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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富贵在天


那几个在郡王陵下庄子遇到的败类嘴皮子虽碎,进了秘狱后嘴却意外的紧。

        我对人的品性有极绝对的看法。会把恶事宣之于口的人岂算谨慎,不谨慎之人又如何堪用。

        我不信那几个败类如此难审,宿莽觉得我在质疑他,一抱膀子很无赖的说:“走走走,你去审。”

        我也不信邪,大早上饭都没吃跟着宿莽跑到南倌庄,隔着屏风听里面的动静。

        几个人很没格的又哭又喊又求饶,只说自己当时过了过嘴瘾,攀蔑了将军府小姐实在该死,不断的问审问的面具高手侍于何方神圣。

        我看着一道道不认识的器具从眼前路过,那几个人只是求饶,一点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纸上谈兵和真刀实枪差距震撼,没一会儿我就觉得无感发飘,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

        宿莽冷哼一声,很高兴给了一个下马威。淡淡的问:“何种可能?”

        我说:“不会真的抓错了吧,他们喊的挺真挚的。”

        宿莽扭了扭脖子咔咔响,极其不屑的说:“大话倒是顺口诌,也不过如此。往后再论我份内之务,便叫你…”

        外门砰一声被推开,宿莽放下抱着的手臂懵登的看向门外,高手都五感敏锐,门都推开了我们才知道。

        宿莽神色紧张之余还有些兴奋,他对自己的本事极自信,遇到高手的激动远远大于恐惧。

        至于我,连那些冷兵器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功夫盲渣,向来除了恐惧没什么多余感觉,现在连恐惧都已变少,常年守墓之人对鬼神不会有多少敬畏,会习惯。

        常年混迹于高手之间,耳熏目染是假,以为自己耳熏目染到了本事的错觉倒很真。

        当晏浔进来时宿莽脸上的兴奋消失全剩下紧张,我为数不多的紧张全都消失全剩下兴奋。

        我问宿莽:“便叫我怎么着?”

        宿莽白我一眼,咬牙切齿道:“便叫你姑奶奶。”

        我说好的侄孙贼。

        晏浔目不斜视只是路过我们,他走到里面,我扒着屏风边边看着里面,被宿莽拽着袖子拉到屏风中间。

        他说:“看了要梦魇。”

        不一会儿那几个败类就开始疯狂忏悔,不过还是在避重就轻装大尾巴狼,招的尽是些无关之事。

        连自己以前偷过鸡蛋的事都拿出来忏悔了,自称招惹过最权贵的人就是往周尚书家的轿子上摸粪,不愿再受这非人只苦,只愿大爷把其交于尚书府,是斩是流放给个准话。

        宿莽站在外侧盯着里面,他收回目光开始整理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我问:“你看到什么了?”

        宿莽说:“招了。”

        我听到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和晏浔的声音:“边上那两个,送到周府去。”

        “是。”

        晏浔小声叮嘱:“把人罩起来,就在这儿罩,别吓着屏风后头的人。”

        不一会面具高手押着两个身上套着帷帽从头到脚都看不见的人从我们这儿路过,宿莽跟上去叮嘱:“你去当铺找了二掌柜一同去,就说人是盗窃时抓到的,审时得知其冒犯过尚书府,特交由尚书府处置。”

        面具高手答:“明白。”

        宿莽说:“不能让他们开口说话和提笔写字。”

        两个人突然都挣扎起来,大有绝境反抗之意。

        “明白。”高手问:“再拿上件宝贝装作寻求庇护,如此可行?”

        宿莽点头,“你看着办。”

        晏浔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身后,一回头吓了一跳感觉有点没面子,不过看见宿莽也吓了一跳后便平衡了不少。

        晏浔对宿莽说:“你们跑的倒快,孤愣是没追上。”

        “不如公子快。”宿莽低着头:“小人带着宗姬抄近路来的。”

        我一直盯着晏浔的手看,企图在手上找到一点狠绝的痕迹。

        他干脆摊开手给我看,他说:“我没动手。”

        我点点头,一时都有点沉默。我问:“他们招什么了?认罪书给我看看。”

        晏浔不解:“他们被束着如何写认罪书?”

        我问:“那他们招什么了?”

        “自己想。”晏浔高傲的推门出去,没管我们。

        宿莽还沉浸在自己倒霉了的氛围里,他现在也极其看不上我这个罪魁祸首。

        我说:“你听见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宿莽没好气的说:“人不都还给了周府了吗?”

        我说:“太妃他爹周芦之做的?”

        宿莽那表情就像以为我在无理取闹,他问我:“你这不知道了吗?”

        我说:“我猜的啊,刚才你们就提到了周尚书一个人,我不猜他我猜…”

        宿莽见我突然住口,问我:“知道了?”

        “知道了,但不确定。”我问:“是不是那棒槌恐惧至极下意识提到了周府,或者说自己得罪过周府,想让你们把他送到周府去处置他就能逃出生天了。”

        宿莽扔下我一个人往外走,我跟上去问他是不是,他也不说。

        直到出了院子他才说:“招的是领头的,他还对生抱有希望,所以并不招的太清楚,总之咱们殿下能听懂。”

        这个解释很没劲,我还以为是多曲折迂回的理由。

        宿莽说:“方才你猜的就是那领头的希望的,他装作是不小心吐露的,若是还能出去周府有饶他一命的希望。”

        我不信:“真的有希望?”

        “没有。”宿莽冷笑:“谋事之主不给败事之仆折罪余地,成逆天之事者不能得道则必然殉祭,主子富贵在天,仆从生死自然在主。”

        我说:“这是什么道理,不成功便成仁吗?”

        宿莽阴恻恻的笑了半天,声音很像猫头鹰的叫声。他说:“竟能让你说成圣贤,不过无能者不主宰自身主宰他人罢了。”

        我了解这种心理,有些人不具有认同自己的能力,所以终其一生在他人身上找掌控感。

        我意外的是宿莽也了解。他没有我接收大量碎片信息的条件,却在这种车马很慢的年代里年纪轻轻洞悉人心。

        我感叹:“你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肯为殿下所用。”

        宿莽露出啃了泥的表情,说我真是疯子。很马屁的说:“那不然?殿下天之骄子自然能让无数人物为他所用。”

        不领情就算了,我去找晏浔,他在别院的青帝轩跟人说话,我一来他们就不再说。

        什么事还背着我,我说:“那我先出去,不耽误你们议事。”

        我刚走又被晏浔叫住:“没有防备你之意,不过污糟之事怕脏了你耳朵。”

        权谋相关之事上,我经常听不出来晏浔真心话还是客套,左右我没那么想听,就说明白,但还是很有界限的避开。

        我绕到外厢房想问小厮有没有拂尘,以前荀嬷嬷说过,见血之后要拿拂尘掸掸衣裳,不然晦气会跟着人。

        我本不信这些,只是近来晦气缠身,我也有点手足无措。

        一推门看见小厮在玩花牌,丁郎坐在最高的地方,第一个就看见他。

        上次他送我进宫,宿莽替我跟他说了好话,他现在看着我就没那么生气,放下牌很温和的问我:“宗姬闲着?”

        我点点头。

        他说:“要我带你去集市上逛逛?”

        我点点头。

        上了集市我寻思着那就买根拂尘,这地方不近贵也不临道,拂尘不仅做的不好,柄还有点扎手。

        手指连心,这拂尘握着都扰心,还不如个鸡毛掸子。

        一回身撞见了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老熟人,我以为晏潇是在跟踪我,刚想发怒就瞧见他身旁站着个姑娘。

        这才注意到晏潇并不像是跟着我来的,而且在他转身看见我时眼里明显惊讶。

        我回头看向丁郎,他面色如常,但他眨了几下眼睛显得有那么点心虚。

        晏潇下意识跟那姑娘拉开距离,京都之大真犯不着来南倌庄逛,他这是又让谁给安排了。我自让谁给安排了我自己心里到有数。

        既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我转身想走,晏潇果然跟上来,他与我说话:“栉儿,何时回宫?”

        我说:“不是回宫,是进宫。”

        晏潇回头看了眼那姑娘,姑娘正在跟自己的侍女看一堆五颜六色的绒花。

        晏潇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与我解释:“我身不由己。”

        我说:“我又不是认识你一天两天。”

        他很受伤,即便我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他被事实伤到总归不能怪我。

        我也常被事实伤到,不是我小气,是真的没什么有用的经验分享给他,旁的伤害或许可逃,但事实的锋利着实难避。

        除非当个傻子。我说:“当个傻子吧。”

        我真诚的祝福他,他却以为我在骂他。旁边的丁郎也被我的大逆不道给吓一跳,看不出来啊他还认识晏潇。

        晏潇欲言又止,又怒又怂,最后和我说:“南倌庄朕不熟悉,你陪朕一道逛逛吧。”

        他一定以为我会拒绝,他一定觉得我连天王老子都敢拒绝。

        我说:“好啊。”

        他惊喜过望,然后丧心病狂,他把那姑娘喊过来,对着我介绍:“她是我此生挚友。”

        得,亲友卡。

        那姑娘好奇的看向我,朝我友好的行了一礼,我说:“他骗人的,我没朋友。”

        这是我和这姑娘说的唯一一句话,我自逛自己的,晏浔和她跟在后面,路旁有爬藤植物,我站旁边看了两眼,是去年的藤,如今枯黄干瘪的挂在树干上。

        晏潇过去翻了翻摘了两个葫芦,大的给我了,小的给了那姑娘。

        姑娘好天真,捧着葫芦欣喜的看着,我便把我的也给她了。

        她本来看见我的比她的大还频频看过来,我把葫芦给她了她就很开心。她看不出别的意思,只因为得到了俩葫芦而开心。

        我说嬷嬷交代过我早些回去就不陪了。回去的路上很沉默。

        我感叹:“那姑娘真可怜。”

        丁郎说:“深闺女子,看不出郎对谁有情或对谁无意。”

        “不是。”我说,“我说她可怜是因为她没见过葫芦。”

        其它的我真没心思琢磨,我想活九十九岁来着。

        晏浔在外厢房跟小厮打花牌,小厮大气都不敢出,大花牌最重要的热闹氛围都没有,干巴巴的如坐针毡。

        我说:“殿下运筹帷幄。”

        晏浔装傻:“花牌而已。”

        “殿下知晓我言之所指。”我替他们把门关上,踩着长廊漫无目的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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