现千墨血脉此刻的变化。而同为魔族血脉的善戈，却在此刻有种臣服于千墨血脉之力的感应，一种来自灵魂和血脉的冲动。

        善戈内心热血沸腾，看着千墨冷漠的背影，喃喃道，“王的血脉，血色芒星，是他。”

        千墨眉心耀眼的血色印记，挥舞着古剑，剑影一剑又一剑斩出，满天血色剑刃让野彘猫鹰避无可避，一点点血雨洒在古剑之上。最终，千墨手腕一动，横握古剑与腰间，一个回旋步法，将野彘猫鹰的头颅斩落，一个巨大的尸体应声倒地。

        就这样，一头巨型幻兽，在千墨剑下连十息都没有撑过，便头颅落地。

        就在千墨要将其粉碎时，善戈的声音叫醒了千墨。“千墨，住手！”

        千墨这才冷静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善戈，疑问道，“何事？”

        血红印记消散，环顾四周，这一片森林已经被千墨斩的七零八落，一头魔物不过数息便死于他的剑下。千墨摇了摇头，寒冰血脉的气息迅速萦绕周身，重新镇定下来，猩红的目光终于清晰。

        善戈走了过来，掏出腰间战刀，说道，“这头魔物的羽毛价值不菲，是很好的炼器材料，我们可以带回去，镇上有人可以炼制。当然，这是你斩杀的，是属于你的战利品，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千墨轻声道，“不好意思，方才有些失态了。”

        筱沐赶紧摇了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善戈没再说话，附身处理这头魔物的羽翼。很快，最珍稀的部分便被善戈取下。

        千墨说道，“我用不上这些，反而是你，常年在外搏杀，更需要此类护身器具，就留给你吧，记得也给筱沐做一件软甲，已被不时之需。”

        善戈和筱沐愣了愣，说道，“你也是血肉之躯，为何说你用不上？”

        千墨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要面对的敌人，绝不是这类软甲可以护我周全的。”

        善戈当然明白，千墨方才爆发的血脉之力，让他知道了一切。

        善戈沉默一会儿，看着千墨，说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若是有，我和筱沐就算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个把伤害你的那个人揪出来。”

        筱沐挥了挥拳头，一幅气呼呼的模样，傻乎乎的有些可爱。

        千墨微微一笑，说道，“走吧，下山。”

        三人成行，一同寻找回家的路。有千墨的神海识别，他能察觉到哪里有强大的气息波动，所以千墨大都可以避开一些强大的幻兽，一路上，三人甚至有不少的收获。很多幻兽在争夺领地后惨死暴毙，善戈便熟悉的将其分解，直到三人找到下山的路，善戈众人已经是收获颇丰了。

        古剑开出一条道路，那条冰河再次出现在千墨众人眼中。总算是出来了，三人拖着收获的猎物，一路往营地而去。

        到达营地时，只有一人接应着千墨他们，其它三人已经搬运着灰狂犀返回小镇去了，

        再次见到善戈众人后，那人显然松了口气。对于其他伙伴的伤亡，善戈只是大概解释了一下，随后四人一同踏上归程。

        千墨骑着战马前方开路，善戈和一人架着拖车搬运着猎物，筱沐则跟在千墨后面静静观察着他。一路上，千墨都不说话，筱沐有好几次都想上去和他搭话，最后都被善戈制止不让她上前。

        此时的千墨，内心很复杂。看着族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千墨身上流转血脉终于觉醒。什么是血脉，他内心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他终于知道那个出现在梦境中的祭坛和曾经南域冥海中的那个梦境所牵引自己来这寒月的原因。

        在南域时，在爷爷身上，千墨体会到了无限的亲情，但这终究无法牵引身上的血脉。爷爷死前将古剑交于自己，也应该是希望自己可以找到曾经落叶归根的地方。

        如今，千墨终于回家了。可是，他却犹豫了。

        寒月终究不是异族的归宿，他们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回归故土。玄极大陆，才是异族众人真正的故乡。

        然而，若想回去，这便意味着战争，则意味着无数族人葬身于战场。

        就在刚刚，那个同族在自己怀中死去的那一刻，千墨内心突然犹豫了。

        战争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每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每一个人的倒下，便意味着一个家庭将要穿起白衣缟素，白发送黑发。若是这样，回归故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毕竟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啊。

        千墨内心十分挣扎，血脉的牵引下，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但是这份责任，在方才动摇了。

        善戈看着千墨的背影，内心同样有些复杂，回程一途，就这样慢慢在沉寂中度过。因为有猎物的原因，归程一路比来时更加艰难一些，花费的时间更多，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五六天的样子，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小镇。

        大祭司与道哲还有一众镇上的居民一同欢迎众人归来，但是不少家庭迎来的却是噩耗。虽然带回来了大量的食物，但是去时的十四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七人。除了千墨三人外，身下的也只是没有进入青拓山脉，实力较弱的青年。

        善戈交接完食物便返回了房间，筱沐经此一行同样疲惫不堪，早早返回家中。千墨看着那些伤心欲绝的家人，沉闷的气氛让他有些透不过气，便来到了小镇上最高的祭坛，吹着冷风，看着漫天星辰。

        不知何时，大祭司来到千墨旁边，悄悄的站在那里，沉默半响，千墨开口道，“听闻我们异族人死后，都会化为星辰立于家乡上空守望家人。”

        大祭司温声一笑，说道，“若有人记得他，即便不是化作这漫天星辰，也可以是那阵风，是这朵云，是那满天花瓣，是这山川树木，死得其所，活于心中，便是如此。”

        千墨沉默一会儿，说道，“这里的天空比玄极大陆要高很多，星星更多，夜空也更加好看。人民朴素安宁，没有那么多纷争权势，说实话，我有点喜欢这里了。”

        大祭司轻声道，“确是如此。但是你没有看到，当极寒风雪来临时人们那困难窘迫的模样，当幻兽袭击时人们无力惶恐的感觉，当饥饿交困时人们无奈痛苦的困境。夜空很美，可是，这里的人们却渴望阳光。”

        千墨埋着头，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是想到自己的家人离去，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亲人送到危险的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真要追逐阳光，便要付出千万人甚至所有人的代价，来渴望那渺小的一点光亮。”

        大祭司微微一笑，“千墨，世事无常生死难料。即便没有死在战场，在这里，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天也都要同样面对这样的问题。只是为了生存，我们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现在的异族，甚至连生存，都举步维艰。你也看到了，今天我们镇上死去了多少年轻儿郎，他们只是想要家乡的人们过得好一点不是吗？若是死在战场，我相信，他们在死前，至少腰，是笔直的，他们的心，是充满希望的。”

        千墨，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又怎么会知道人们的选择呢？

        寒月的阳光，该洒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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