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颜问青低头诚恳道，“这些年是我做得不对，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钱。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吴姑娘一口拒绝了他，冷冰冰说，“我不要钱，你如果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我，那就像我这样，扮成我的妻子，也不要六年，三年就行。你要和我一刀两断，休想。”

        这要求令人为难，颜问青微微一愣道，“可是忘语这么大了，如果他发现…发现的话，以后有心理阴影怎么办。”

        吴姑娘啐了一口，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肯。一张嘴巴长得挺漂亮，但从来说不出一句老实话，我看只有把你关起来草一顿才能让你老实。”

        这就是颜问青没法和吴姑娘好好说话的原因，对方就好像有狂躁症，说不上两句必然一顿污言秽语的乱骂，什么下三滥都有，实在辣耳朵。

        颜问青不太会吵架，他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又随遇而安，打心底不知该如何应付。

        吴姑娘说到“把你捅成大□□子”的时候，颜问青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吴姑娘，你换一个条件。”

        吴姑娘道，“先给我点诚意看看呗，不让你扮太多次，只一次。”

        颜问青咬牙道，“我答应你。”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院子里只有小虫子轻悄悄的叫声，吴姑娘猛然转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颜问青低头道，“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要羞辱我？我答应你。”

        吴姑娘含笑道，“你觉得我是想……羞辱你。”

        颜问青茫然道，“难道不是吗？”

        吴姑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对，我是很想羞辱你呢。”

        玉和宫刚修缮完毕，空气中飘荡着桐油的味道，内殿里微微有些凉意，因赵月川性格古怪，宫女们都不敢进去，便守在外面伺候着。

        按照惯例，皇子有贴身伺候、端茶倒水、扫洒宫殿、侍奉纸墨、织锦刺绣等下人若干，这些都是新拨来的，对赵月川倒没有多深厚的情谊，便在外间窃窃耳语。

        赵月川耳朵尖，听了两句便放下手中毛笔。

        小绿紧张道，“奴婢叫他们住嘴，这些长舌妇。”

        赵月川摇摇头。

        原来是在说颜问青。

        宫里姑娘寂寞，平日里只能看见太监和陛下，现在突然来了个年轻公子哥，又生得风流倜傥，自然忍不住放了千般柔情，百般揣摩。

        有人想要嫁给他当妾，有人想手帕传情，也有人只求一夜风流。

        当然也有人听过皇贵妃宫里传出乱七八糟的谣言，对此避而远之。

        赵月川忽然道，“你觉得呢？”

        小绿虽然是伺候赵月川的人，可她一日竟然只能和他说上两三句话，根本揣摩不透他心思。

        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她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后绞尽脑汁道，“颜公子……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他太漂亮了，也太珍贵，寻常人不敢触碰。”

        小绿曾远远看过他一眼，在陛下身旁，风流公子头上系发的带子垂落下来，落在耳侧，回眸笑时熠熠生辉，使得周围人刹那间失色。

        然而他也像一盆精心打理过的珍贵花木，仿佛天生就应该珍而重之地藏在高阁上。

        要不是她看过小说，知道颜问青是个没什么戏份的炮灰，或许还会误以为他是重要角色。

        赵月川侧头问，“你想起什么了？”

        他的眼神太具有穿透力，让小绿心里一慌，差点以为他看透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

        她慌乱解释，“奴婢、奴婢没有，奴婢只是觉得颜公子这样的人就像天上明月，不该被人奢望。”

        这次赵月川没有再说话。

        然而小绿却不知道，这世间人对待珍贵之物的方式各有不同。有人望而却步，有人心存仰慕，有人珍而重之，也有人……妄图占为己有。

        一头逐渐长大的野狼，期望它因为心存怜悯，放过猎物，不是最可笑的事情？

        颜问青换上女装后觉得吴姑娘选衣服的品味比皇帝姐夫好多了，皇帝姐夫只知道一味选轻薄的，吴姑娘却不一样，选了一件大红色绣鸳鸯和并蒂莲的大红色衣服。

        大红色衬颜问青肤色，显得一双眼睛更加妍丽。吴姑娘凝视良久，只替他点了嘴唇，又给他盖上红盖头，将他带到画舫上。

        现在颜问青就穿着这件婚服独自坐在红色床榻上，等着吴姑娘过来。

        小船荡漾在河水上，远处传来歌女渺茫而悠远的歌声。

        据说吴姑娘当初也是这么穿婚服嫁到颜家的，他也希望揭一次红盖头。

        颜问青连女装都答应了，这种事自然更不会不同意。

        鼓声渐响，戌时正当吉时。

        外间有吵闹的唢呐、鼓、笛声，不知哪家正娶新妾，春风得意。

        颜问青周围却静悄悄，直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开门声响起。

        他松了一口气，抬头准备说话，却发现进来的不是吴姑娘，而是一个非常消瘦的人，因为光线太暗又盖着红盖头，他也看不清对方长相。

        那人的靴子踩在地上软绵绵的毯子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大约是个走错房间又未发觉的人。

        颜问青浑身别扭难堪，唯恐人发现自己是男扮女装，于是伸手敲了敲床沿，隔着模糊的红盖头指着门外，示意他出门去。

        那人不怎么识相，似乎没看懂他手势，越走越近。

        颜问青连忙把手边杯子摔过去，瓷器发出一声闷响，在软地毯上打了个旋儿咕噜噜停留下来。

        颜问青差点叫出声，下一秒，红盖头被掀开来，他正对上赵月川黑漆漆的眼睛。

        女装被人发现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止一次女装被发现，而且都是被同一个人发现。

        颜问青现在大脑里转动只有一个想法：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喜欢穿女装的变态。

        他结结巴巴说，“其实、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只说了半句就说不出话。

        因为赵月川站在他面前，一手拎着红盖头，正在安安静静地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颜问青忽而意识到在一个少年面前这么怂就丢人，转而装作凶恶地瞪着他道，“我的事情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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