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旧梦
庭外的微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窗外梧桐的枝丫高低错落,本来就是黄昏时分,又是密云遮阳,这样一来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临窗摆着一张案几,端坐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她生的容貌讨喜,过分白皙的脸颊,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好像含了一汪秋水,唇如樱桃,姣好的面庞带着几分贵气与娇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
虽然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扎着垂髫,周身的那种气度也不是平常人能够小觑的。
可是此刻这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却面露几分不悦之态,桌案上摊开一卷《礼记》,徽墨端砚,宣纸紫毫,娟秀灵动的字迹已然写满了一张又一张。。
一看就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姑娘,一旁和她年岁差不多大的女使往端砚上加了少许水用墨锭轻轻轻轻的研开。
小姑娘就轻提着手中的紫豪,用笔尖微微沾了些许墨水,《礼记》之中的大部分内容她早就都能熟记成诵了,她写字时总有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风雅,娟秀非常的字体从她的笔尖轻易流淌出来,不多时,这张宣纸又多了几行漂亮的簪花小楷。
不过她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一回没写多久,小姑娘就忍不住抱怨着吩咐着身旁的女使道:“绿漪,赶紧去把那香薰熄了,我闻不惯檀香的气味,太呛人。”
她一撂下笔,那种沉稳与风雅就不复存在了,又恢复成小孩子脾气的张扬跋扈与娇气。
七岁的顾容雅,全家的掌上明珠,在大族堂辈里都是最小的妹妹,从小被捧在掌心娇花一般的养大,从来都是别人哄她的份,可是这回不知怎么的,就心血来潮答应要帮同窗被夫子罚的盛琅抄书。
明知道自家大姑娘写字累了,只不过是找个痛快,可是与她年纪相当的女使绿漪却要比她沉稳也懂事的多。
绿漪不慌不忙的答道:“大姑娘可是忘了,这檀香有行气温中的功效,夫人怀着大姑娘的时候,险些些小月。大姑娘从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檀香是夫人特意让绿漪为大姑娘点的。”
眼看着顾容雅撇了撇嘴,又狠狠的甩了甩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有些钝痛的手腕,显然就是要发作。
绿漪连忙接着话道:“大姑娘也不想让夫人担心的,对不对?”
顾容雅白皙的脸颊,此刻却因为气鼓鼓的像一个精致的小包子,却是到底再没有说什么。
她又拾起笔,继续写了几行,转头又向着绿漪抱怨道:“我就是闻不惯的香味吗?换上冰片瑞脑怎么就不行,现在我头昏脑胀的,可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顾容雅俏皮的炸了眨眼,又热络的一把挽住了绿漪的手臂,将自己的脸颊贴过去蹭了蹭道:“好绿漪,要不就这样,我现在不太舒服,先开会窗子透透气。这会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别去告诉阿娘,也不要去告诉乳母,好不好吗?”
绿漪一听自家大姑娘这话,更是惊慌了百倍,赶紧出言阻止道:“这可不行,大姑娘风寒才好,身子又弱,这下雨天的,一旦开窗再着凉了怎么办?绿漪又怎么能担待得起呢?”
“绿漪,我上次染上风寒这是因为不小心淋了雨,这次绝对不会了。绿漪最好了,就让我开窗透透气吧。”
顾容雅灵动的眸子朝着绿漪,仿佛含泪欲泣,无辜可怜。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的褙子,是她特意要求的绣娘在领口和袖口处绣了独一无二的小白兔文样,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此刻又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绿漪都不好意思拒绝,她生怕自己就沦陷在自家大姑娘这样强烈的攻势底下了,赶紧别过头,不看。
顾容雅想要再次娇声祈求,绿漪却板了脸色,语气微微加重道:“这怎么行,夫人可是让绿漪看着大姑娘的,大姑娘要是再不听话,绿漪就只能去告诉老爷和夫人了。”
一听这话,顾容雅眼里仅剩的光芒也熄灭了,虽然阿爹和阿娘自由就疼她,肯定是舍不得罚她的,但是光是内一顿嘱咐唠叨,她一想到要听着就心烦。
她小声腹诽道:“坏绿漪,臭绿漪,就会到处去告状,我再也不跟她好了。”
“不是的,大姑娘,不是绿漪想告状。”绿漪听着顾容雅这样说,忽然有点惊慌失措,“大姑娘千万别不要奴婢,大姑娘还有别的什么吩咐,绿漪肯定照做。”
“诺,那……我想吃蟹黄酥,你能不能告诉管事的林婆婆,一会就做了给我。”
顾容雅扬起下巴吩咐,高傲又有点可爱。
绿漪一听连忙点头应下,这不是什么难的要求。自家大姑娘要吃什么,吩咐下去,谁敢不做?
她看着绿漪走出内室的门口,又挑了帘子出去,可算放下了心。顾容雅跳下凳子,在窗旁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把窗子打开。
这下,心满意足。凉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细雨飘入屋内,顿时凉爽许多。顾容雅满意的拍拍手,一下子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枚可爱的小虎牙。
她重新坐回原位,又提起笔,继续抄写。
写着写着,顾容雅又开始自言自语道:“盛琅那个坏家伙,又惹了夫子生气,这下被罚抄十遍《礼记》,看在他上次带我溜出去玩的份上,就帮他抄三遍吧,再多可不行了。”
最后一遍,她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自己已经写下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忽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可是有的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学不学的也没有什么用,就像盛琅那个小废物,每天贪吃,贪睡,贪玩,什么都不……”
话还没有说完,可是顾容雅却突然觉得手腕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一阵刺痛,不由得就把手中的笔松了。沾满墨汁的紫豪一下子落在了宣纸上,大片大片的墨花在宣纸上洇湿开来。
顾容雅一阵惊叫,赶紧拿开了最上边的那张宣纸,防止墨迹继续蔓延。
白写了,顾容雅脑海之中就剩下最后这一个想法。她顾不得现在已经长大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开来。
“别哭了,娇气包。”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临窗的墙根发出来,那是恶臭的,极不友好的声音。
顾容雅还不够高,只能把凳子搬到临窗的位置,整个身体往前倾,脸颊已经向前倾出了窗外,在面墙看到了窗外的来人。
小郎君面如冠玉,却在雨中被淋的狼狈,虽然离家之时已经做足了准备,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却因为翻墙爬树而把斗笠弄掉了,再捡起来,里面已经淋的全湿了,带上是肯定不可能了,只能用手拿着放在身侧。
“你!你!你……你怎么来我这院子了?你家尊君可是知道,不对,不对……你不是刚刚就被罚了紧闭吗?三个月呢,怎么出来的?”
还是个小郎君的盛琅一手握住早已湿透的头发,想要沥干水分。可是现在天上还是下着雨,就算干了,不多时也便在淋湿了。
顾容雅又摆起来她的谱,双手抱肩,斜眼朝窗外撇去,冷哼了一声道:“小蠢货,你这样下去头发可不会干哦。”
虽说是讽刺之言,但是女孩声音娇俏还带着一丝闷闷的鼻音,细细听去到是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盛琅却不接她的话,直接问道:“那你还不让我进去”
“我,我!我……,这是我的房间,凭什么要进去?”顾容雅本以无言,却偏生的非要和他杠上,“还有,盛琅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盛琅漠然道:“翻墙,爬树,不是很简单吗?”
顾盛两家相邻,院墙也不高。依照他的身手,一天想爬几个来回,都不费力。
可是此刻顾容雅嘴张得好像能塞进去一颗鸡蛋那么大,半晌才道:“你竟然……这和梁上君子有什么区别?”
“竟然什么顾家阿囡,照你怎么说?那在背后议论别人,挨打是不是也天经地义?”他满不在乎的扬眉挑衅。
“别叫我阿囡,只有我阿爹、阿娘和我大兄才能喊的!”顾容雅恼火得很,朝着他怒斥,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刚才是你打我……”
“我没叫你阿囡,我是叫你顾家阿囡。”
“那也不行,盛琅,凭什么呢还打我……”
“你不也叫我盛琅吗?”
“不然呢,叫你盛犬子啊?盛家的大公子叫犬子,还挺配的。”
绿漪进来的时候,看着两个人在隔着窗吵架,还用她来评判谁对谁错,简直哭笑不得。
“绿漪……水,给我水。”芙蓉帐内,半夜惊起的顾容雅唤着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名字。
身姿颀长的男主点了一豆油灯,给她递去一盏清水,顾容雅无意识的身手去接,瞬间看清了男人的容貌。
谢敛。
她手指上力道一松,水杯便倾落在地。他怎么在她身旁!
“梦魇了?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让你去典狱,没考虑你被吓到了?”
谢敛神色温柔地抚着她的背,顾容雅却激起一阵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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