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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带走


晏洺整个人僵住,不止是喉结上的匕首让他怔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亭魄折返回来,眼神幽深的看着晏洺。

        亭魄从地上捡起一朵干枯的曼陀罗花,看了一会儿问晏洺:“是不是太拙劣了。”

        亭魄从动了动手指,烛光下一些粉尘掉落,是从他袖口里。

        晏洺也算有备而来,他应该是得到了解药,并没有掩口鼻。

        匕首从我手里掉落,我就知道会这样,也没有指望靠一柄匕首就制住晏洺。

        这次换我当人质,晏洺看着亭魄:“你是什么东西?”

        亭魄转着手腕,更多的粉尘从他的袖口掉出来,他扯出一抹微笑。

        “像只魂魄似的,满宫里抓不到你。”

        晏洺很有底气的和亭魄对峙,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亭魄会在意我的死活,他可是晏潇的侍从,而我摆了晏潇一道又一道,道道不重叠。

        不管他是习惯强装镇定还是真的底气十足,挟持我是他今晚做的最明智的手段。

        因为亭魄那没来得及扣好的领口,里面露出的半点紫色。

        晏洺说:“有能耐就来取我的命,不过她的命是没有了。”

        不远处那人微微歪头,散漫的问他:“怎么说?”

        晏洺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他说:“因为她的命,是你送走的。”

        他要把这嫁祸给亭魄。

        晏洺拍了拍我的脸颊,生命对他来说是很有趣的玩物,这是他扭曲的认知。

        我仰头,匕首不快,但颈上也有火热的痛感。我看着他,被他眼里草菅人命的光芒刺痛,我在想,我看着玹袅飞倒在我眼前时眼睛里也有这种光吗?

        晏洺低头看着我,他是个记仇的人,势必要扳回来每一局,轻蔑的问我:“笑不出来了吗?”

        我微笑起来。我说:“你说你自己吗?”

        晏洺一怔,随后哼笑,他说:“我竟忘了你一直都不要命,你早就疯了。”

        我说:“是你疯了。”

        他觉察了一点我寿命不到的淡定,他再看向不远处那人。

        我说:“知道为什么吗?”

        那人把那一身半永久的外袍扯掉扔在地上,满身的紫色被烛光照耀着,布料上的花纹像虚浮在上面的鬼魂。

        “因为他不是亭魄啊。”我说。

        宿莽面带笑意的一步一步走近,晏洺扶了扶额头,随后丢掉了匕首,匕首掉在我面前的地面上发出响声。

        晏洺站起来后退一步,他踩在木制地面上的声音有一声很重,我回头看着他,等着他摇摇欲坠。

        宿莽拽着我的后脖颈拎到一边,口中说着:“远点。”

        宿莽一如往常的像地狱里的无常鬼,只是他现在头上没有那两个半月型的冠,也没有垂下来的两条布带。

        晏洺手扶在器具架上,用尽全力扳倒,上面的瓷器通通滚落,门窗几乎同时被朝里踹开。

        这里是晏洺的地盘,他很难占据下风。

        晏洺退而求其次:“你,滚出宫。她,不能走。”

        他先后指着宿莽和我,明明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说:“全当你今晚没来过。”

        宿莽哼笑一声,极轻蔑。他说:“我可以带走任何一个卜诡山的人,只要我想。”

        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晏洺一声令下,所有高手冲上来,宿莽就像是靶子一样一点逃跑的缝隙都没有。

        外面又来了一波人,我以为是晏洺的人,结果却是来帮宿莽的,他们穿着一样的衣裳,霎时间我就分不清了。

        宿莽拎着我窜出去,不断有人想拦截我们,那些人又不断的被甩开,直到周边安静下来。

        我说:“晏浔知道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

        宿莽问我:“你知道殿下过得什么日子吗?边疆有多苦,战场有多造孽?”

        宿莽不出意料的永远站在晏浔那边,我问他:“你倒是好,安然的在卜诡山上戏弄人。”

        宿莽说:“不是也把你接过去了吗?是你执意要跑。”

        我根本说不过他,他就神秘莫测的待在晏浔的身边,像个巫师一样,不知道什么目的,也无法共情。

        他停下来,我说:“跑不动了吗?”

        晏只说:“她在宫里我会照顾。”

        宿莽冷下脸,从前他对晏只是没有敌意的,现在的氛围我也不太明白。

        宿莽直白的说:“留她在你身边,倒时候换你兄长的命吗?”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晏只,她面有愧色,先避开我的目光,又鼓足了勇气看向我,一副任我痛骂的态度。

        晏只说:“栉儿,别这样看我,你知道我不会真的伤你。”

        我说:“我这样看你不是意外你要用我的命跟晏浔做交易换晏潇的命,我意外的是,你真觉得晏浔会信你敢杀我吗?”

        晏只闭了眼,叹息又缓缓睁开,她说她没办法,晏潇是他兄长。

        晏只在宽广的路上侧身,示意我们可以走了,我从宿莽身边走到晏只身边,我说:“你直接说与我,我可以不走。”

        “别让我知道你也算计我行吗?”我问她。

        晏只偏过头去,“宿莽,带她走。”

        宿莽像抓鸡一样把我拎起来轻功跑路,一路上安静的像是坟岭,或者说坟岭都没有今晚的宫中安静。

        我说不对劲,宿莽说当然不对劲。

        我们跑到宫墙处,四面八方的人就冲来了,我问宿莽怎么办,他把我丢在宫殿屋脊上,一个人跳下去厮杀。

        四面八方的箭瞄准着我这个活靶子,我能听见弓拉满紧绷的弦发出的嗡鸣,这就是宫里各方势力平常状态,永远箭在弦上,永远剑拔弩张。

        那些刀枪剑戟的碰撞都被一道屏风挡在后面,前面的人以为朝局稳妥,朝臣清明。

        直到有人扯破了屏风,一切乌烟瘴气的涌到人眼前来。

        我蹲下,那些弓弦就因挪动而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再站起来,那些弓弦一直随着我动,可能不会瞄着我飞来,但是会飞到每一个企图带走我的人背脊和胸膛上。

        他们这样紧盯着我,真的发自内心的认为我于晏浔来说那么重要么。

        我真想把荀郎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算着一卦,给她们说说我只是个在晏浔眼里有点挂念,但不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我很想对着他们说,晏浔不会对任何人过分看重,他这辈子只为权利拼命。

        我就像是被放置在鱼笼里的诱饵,黑暗处探出脑袋,他们目光坚定的向我靠近,那些弓箭布置的陷阱万无一失,向着诱饵而来的鱼都会被捕杀。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我说别过来了。

        那些人停下,另一边的屋脊上宿莽抬了抬手,那些人眼神呆滞的躺在屋脊上,随着屋脊的坡度滑下去。

        重物掉落的声音震在我心上如同擂鼓。

        我说:“都别过来了。”

        跑不掉的,都跑不掉的。

        一个身影落到屋脊末尾翘起的尖端上,我说都告诉你们不要过来。

        那个身影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看过去,晏浔站在那里,垂着的手拎着一把长剑。

        晏浔说:“我不过来,谁带你走。”

        他起步想朝我走来,我持续尖叫他便只好站在那里没动,他就像是飘在天上一样,我看着屋顶距离地面的高度直发晕。

        晏浔说:“言儿,不要慌。”

        我听到了一声弓弦崩断,我说:“你别过来,看不到的地方有好多人。”

        晏浔说:“我知道有好多人。”

        我说:“箭都拉满了,谁来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放箭,几十支几百支。”

        晏浔说他知道。

        我想起来那晚上荀郎问我们的问题,晏浔和我都表现的足够专注自己,理智到过于冷漠。

        我们完全一样的态度,倒让我们完全没有理由去和对方较劲,指责对方用情不深,旗鼓相当的用心,分庭抗礼的后退。

        晏浔过来做什么,我又不是玉玺。

        我说:“你过来,可能会死。”

        晏浔说:“可我现在没死。”

        “因为你现在还没过来。”我说:“别过来了,变成一只刺猬多难为装柩的师傅,倒时候我想抱着你哭都无从下手。”

        晏浔叹息,“没那么严重。”他又要朝我走来,我脑袋空白想不出来阻拦他的理由,我只能又开始尖叫。

        几十支又或者几百支箭朝他飞过去,我对数量已经没有了概念。

        晏浔挥着长剑挡下一波箭雨。

        箭雨停了下来,晏浔说:“我说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拉弓的声音接二连三,我心惊胆战声音不稳的对他说:“想想皇位,近在眼前了。”

        他到底是对自己的剑术太自信,还是荀郎对他的判断有误,荀郎不是卜诡山的人,精通天象和卦象的人也出错,果真不能相信这些。

        卜诡山都是骗子,那层宿莽和曼陀罗兰营造的神秘面纱,已经被荀郎的误判粉碎,他是骗人的。

        即便晏浔只是自信于剑术,那荀郎也是误判了,因为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晏浔来救我,别因为我死掉,皇天后土保佑。

        晏浔怔住,他反问我:“皇位?”随即笑了一声。

        他又开始朝我走,明明可以轻功踏过来,偏像挑衅阎王一般,一步一步犹如散步般朝我走过来,这和抽鬼魂嘴巴有什么区别。

        我喊:“晏浔!”

        他终于惊恐的睁大眼睛朝我跑来,因为我也在朝他跑去,弦被放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宿莽拿着才抢来的剑过来帮忙抵挡。

        晏只也从暗处出来,她很是无语的白了晏浔一眼,问他:“何苦?”

        “何苦?”晏浔说:“相思苦,我一定要带走她。”

        我怎么会没想到,晏浔姓古啊,他们姓古的人都是潜在的疯子,随时可能显露本性。

        宿莽表情也不好,他只是不能骂晏浔,否则晏浔现在该狗血淋头。

        我们离开屋脊向外挪动,箭雨一阵又一阵,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不太敢看,我怕吓到腿软,本身就够累赘了,再吓晕过去他们更难跑。

        终于出了城墙,隐在野蒿丛里的人简直密密麻麻,在看到我们出来后,毫不犹豫的放箭与里面的人对着飙。

        我心有余悸的大口呼吸,晏浔扶着我帮我顺气,身边的人都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晏浔。

        我察觉到不太对劲,推着晏浔转了个圈,果然看见他背上扎着的箭,我兴许有脑内血管类疾病,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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