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王翎羽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条路，一路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路上看见了谁，似乎是有人问她话，她是凭着潜意识走回家，也不知道是谁在家里，只是扑到在大炕上，拉过很多很多的被子盖住，浑身冷到骨头里，冷的禁不住牙齿打颤。她听见有声音问她，焦急的喊来喊去，也不知道是爸爸妈妈还是二奶奶，她只是昏昏沉沉的。

        她连续高烧了三天三夜。

        她听见妈妈在哭泣，听见父亲在发怒，听见他们在院子里拉扯，然后又回来了；听见他们说送她去医院，然后一番混乱之后，说找来一辆平板车，然而又没有拉她去医院，却来了村医。

        她感觉有人要掀她被子，她惊慌的拉着被子，她听见自己的叫“不要，走开”，听见妈妈哭，说“妈妈在，医生给你输液”，她才放开了被子角。黑暗之后是明亮，明亮之后是黑暗，她却睁不开眼睛，一直在黑暗里彷徨，她情愿睡去，就这么一天一天。

        二奶奶窗上的大窗帘就是一层轻薄的布，一缕最薄的晨光就可以穿破。第三天清晨王翎羽清醒来时，高烧已经退了，她听见公鸡打鸣，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王翎羽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家人。

        张爱芬摸摸王翎羽的额头说，“终于退烧了。”王爱国长长的叹息。

        张爱芬说，“你别想去告状，这还不够丢人的，还要丢到哪里去？”王爱国说，“那也不能就这么完了！他跑到大松去就完了？等他回来！”

        二奶奶说，“我劝你们一句，要点钱，多要，别的你们就别想了。”王爱国怒道，“我不卖闺女！”二奶奶说，“你给她留着钱怎么都是好的，又不是让你花。已经这样了，你能怎么样？”

        张爱芬说，“别说了，她刚好点，让她多睡会儿。”

        王翎羽想说话，但是身上没力气，心里也没力气。又睡着了。

        又过了一天，王翎羽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王爱国苍白的笑脸，跟她说，“闺女，你醒了咱们就搬家，搬到机器厂公房去。”果然，王翎羽就坐在一辆平板车上，裹着被子，和一堆包袱，锅碗，乱七八糟的小家具一起，晃晃悠悠的离开了黄鸭蛋。

        机器厂公房都是五层的楼房，都是一样的设计，红砖外墙，青白色的单元门，一幢楼五个单元，一个单元门里三户，所有住一层的人家都在窗户上安了防护网，把自家的窗户罩的严严实实。公房区的路都是平整的青砖路，路旁有漂亮的花坛，整齐的垃圾桶。王翎羽的新家在某一幢楼的一层第一户。

        新家一进门是一个小小的厅，左右分别一间屋子，一间朝南，一件朝北，北面还有小间厨房和卫生间。他们是仓促搬进来的，房子并没有装修好，还留着上一家人的气息。王翎羽住北面小屋。

        张爱芬把床铺好，让王翎羽休息，就出去整理。王翎羽独自坐着，看着窗外---窗外却什么都看不到。在窗户外的防护网上围着一圈的硬纸壳--应该还是前一家人留下来的---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屋里，起到保护隐私的作用。

        光从硬纸壳上面散下来，这是北屋，不如二奶奶家明亮。王翎羽看着四周，如此陌生。窗外就是道路，人声仿佛就在耳边，“听说这家搬进来了，从黄鸭蛋来的。”一个声音，另一个声音，“黄鸭蛋的怎么来咱们这？黄鸭蛋可乱了，挨着私人矿的都乱，说是前几天打架都开枪了。”“你们孩子考试怎么样，考第几…”声音就远了。

        王翎羽想起来了，她错过了期中考试。她回想日子，期中考试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王翎羽靠在床上，想着，错过也好。

        张爱芬终于小心翼翼的来问了，“我知道是小宁她哥，这衣服都是他的。”张爱芬把衣服扔过来。王翎羽扭过头不想看，不说话。任凭怎么问，她只说“我没事”。张爱芬没明白“没事”的意思。王翎羽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张爱芬长长的叹气，说，“哎，咱们搬家了就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不提也好，你就忘了吧。我和你爸商量好了，要是你觉得呆不下去，我们就把你送回老家去上学，你跟你二姨住着。”

        王翎羽摇摇头，说“不用。”她知道既然他放了她，他就不会再来了，更何况她已经住了路西了，更何况，她心里还有未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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