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他无药可治
“有事说事,别动手啊。“汪垣嘴上说着,身体却挡在何英豪的面前,不让他过去,还一步步把人逼到角落。
何英豪厌恶地推开他的肩膀,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正巧楚锦知趁这个间隙,上完厕所回来后,就绕了另一边阳台回了教室。
下意识地,楚锦知抬眼看向他的同座。
还是不在。
就连一本课本也没有。
离开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落满了开学前不在意的灰。
在考完试后,楚锦知的心思一直挂在奇怪的沈牧晢上,但高三的学习生活又压迫着他这个学渣,以致他只能偷用夹缝里时间来思忖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
其实,这几天沈牧晢不在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上次那个医院。
医生担心一个少年无法承担起生命之重,总该说要通知家长的。
于是,他就不得已在医院进行了好几天的全身检查,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让人乐观,但是他也在好几个晚上偷偷化成原型溜去学校,目睹令他朝思暮想的小锦鲤。
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沈牧晢的心情尤其郁闷,总是会关注那走得很慢的时间。
“哟,竟然在看风景。”汪垣难得地逃课来到了沈牧晢面前,就着半开着的窗户,嘴上轻松地继续,“时间又压缩了吧。”
沈牧晢抬眼掠过他,顺手拉上那扇窗,不打算和这人浪费口舌。
没想到,汪垣同时快步拦住玻璃,和他的力气较劲,面上张牙舞爪地说:“交代一下心未余了的后事?”
沈牧晢顿时像泄了气一般松手,等汪垣跳窗进来,直视他不说话。
汪垣嘴贱地补充:“要是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哪天就替你实现了,你觉得如何?”
“对了。“汪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沾上黑渍的一团被揉搓皱的纸张,闲暇地伸给他,”这是我在学校垃圾场捡的,你记得这是你的字迹,是吗?”
沈牧晢疑惑地拿过那团玩意儿,低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刺痛,那是他写的情书。
拿着纸团的力道不经意间加重了许多。
“谢了,你可以走了。”沈牧晢摆起若无其事的面色,端着疏离感驱逐他。
“不客气。但是,”汪垣没急着走,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狡黠地抛向空中又落入手中,“这个好像也是你的。”
虽然话中加入了不确定的词语,但是笃定的语气令沈牧晢很难不在意。
沈牧晢拧巴着眉头,视线落在他手心里的那枚硬币上。
那是那一天晚上,小偷在楚锦知家里偷走的唯一一样东西。
是那枚他丢进后清池的硬币。
他本以为汪垣托何英豪给他的那颗是真的,没想到还是疏漏了这家伙的劣性。
“放下,你可以走了。”
“我可没打算还你。”汪垣嘴角贱兮兮的弧度又升了一个梯度,快速地把硬币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继续投放空心炸弹,“你还不知道吧,楚锦知和周萱怡在一起了,昨晚确定的关系,我就在旁边听了全程……”
话音很快就被打断了,沈牧晢的拳头落到了他的右脸上,力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重,趁他不注意,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口袋拿回那枚硬币。
“听不得?”汪垣被打了一拳,不怒反笑地问他。
“滚。”压抑的声线低吼。
汪垣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沈牧晢不得劲儿,虽然身处生命悬崖的人很是可怜,但他很是乐意在他跌落悬崖时给他补上好几刀,最好再撒几袋盐巴。
沈牧晢坐回白皙的病床上,白茫茫的一片让心里没底的人心慌。
他翻开这几天的病例总结报告,身体机能、器官全部正常,只是他可以明显感知到他的心跳开始越跳越慢了,就连心跳声都轻了许多。
他知道,无药可治。
因为这是他转世成功的第一条件,用他的寿命换来的。
而且折耳猫本就不长命,无论是在之前还是现在,命数早就确定了。
其实,他应该庆幸,还有不到一年。
沈牧晢自嘲地看着手里的硬币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痛楚自心底蔓延。
晚自修下课时,楚锦知拽住急忙要逃离的姜与盼,率先开口:“牧哥去哪里?”
当然,他很清楚现在他在干什么,但是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对他的事情不再过问,莫名地心里有股力量驱使他做出了第二选择。
楚锦知肯定他是知道的,不然为什么一直躲着他。
“请假了啊……”姜与盼避重就轻,随口而来,“没事的话,我先去饭堂了。”
“他一定有事儿瞒我,你是不是知道?”楚锦知不想拐弯抹角。
姜与盼焦急地打发他,就往饭堂走:“怎么会!他这人就是喜欢兜事,我哪知道他在医院。”
说出心口里的关键词,姜与盼恨恼地只想逃跑。
但楚锦知拴住了他的手臂,让他被迫回望那双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眸。
“就……他病了。”姜与盼上次和沈牧晢聊过后,从他口中知道了个大概。
“哪个医院?”
“这我真不知道。”姜与盼眼中的诚挚不像是撒谎。
校园大道人多且灯光亮烁,但当他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那条熟悉深暗鹅卵石校道,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最近他总是喜欢绕远路回去。
狂暴的冷风从树梢倾身灌入每一寸肌肤,粉色的头发躁乱,他往竖起的衣襟缩了缩寻求温暖,耸立的肩部紧绷着不肯落下,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前。
回到宿舍,汪垣正在等他。
楚锦知掠过他径直走入宿舍。
“啧真是绝情,我还本子。”汪垣把那个小本轻放在楚锦知的胸口,凑到他的耳边轻吐字词,“今晚躺床上别睡着,给你个惊喜。”
想都没想,楚锦知就开了口:“不要。”
待楚锦知将目光落到那个本子上时,楚锦知既气愤又心惊,那是他放在枕头底下记录许愿值的本子。
可是,那家伙没等他质问,就无事一身轻地离开了,丝毫没有偷拿别人的东西有错的觉悟。
楚锦知翻开小本子,最新的一页上落款了“汪垣”的署名和一句话。
许愿值归零,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他自是知道,许愿值归零,死期而至。
他用积攒起来的许愿值改变了原本他和他哥的生活,以及他自己。
但是,从他拿到这个本子起,许愿值就是05的起始值。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有预想过死期到来的那一天,自己会在哪里死去的样子,但都不真切。
楚锦知躺在床上刷着英语试卷的七选五,是篇记叙文,故事的前后发展逻辑不算难盘,但是他的脑子里乱如麻,盘不清此时眼前的逻辑。
胡乱根据语感填完了五个空,趁姜与盼回来的时候,楚锦知就躺下床假寐了。
凌晨,沈牧晢刚出门就被夜雨淋了个通透,虽然雨水不大,但奈何灰蒙蒙地一直下,他全身的毛发都被雨水浸润,亚然披露戴霜的赶路归家人。
沈牧晢在窗户下甩了甩毛发外围的雨水,和往日一般,从窗户里钻进去。
他的床上好几日没有人睡,被褥和席子早就没有了生气。
沈牧晢借力床梯跳上楚锦知的床边,舔干净猫爪摸上眼前那个露在外面的小圆脑袋,厚软的棉被将人全部包了起来。
接着,沈牧晢就站定久看他,没有任何动作。
眸子中却是难掩的落寞和雀跃交织。
楚锦知翻了个身,手臂从被子里解放出来,搭在猫猫的背上。
冰凉的毛发触感令他手臂上的寒毛竖起,呼吸瞬时间被打乱了,不稳的气息将猫的前爪裹挟。
沈牧晢害怕将人吵醒,他不敢直面他或是回答他任何问题,他怕自己话不过三就要露陷了。
到时候,他所做的所有,都白费了。
等眼前的人不再翻动且呼吸恢复平静时,沈牧晢将搭在他背上的手臂拿起挪开,准备跳下去离开。
但是,有只手紧抓着他的尾巴。
楚锦知眼底一片清明坐起,抓住那个“罪魁祸首”。
“喵~”沈牧晢慌了,收回伸出去的猫爪,端坐在床上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楚锦知的声线染上几分委屈:“你变回来,咱们谈谈。”
沈牧晢点了点头后,看到楚锦知稍微放松了警惕,便转身跳下床钻出窗户,这一逃跑利落迅速,像是在心里模拟过好几遍了一样。
跑得倒是快。楚锦知腹议。
跑出窗外的沈牧晢有一丝的心惊,想来是以后这种夜探也要减少了。
雨势丝毫未见减弱,反倒是更加急切和密集,砸落在心尖都要波澜四起的那种。
现在回去,一定会成落汤猫的。
但是,没有栖息之家的猫只能四处奔走,流浪的人也是如此,避雨处想来是容不下一只快要死去的猫。
受过太多角落里的拳脚相加,本就是同类,却总是要被逼着露出凶狠的獠牙。
窗户下的一小片地方,雨水溅起在身上是无法避免的,但令沈牧晢奇怪的是视线前方突然的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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