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粮草
泉州的治理问题被解决之后,马上就有了官员抢着上任,顾容雅知道后暗讽了句,办法想不出来,抢功倒是厉害。
不过,接下来的行军倒是一切顺利,攻城略地,顾容雅也见惯了悲伤与别离,逝者已逝,唯有达成他们的意志与夙愿才是最好的缅怀。
转眼到了四月,补给的粮草却迟迟未到。按理说行军的物资都是由江陵京储仓统一调配发送,再经转运使通过漕运统一运输,必须要保证速度与绝对的安全。
可是现在,中军大帐里传来盛怀安斥责与怒骂声、杯盏被拂落在地的碎裂声,顾容雅在营外犹豫踯躅,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
顾容雅知道,盛怀安虽然幼时顽劣,骨子里更是充斥那种世家纨绔子弟的骄矜,但是却极少动怒,像是如今这种情况,她甚至从未见过。
京城派遣运送物资的转运使今日到了,然而所运送的粮草却十不存一。
这几日,粮草告急,本就军心涣散,偏偏那转运使就跟没事人一样,明明遇见这般大事,仍然明晃晃大摇大摆的入营,见了盛怀安还轻飘飘的落下一句,遇见海难,船沉了几艘,就如今这样了。
这转运使是忠毅侯家的庶子宋朗,忠毅侯宋家本也是本朝初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武将世家。可是本朝重文轻武,宋家这几代也习了文。只可惜,忠毅侯家中的长房小辈实在没有一个出息的,虽有爵位,也要没落了。
宋朗之所以能得到这个转运使的肥缺倒也得了忠毅侯的一番不小的运作,这件事还一度成为江陵世家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整个江陵连官家和圣人都知道,这个忠毅侯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对宋朗这个庶子更是一味的偏爱。他是原来老侯爷的嫡长子,资质平庸,却也得了这个爵位。倒是他二弟出息,科举入仕平步青云。
忠毅侯一面眼馋着他二弟,又一面为宋朗不能继承爵位而痛心。他只好督促宋朗勉励他认真读书,最好要压过二房的风头。可这宋朗哪是这块料,插诨打科。
当年京中的小霸王,一个是盛怀安,一个就是这宋朗。
忠毅侯看着儿子屡试不第,也是心急。正好逢上靖朝要对北狄用兵,他脑筋活络,想让宋朗也上次战场,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混个军功回来,他再向官家讨要封赏。
但是最后盛怀安出任统帅,他太知道宋朗是个什么人了,这要上了战场,他先逃跑都是小事,怕是临死前拉人挡刀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于是他上书无论如何,宋朗不能入营。
如果宋朗非也要投军,他这个统帅不当也罢,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事在江陵闹得沸沸扬扬,盛怀安和宋家这仇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是当时盛怀安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这宋朗铁定成不了气候。谁知这忠毅侯当真不要了脸面,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当时这忠毅侯的二弟外放时任京北路转运使,可是旧疾突发,亡故在路上了。二房虽然权势兴旺,却人丁不旺,膝下只有二女,男丁都早早夭折了。
忠毅侯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接着二弟亡故的事为宋朗求个恩荫,最好顶了京北路转运使这个缺。如此荒唐的事,官家自然不肯答应。可架不住忠毅侯屡次三番的闹腾。
那真是涕泗横流,又是说他二弟怎么不容易早早地去了,膝下也没有一子,又是说宋朗多么有才华就是运气不好缺少机遇,最后还搬出自己的爹来,说老侯爷当年为国捐躯慷慨赴国难……
就差那这老侯爷的牌位在宫门前长跪不起了。
前面两个理由,官家都能置若罔闻,可是……提起老侯爷或者说当年所有的武将世家,他心中都是有愧疚的。
这也是官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忠毅侯夫子俩这些年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要说这转运使之职,可是一个肥缺,只要不出错处,有大把的油水可捞。可是这宋朗哪是个省油的灯啊,他仗着自己的爹是江陵的忠毅侯,不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更是对运输物资多有贪墨。
虽说这靖朝官场时至今日,确实多有腐败,但是能做到宋朗这样雁过拔毛的还是少见,更何况此人的跋扈还得最了不少大小官员。
宋朗还觉得是自持身份,不愿意和他们交涉呢。
此番他运送粮草,更是愚不可及地想着要给盛怀安一个下马威,把这些粮草一般倒卖了,剩下还刻意销毁了不少。
这番他就这么进了军营,怎么能不让盛怀安动怒
顾容雅眼见着盛怀安约着这宋朗到中军打仗内谈,摆明了是盛怀安想给这宋朗留一点面子。
可是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了,盛怀安的语气越来越严峻,怒意飙升。听得在营外等着的顾容雅掌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我不管如何,粮草既然是你运送失误,如今缺失的这些也应当由你负责不足,我给你三日时间,若无法凑齐,我只能上报朝廷,治你一个失察之罪。”
盛怀安已经是极力克制住自己语气中的怒意了,可是他话音刚落,那宋朗就接话讽刺。
“切,我们的盛大将军怎么不生气了,摔啊,继续摔,我可不怕,还想在看一场猴戏呢,盛大将军怎么就没能耐了呢。”
语气中的尖酸刻薄溢于言表,宋朗好像丝毫没有把盛怀安放在眼里。
盛怀安此刻已然怒极,他强忍着直接拔剑给面前这个尖嘴猴腮的混账一个教训的冲动道:“我再说一遍,既然是你运送粮草的路上出现了失误,那就应当由你承担,三天,三天之内,你务必将粮草送来,否则就别怪我直接将你之罪。”
“哈哈哈哈!盛大将军好大个本事,制我得罪”宋朗尖锐的笑声在营中响起,带来刺破耳膜般难听声音,“要粮草也行啊,我要的不多,一万两,我给你搞来。”
宋朗那张长满麻子的脸挂上张扬得意的笑,跟鬼没什么两样,他嘲讽似的问道:“盛大将军不会连这两个钱都拿不出来吧。”
“哦,对对对,盛大将军这个将军不也是因为在盛家已经成了弃子,才出来混的吗我刚才一时就忘了,盛将军不要在意啊”
空气中骤然安静了半晌,连风都要凝固停滞了。
“呵!”盛怀安如玉的面庞上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上调带了十足的戏谑意味。
听到这声浅笑,在营外徘徊不安的顾容雅刹那间心跳不稳,想是已经遇之到盛怀安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盛怀安眉目如画,面庞上属于少年将军的那份英气与飒爽完全消失是,仿佛又成了那个纨绔世家子弟,他的笑容宛如鬼魅,带了十足的寒意和杀气。
盛怀安语气轻松平常,道:“银钱倒是管够,只不过小爷砸钱从来不买寻常之物,千金散尽,就为了听个响,图一个开心。”
“小爷不懂这市价,就想问问你脖子上那颗脑袋值多少钱”说出的话竟然如此骇人。
由于害怕身份泄露,这次江陵派人尤其是派来宋朗,顾容雅本不应该露面。
但是此刻气氛剑拔弩张,形势严峻,顾容雅害怕盛怀安当真一个失手就彻底无法挽回。
她想也未想,不顾阻拦,掀了帘子,直接冲到中军大帐内。很显然营帐中两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出,转头看向顾容雅皆是愣了神。
宋朗本来就被盛怀安的语气吓了一跳,顾容雅这一突然闯入,更是让他浑身颤栗,汗毛倒竖。
顾容雅是一时激情才冲进来,并没有想好说辞,就直接抱拳道:“将军……下官有……要事禀报,请将军移步帐外。”
倒是盛怀安反应极快,直接向顾容雅甩脸道:“出去!”
顾容雅当然不肯走,她朝着盛怀安眨了眨眼睛,又瞧着他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转运使大人也来了许久,将军不要怠慢了人家,还是不要……”
“顾安!现在连你也要违抗军令了吗,出去!”盛怀安目眦欲裂,朝她喊道。
顾容雅却急得紧咬樱唇,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出去。她害怕盛怀安一时冲动,到时候回朝再被别有用心之人参上一本。
见顾容雅不动,盛怀安直接朝帐外唤人进来道:“来人,把宋朗剥去官服,押解下去,等到午时,我亲自监斩。”
帐外的士兵冲了进来,宋朗彻底惊慌道:“你敢你不就是个小杂种!”
盛怀安眼眸寒光一闪,一记眼刀剜过,道:“再吵,就先把你舌头割了”
瞬间,怒骂声变成了讨好与求饶,盛怀安不愿意再听,赶紧命人将他拖走。
“盛琅,你疯了!”
顾容雅的泪已然滑落衣襟。
盛怀安却仍然语气平静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官家下旨,他也死有余辜。”
“其一他粮草运送有失,扰乱军心;其二他屡次出言顶撞与我,不敬主帅,推脱责任。”
其三,顾家阿囡,他看到你了,如果放任他这条疯狗回去,就可能会咬上你。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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