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必须承认,这家名为again的酒吧确实是个容易惹人遐想的地方。
光线昏暗的休息区被别出心裁地隔出好几个逼仄的密闭空间,专供看对眼的饮食男女说悄悄话,美名其约,心跳加油站。
看着周围艳俗的墙纸、带有暗示意味的装饰画以及嗡嗡作响的排气扇,闻争不由皱眉,再一低头,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用过的安全套。
胃里一阵恶心,闻争开始后悔自己将慕长铭带到这里来:两个身价不菲的上市公司高管,居然窝在这种地方谈工作……
神游半晌,今夜的女主角终是望向等待已久的惩罚对象:“有烟吗?”
她没什么烟瘾。
只是单纯想用薄荷与柠檬的味道醒醒神。
慕长铭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见闻争含了烟,又燃着打火机替她点烟。
对于这般贴心的“服务”,闻争照单全收,甚至起了个诡异的念头:慕家二少爷这般低头垂目、甘愿俯首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她的何秘书……
葱白指尖夹着烟,她抬眼:“慕总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慕长铭并不急于给答案:“你很在意?”
闻争呼出一口烟,神情冷淡:“你应该知道的,clc一直和vincent那边有接触,我敢说,我能开给他的条件在业界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反正,你们的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告诉我也没什么关系吧,我也想向慕总好好学习一下……”
“不服气?”
“嗯,很不服气。”
“也难怪。”慕长铭望着面前的女人轻嗤,“毕竟为了抢人,闻总连‘联姻’这种狠招都用得出来。”
莫名嗅到些许酸味。
闻争不确定地迎上那双桃花眼,却不敢顺着这个思路细想,只能感慨不亏是慕家人,短短数月,便将她的底牌摸得明明白白……
但面上绝不能露怯。
她勾唇,弹了下烟灰:“只是以此为借口卖个人情罢了,我知道vincent心里一直有一位中意的姑娘,两人感情很好,他是不可能另寻旁人结婚的。”
听到这个答案,慕长铭眸中火焰稍稍隐去,言归正传:“其实,我给vincent开出的条件和clc差不多,资源方面或许还比不上你们,不过,我打听到他的妻子很喜欢猫,便送去了两只--托小奶猫的福,当天就签了合同。”
闻争惊愕地睁大眼睛:就这?
瞧出她的不可置信,慕长铭笑着补上一句:“猫很可爱,你要是看见,也一定会喜欢。”
闻争“啧”了一声,面露不悦:“我对那种东西可没兴趣。”
“哪种东西?”
“幼稚的东西,可笑的东西,无用的东西。”
“是吗。”男人眯起眼睛,耸了耸肩,“小熊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难过的。”
好端端的,干嘛提这个!想起那只被自己忍痛割爱扔进垃圾桶里的毛毛熊玩偶,闻争仿佛一只被扼住后颈皮的猫,浑身炸毛,眼神冷冽如寒刀,要将面前眉眼含笑的家伙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某人却浑然不怕。
心知此人绝非善类、此地也不宜久留,她没再多解释,头也不回往外走。
慕长铭没有跟出来。
闻争觉得意外--她本以为,他会趁机纠缠。
忍不住站定,扭头回望。
男人在点烟。
打火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一连数次,小小的火苗转瞬消散,但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弃,用指腹反反复复擦动机械滚轮,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闻争忽而想起三年前的某个深夜,因为自己的策略失误,导致clc扩展新市场失败,整个季度没有盈利,她被闻泽狠狠说教了一通,甚至听到了“我没有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女儿”。
年轻气盛的女孩实在想不明白,为了顺利接下clc的重担,她早早便接受父亲的安排进入公司实习、打磨,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当同龄女生还在逛街泡吧谈恋爱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养活数千号的员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次小小的失误竟被否定了全部……
血浓于水,却敌不过银行卡上那一串冰冷的数字。
那天晚上,闻争的心情非常差,一直留在公司没有回家,她关掉手机,独自前往十三楼的露台抽闷烟,后来是何恕找到了她,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陪在她身边、给她点烟,天台风大,打火机难燃,他便是这样默默擦动着滚轮,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像是不知疲倦。
打火机点火的声音,这么多年过去,她都记得很清楚。
闻争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吻了何恕……
回忆至此,心弦被轻轻拨动,高跟鞋发出噔噔声响。
闻争面无表情地折返回去,猛地抬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人拉向自己,迎上慕长铭又惊又喜的目光,她用自己叼在嘴里的烟,点燃了他的。
猩红色滋生出猩红色。
这个过程仅仅需要几秒钟,但闻争却有一种错觉,这片刻时光,如同千百万年那般漫长。
他们在纠缠也在试探。
也许,只有她。
带着探究的目光一寸一寸抬高,闻争终是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她伸手抚平男人领口的褶皱,神情淡漠地丢出一句警告:“慕长铭,我和你很熟吗?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
闻争灭掉烟,带着一身薄荷柠檬味,回到了原先的卡座。
然而,沙发上已经换了另一拨人,就连那几个跑过来蹭酒的女大学生,也不知去了何处。
懒得搭理过来搭讪的醉酒男人,闻争拨开人群,径直离开酒吧。
月色不错,她倚着路灯,拨通了时南欣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她劈头盖脸就是质问:“你人呢?”
时大小姐支吾半天,才告诉闻争自己上了周羡的车,已经在路上了,今晚打算在他家过夜,留在紫悦华府的行李明儿白天再过去拿。
闻争听罢她的话,脑子登时嗡地一声响:“你……跟周羡去他家过夜?”
意识到好友在担心什么,时南欣赶紧解释:“你想到哪里去了!他那个小别墅好歹也有两三间客房呢,腾给我一间没什么啦!他敢碰我一根手指,看我爸不打死他!”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贼胆也没那个贼心,周羡在电话那头高声叫嚷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看不上你”之类的浑话,随即挨了时南欣一通嘲讽,再也没了声音。
解决完多嘴的青梅竹马,时南欣压低了声音,重新接上闻争的话:“我们都以为你今晚找到了乐子、不打算回来了呢,不想打扰你,所以才先走的……”
“什么乐子?”闻争不解。
“就那个慕二少啊!”时南欣轻咳数声,“你和他单独待了那么久,不会真的只在聊工作吧?”
“不然呢?”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挂电话之前吼了一句:“闻大总裁你是真高尚啊!”
闻争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出了会儿神,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给时南欣发了条消息,让她注意安全;发完又有点后悔,想来时南欣与周羡认识那么多年,对待感情都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身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要是两人真的来电,恐怕早就擦枪走火了,哪里等得到今天?
暗自感慨着时大小姐的潇洒肆意,闻争上了一辆停在街边的出租车。
落座之际,她看见慕长铭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男人略显失落,四下张望,也不知在寻找什么。
见乘客迟迟不说目的地,司机喊了一嗓子:“美女,还要等人吗?”
闻争收回目光,凉凉回应:“我从不等人——紫悦华府,走吧。”
*
到家已是后半夜。
本以为今晚家里会多几分热闹,结果,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闻争开窗吹了会儿夜风,酒味散了,薄荷柠檬味也散了,褪去覆盖在外表的那层保护膜,她整个人清醒许多。
洗过澡,卸完妆,她从包包夹层里摸出一把单独放置的钥匙,打开了主卧对面的“神秘房间”。
房间不算小,除了活动衣架、柜子墙以及一面穿衣镜,没有别的家具,可即便如此,空间还是被塞得满满当当:随处可见的毛绒玩具仿佛给空气都染上了旖旎的色彩,大多是她偷偷买回来收藏的,还有一些,是何恕送的;衣架上的衣服也都是冒着粉红气泡的少女风格,蕾丝边,蓬蓬裙,糖果色……
这里是闻争的另一个衣帽间。
藏着她五岁、十五岁时不曾拥有过的天真与美好。
现在的她是强悍的、是自由的、是无人敢置喙的,可是这些贴有“可爱”“幼稚”“少女心”一类标签的玩偶和衣服,却好像已经不再适合她了,只能放在大门紧闭的房间里落灰。
走进这里,闻争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感慕长铭的试探。
……是心虚。
他真的很了解她。
他真的把她看穿了。
曾经也有一个男人很了解自己、把自己看穿,可凭借上下级这层关系,闻争轻而易举将其驯服,可是现在——她无法确认慕长铭就是何恕,以前用来驯服何恕的那一套,用在慕家二少爷身上是行不通的。
陷入了无解的怪圈,闻争懊恼地躺在房间一隅的长绒地毯上,像是老天爷也要故意与她作对一般,原本稳稳堆砌在角落里的毛绒玩具竟然一个接着一个掉下来,砸在她的头上、身上,很快就将人淹没。
闻争毫无意义地轻呼了几声,发现无人能来救自己,只得挣扎着从一堆毛绒绒里伸出手,耐着性子将挡住视线的各种小动物一一拨开。
摸到一只触感超好的邦尼兔时,她忍不住把玩偶举过头顶捏了几下,又放在脸上贴贴。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犯规的东西!
真想在办公桌上摆满整整一排兔兔……
手机震动声将她从幻想拉回现实。
好不容易摸到手机,闻争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在看清楚发信人后,她当即便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玩具,绷直身体坐了起来。
慕长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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