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死一念，司命降
火过于炙热，但楚归荑的身体却是从心开始凉透的。
火舌漫卷，即将攀附上沈晚舟的衣角。
她此时以为自己还有那无双的内力，凝气向那火舌击去。
这一个“奇哉！”，好像耗尽了楚归荑一辈子的运气……
她的内力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逐退那股火焰后便从她身体里迅速地流走。
而这力道使宫室震动，就连庭院外的玉兰花都摇落不少的芳馨。
曲非烟与顾寂面面相觑，皆是心领神会但又无从解释。
这下，楚归荑的内力是完完全全废了……
终于，那顶梁终于落下，携着满满的杀意击在楚归荑后背，将她压在下面，想要置她于死地！
“阿大~”
她扬剑支起身子，扛起那镶金带玉的火梁，半跪在地上，力气耗尽，嘶哑的声音似乎自己都听不见了。
满面血色结痂，洒落纷纷扬扬的粉屑，泪光火海中，似乎在看沈晚舟最后一眼。
满目萧索中，她不肯放过一丝生机。
她扬剑，剑锋未至，而劲风狂飙，咬开了想要压死她的火梁。
即将靠近沈晚舟所在，她居然又出现了头晕目眩的反应。
这次比在帝都乱葬场、比在地城里的更剧烈。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的时空，扭曲她的存在，她将堕身于虚无混沌。
她朝着心中所爱踉跄了几步，视野逐渐模糊也不见片刻停留。
她合眼倒下之际，恰好又看到一根火梁落下，她终于肯认命了吧。
而一道如梦般凄绝的剑光直斩而下，她身子落到了沈晚舟怀里。
她似乎处于空无之地，一切皆让她啼笑皆非。
经历种种，有所复杂的疑惑，在此时她只有一笑置之。
她疲惫的眼眸微抬，看着汹涌的火势，低哑的声音唯有叹道，“出不去了……”
与此同时，她手心传来温润湿滑的触感，带着浓浓的暖意，如一块暖玉一般瞬间将她指尖的清凉之气包裹。
这是第一次，沈晚舟牵她的手。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却又被他用力攥住。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美如一块上等白玉，完美无瑕，让人不敢亵渎。
她的手血污肮脏冰凉异常，冷如一块千年寒冰，难以消融，让人不敢靠近。
还记得她们小时候，楚归荑因为怕脏不肯触碰沈晚舟的手。
……
顾寂在外袖手旁观，眼见着人死得差不多了才缓步上前，深觉此时沈晚舟做得实在太过。
他瞅准了东阁一扇窗户，自外横飞而入，旁人只见得一抹微沉的光影，但那确如天外惊鸿横掠过一般。
飞鸿踏雪，果真如此。
清亮的剑声挑开火舌，一声声震人心魂。
救火的宫人听到这般声响无不心头一震，但只是有极短暂的片刻，脑中便变成空荡荡的，浑然忘却了诸事。
就像是新生过一般的蜉蝣，生死一念，短暂一生什么也记不得。
顾寂手中的司命剑便是摄人如此！
给了一记令人清醒的晨钟暮鼓，又给了人霍然一下地恢复清明。
他走进殿内，四处皆无沈晚舟与楚归荑的身影。
他皓腕处隐约透出一缕红光，扬剑一扫，暗骂一句——
“混蛋，走得没声没息的……”
他徘徊了些会儿，走进冰棺方向，看着一模一样的二人不禁心头微叹。
不知此刻该不该取了沈皇后的尸身留作日后师傅支使沈晚舟的筹码。
沈晚舟留下了沈皇后，似乎早已放下。
而沈晚舟其实本有回旋的余地，他本以为沈皇后与楚归荑这二人在沈晚舟心中地位该是等同的。
可他错了，估摸错了楚归荑，也估摸错了沈晚舟。
抑或是说，他不知道两人早已互相之间情根深种。
他犹自沉吟，忽而一笑。
如若事情不可回旋，那么沈晚舟做出的抉择便如现今所见。
“师傅啊，晚舟似乎不能再为你所用……”
他喃喃自语道，疏离的眼眸终究还是落到了冰棺内沈皇后的尸身上。
火势逐渐消停，侍卫奉命越过微火寻找沈晚舟所在。
长公主早就与林千尘一同赶到了。
疏朗的月色下，长公主真像是一位善良温和的姑姑。
非烟步于火场中，眉眼担忧，一半因着沈晚舟，一半因着楚归荑。
“曲校尉，殿内没人，只有一具焦尸。”
“是男是女！？”非烟紧着神经问道，但任何一个答案似乎都对她来说是种打击，“回答我！不会说话了吗！！”
那手下人不敢直视她饱含怒火的眼眸，只尽力垂下头，支支吾吾道：
“女、女的。”
一瞬间，她眼眸中涌上泪光，卷走了一切的愤懑。
疾风般上前，“尸体呢！？都让开！”
众人闻声退让，将一具焦尸很好地陈列在了她眼前。
这一刻，一股不明的情愫跃上心头，她不知心中多的是一份窃喜还是一份悲伤。
似乎那一刻，命运在她心中狠狠地剜走了她视为珍宝的一个人物；
似乎那一刻，命运奖赏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取代楚归荑在沈晚舟心中地位的机会！
十五年来，她爱护过楚归荑，也嫉恨过楚归荑。
在这一瞬间，似乎一切有了定数。
她以事已至此来宽慰自己，以心头悸动强行压下心中的悲。
注视了许久，取路而出。
手下侍卫这才开始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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