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贵戚

莓里地区是中京市最大的农业区，甚至是本国最重要的粮食、蔬菜产地。

        这么重要的地方吴果当然要去看一看，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去看望京都副执政官包龙星的表叔公曹勇夫。

        关于这位表叔公，吴果先前倒没想起拜访，幸亏柳国美的提醒他才知道曹勇夫同包龙星非比寻常的关系：包龙星的父亲早逝，当时还在京都生活的曹勇夫便担负起了照顾孤儿寡母的责任，直到包母去世之后，曹勇夫才回到了莓里。据传曹勇夫本就是包龙星的生父，包龙星每年都会回来探望，但总是刻意的轻车简行不为人知。

        也是因为这个，柳国美摸不清包龙星的脾性，不敢轻易去与曹勇夫亲近。如今来了这个吴果，自然要千方百计地怂恿着他去攀一攀。

        包龙星是京都的强硬派，盛传他即将取代连升炯成为新的执政官，吴果早就生了攀附的心思，却始终不得要领。既然有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遇的好机会，说什么也要竭力表现一番的了。

        中午的时候，吴果带着柳国美、胡小波、马尔强等一行人到了位于莓里中部的曹家大院。

        院子极大，白墙黑瓦，三进三出，门前立着两个高大威武的铜虎，两个守卫挺胸叠肚地立在门前，骇得门前连麻雀都没有几只。

        几个人自报了家门。守门人倒也机灵，赶紧小跑着进去报告，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见一个年过花甲、胡须花白的老者牵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看上去有些怪异，表情间乜呆呆的，嘴角还挂着常常的涎水，原来是个傻子。

        一望便知老者便是包龙星的表叔公曹勇夫。吴果偷眼打量，发觉他真的与远在京都的包龙星有几分相像。

        曹勇夫毕竟是京都见过世面的，一眼表瞧出了一行人的高低上下，他自恃身份，颇为矜持地朝着几个人拱拱手说道：“各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吴果见状，慌忙作揖行礼道：“曹叔叔太客气了，是我们冒昧打扰了！”

        按说吴果比曹勇夫小不了几岁，居然张口就叫叔叔，实在有点肉麻的嫌疑，其余柳国美、马尔强见他不要脸也都跟着不要脸的喊他叔叔了。

        曹勇夫也被眼前的老头喊得有些不自在，望着对方这一群人恭敬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了。

        多亏吴果的戏多，搀着曹勇夫的胳膊故作嗔怪的说道：“我回去可要批评批评包副执政官，也太低调了，叔叔在莓里居然都没有说起过，否则我早就过来拜访了。”接着他又责备柳国美等人道：“小柳，我可要严肃的批评你，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掌握，让曹叔叔在你的一亩三分地白白清苦了这么多年。”

        柳国美表现得恨不能抬手给自己几个大耳刮自，连连作揖赔罪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还望曹叔叔见谅！”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登堂入室，在客厅里的一张古桐木的茶座前，众人围坐，从人一一沏了茶。这时随行人员把带来的礼品一样一样地搬了进来。

        曹勇夫毫无顾忌指挥着从人摆放，见所送礼品都是惯常的滋补用度之物，原本热情欢欣的表情便渐渐暗淡了下来。

        柳国美是各中高手，一眼便瞧出对方是个西北风里都能榨出油来主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红包来。曹勇夫顿时两眼放光，忙不迭接了，里面却是一张支票，更是乐开花一般。

        曹勇夫牵着的傻子没有上座，而是站在门边的看早上送来的报纸，翻得稀里哗啦震天响，然后一跺脚哇哇大哭起来。三十几岁的男子像个幼儿一样嚎啕大哭，样子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老头却早已习以为常，拿腔作调地问道：“阿宝，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阿宝仍旧在哭，嘴巴里却不失时机地答道：“报纸都没有哥哥……”

        曹勇夫有些不满地望了一眼柳国美说道：“你们中京的报纸也真是，每天尽是那个周秉义的新闻，我家龙星一个星期未必能见到一次！”

        柳国美被他抢白冤枉，本想解释几句，却被吴果打断了说道：“小柳啊，你回去就和各大报社打个招呼，要确保每天头版都要有连执政官、包执政官的消息，不光是阿宝弟弟要看，全市人民也是要看的呀！”

        吴果看出曹勇夫对周秉义是带着情绪的，便故意问他：“周秉义市长要在莓里这里推行农地税收改革，你们有没有压力啊？”

        曹勇夫甩甩手道：“他收他的税，我种我的田有什么相干？”他继而又朝着柳国美瞪眼睛说道：“哎，我在浦上的那块地，中间又十七八亩地几户泥腿子死活不愿让出来，你立刻帮我解决了，不然我就给我们家龙星去信告你们不作为！”

        柳国美被他这么颐指气使一番，心中好不恼火，可一看到吴果那张扭曲铁青的脸便感觉顿时气馁，只得把早已守在外面当地县、镇官员叫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一顿臭骂，说是今天不解决曹老太爷的农地问题，这些人便统统不用干了。

        这些人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前日来的周秉义一心要帮着小农说话，今日来的这些祖宗却又拼了命的替这些大户们伸张。他们真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一般难受。可是他们毕竟久历中京官场，知道柳国美的手段了得，只得立刻着人连打带骂地逼迫着那几户人家前列卖地的合同。偏偏有一户人，男的叫赵四、女的叫秋歌，双双残疾，有没有什么谋生手段，全靠几亩地生活，一时想不开，便一起投了梅江自尽了。这是后话。

        曹勇夫见吴果、柳国美听话好使唤，便又生出了绝妙的主意来：“我们家出了个执政官，我们落户在中京给你们增了光添了彩，是不是要修一个包龙星纪念馆？”

        吴果看都没看柳国美便小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点头，说道：“曹叔叔说得是，我一进门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小柳你说呢？”

        柳国美差点没哭出来，给活人修纪念馆，真是闻所未闻，这二人也是一个敢提一个敢应，可他却不敢否认。

        且说曹家的傻子名叫曹阙新，三十多岁，只有五六岁的智商，可身体却是正常的。话说正是血气方刚的大好年纪，不知怎么就盯上了前凸后翘的胡小波。他先是直勾勾地盯着胡小波满身看，继而便猛扑上去，紧搂着胡小波，发了情公狗一般死命乱蹭。

        胡小波哪里经过这等阵势，吓得哇哇大叫，张开十指在傻子曹阙新的脸上一通乱挠，把一张胖脸抓得如同花瓜一般。

        傻子吃痛松开了手，却躺在地上扭股糖一般打着滚儿的哭。

        曹勇夫心疼的心呀肉呀的哄，又跳着脚骂：“看穿成这种招摇的样子也不是个正经货，阿宝一个孩子抱你一下能抱掉你一块肉怎地？”

        傻子却兀自大喊：“我要抱姐姐，就要抱姐姐！”

        曹勇夫心疼儿子，便气咻咻的睁着柳国美看。

        柳国美不敢招惹他只得冲着胡小波努努嘴，命他过去安抚傻子。

        胡小波哪里愿意，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闪动着泪花，无助之际她想起了这几日甜言蜜语的吴果，吴果却视若不见地别过头去。

        胡小波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傻子曹阙新见她哭了，哭闹的声音愈发得大了。曹勇夫的脸色更加阴沉。

        一直站在柳国美身旁的马尔强中主子都便可颜色，心中大急，一把扯住了胡小波的胳膊，训斥她道：“你这个小胡怎么不懂事……”说话间已经把他推向了躺在地上的曹阙新。

        胡小波彻底绝望了，哀嚎一声捂着脸冲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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