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6章 阿信

　　第1076章阿信

　　巴布海如何能不心疼，那可是三万多大军啊，松花江惨败，意味着长白山以北将再无强大兵力可以阻拦晋北军，汉人将如入无人之境，直逼会宁府。还有，三姐竟然落入了铁默之手，奇耻大辱啊，石家奴这个废物，不是厉害么，怎么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松花江大战震惊了辽东，同样也震惊了那些朝鲜仆从军，一路走来，朝鲜人见证了女真铁骑的凶猛，同样也见证了晋北军的战无不胜。金泰姬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女真铁骑，朝鲜将士差的太远了，松花江一战，几万人的大战，双方步骑交锋，变化繁多，这在朝鲜少之又少。

　　晋北军成功占据蒲卢毛朵部，接下来跨越松花江，兵锋直指会宁府，一时间沿途女真部落无不仓皇逃窜，留守会宁府的女真贵族们也成了惊弓之鸟。谁也没想到晋北军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打到女真腹地，来到会宁府后方。会宁府，自从大金立国之后，什么时候受到过半点袭扰，现在却不得不面临晋北军的围困，几乎毫无例外的，女真贵族们开始绞尽脑汁发信请求多尔衮领兵回援。会宁府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辽阳府内，巴布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驻守辽阳府的兵马分出三分之二回援会宁府，同时广派军令，严令各部组织青壮集结会宁府，可这一切都是要时间的，女真各部散乱四周，哪是那么容易的，多尔衮刚刚打下宁州城，析津府和镇东府方面还不时的派兵袭扰，想要短时间内回到会宁府，也不现实。可以说铁默这一招直插会宁府，简直要了女真人的老命。

　　铁默的步伐不会停下来，会宁府在望，但他不会急着进攻，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播猪国。

　　松花江与牡丹江交界处被称为越吉里，也就是后世的依兰市，辽朝统治东京道的时候，在越吉里建五国部，包括了靺鞨、室韦、女真等五部，沿着越吉里往北便是盆奴里，后世佳木斯市便隶属盆奴里。

　　盆奴里和越吉里往西，方圆百里便是播猪国的势力范围。由于盆奴里环境恶劣，再加上播猪国和女真各部经常冲突，所以盆奴里附近少有人居住，富察氏更是将部落全部迁到了松花江以南，这也致使晋北军越过松花江后，一路上畅通无阻。

　　其实铁默也生怕引起播猪国的误会，并没有直接向西，而是将大营驻扎在盆奴里附近，同时休书播猪国国王模冗余，除此之外，耿翼也没有闲着，奉了铁默的军令发动一切人力挖掘松花江和海伦河。

　　海伦河位于会宁府北部，东西走向，最东边距离松花江十余里地，也许在后世，海伦河早已干涸，可有可无，但是在如今，海伦河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海伦河东西横穿播猪国，播猪国百分之八十的牛羊都靠着海伦河养育，而铁骊王府就坐落于海伦河正中央的铁力城。

　　海伦河是一条内陆河，早年间由牡丹江洪水冲刷而成，但经过几百年，随着长白山水源退化，海伦河水位越来越低，已经有了枯竭的迹象，如果海伦河枯竭无水，那海伦河两岸的播猪国牧民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一直以来，播猪国都有一个愿望，就是连接海伦河与松花江，引松花江水源进入海伦河，使海伦河水源充沛，源源不断。可以说这个想法已经持续几十年了，从模冗余的父亲汤即可的时候就已经处在规划中了。就是这十余里的距离，可以说抬脚便到，可播猪国人争了五十余年却还是没有实现。

　　蒙古人纵马扬鞭的时候，势力覆盖辽东，汤即可臣服蒙古，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挖通海伦河与松花江，但蒙古人也不是傻子，为了控制播猪国，好使播猪国人帮着蒙古征讨室韦人，蒙古人人并没有立刻连通两河，条件是等蒙古完全控制室韦人和靺鞨各部后，再挖通松花江与海伦河。

　　可几十年过去，不仅没完全掌控辽东，女真人竟然崛起，播猪国的愿望再也没了实现的可能。

　　由于早年间播猪国帮着蒙古人征讨各部，将女真以及靺鞨各部得罪的死死地，努尔哈赤更是将播猪国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更不可能允许播猪国人连通两河的，十几年前，富察氏三分之一族人就是驻扎在盆奴里的，目的就是防止播猪国人挖河。

　　一直到后来女儿哈赤如日中天，皇太极更是建立满清，国都位于沈阳，沈阳距离盆奴里巴掌远的距离，播猪国更不可能挖河了。可以说海伦河一直都是播猪国人的心病，谁要是能挖通海伦河与松花江，谁就是播猪国最好的朋友。

　　引水入海伦河，远比什么金银珠宝，兵器盔甲好多了。引松花江之水入海伦河，不仅仅送给模冗余一个大礼，同样也为说服播猪国增加了一份筹码，女真人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播猪国人享受松花江之水的，为了保护这条母亲河，守护这处水源，播猪国就必须选择与晋北军合作。

　　铁默不是努尔哈赤，他跟播猪国可没什么仇恨，再说了，眼界也有着不小的差距，努尔哈赤将两江水源看做宝贝，铁默却不怎么当回事儿，随着时间的推移，辽东总会走向农耕文明，一统辽东后，也会用强制方法打乱辽东各部的族群居住模式，到那时候还怕控制不了小小的播猪国么？

　　盆奴里离着铁力城太近了，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播猪国的眼睛，书案上摆着厚厚的谍报，铁默一份份仔细祥读，徐美玲站在旁边，眉宇间总有种化不开的愁绪，看得累了，铁默伸个懒腰，手指戳了戳徐美玲的腰，“美玲，想什么呢，是不是担心了？”

　　“嗯，你就这么确定模冗余会答应咱们的条件？万一模冗余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那咱们的处境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徐美玲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播猪国横亘在松花江以西，想要攻打长春州，就必须穿过播猪国境内，所以能不能打下长春州，引波尔沙的镇东府大军进入沈阳附近，必须要经过播猪国的同意。

　　“美玲，你要记得，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再有把握的事情也可能有意外，本王下令引松花江水源进入海伦河，那是在救播猪国的性命，再加上珠儿的面子在，本王有七成把握说服模冗余。还有，最近播猪国饱受四周女真部落欺压，早有反抗之心，也能平添一成把握，有八成把握，本王没有理由不做。”

　　铁默脸上荡漾着浓浓的自信，八成把握已经非常大了，在沈阳附近还不能果断一些，犹犹豫豫的，只能害人害己。但愿模冗余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果无法进入播猪国，接下来的处境可就真的大大不妙了，至少辽东是不用想了，唯一的退路就是向南重新打回率宾府，从率宾府乘船回朝鲜，那样的话辽东无恙，宁州城铁定不保，接下来女真人的下一部动作必然进攻上京镇东府，以波尔沙的兵力肯定守不住镇东府的，上京和中京一失陷，从云中府到镇东府大片土地都将不保，蓟州的压力也会无限增大。

　　谁能想到，小小的播猪国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重要，竟然能影响到天下大局。

　　铁骊王府，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盘腿坐在榻上，这个人便是当今播猪国国王模冗余。模冗余长相并不粗犷，一缕山羊胡，两撇浓眉，瘦瘦的身子，再加上一身朴素的兽皮衣，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此时的模冗余表情纠结，十分犹豫，帐中还坐着不少人，这些人便是播猪国贵族，而模冗余的八个儿女也赫然在列。

　　模冗余一生共娶六名女子，生了八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女孩，所以模冗余一直对自己的女儿阿会缘欣宠爱有加。在播猪国能登堂议事的女人，恐怕也只有阿会缘信一个了，阿会缘信小名且沫儿，今年年方十七，继承了其母亲的美貌，长得弯眉大眼，身材高挑精致，再加上打小骑马射箭，更有着一种中原女子没有的野性。

　　“汉人晋王铁默已经送来了书信，邀我等在海伦河河畔商讨结盟一事，兹事体大，本汗实在难以决断，不知诸位有何想法？”模冗余能当上播猪国国王，又岂是无能之辈，他心中自然早有主意，但不得不询问一下。

　　莫看播猪国小，但国内纷争一点不比大国少。播猪国虽几十万人口，却有五部，分别为阿会、处和、奥失、度稽、楚里。如今模冗余完全掌握的也就是本族阿会部，处和部以及楚里部。自己这边也不是一条心，七个儿子为了汗王之位，也是各有所想，度稽部就与大儿子阿会芒古里走得很近。

　　模冗余问完，阿会芒古里便回道，“父汗，儿子听说那铁默可是孤军深入，所部不足两万五千人，还有不少朝鲜仆从军，骑兵更是少得可怜。这里可是辽东腹地，靠近沈阳，女真各部势必会调兵遣将围困沈阳，咱们本来就与女真各部有过节，何必再因为汉人趟这趟浑水呢？”

　　阿会芒古里在播猪国颇有威望，还拉拢了几个兄弟，他一说完话，便有不少人附议。

　　模冗余眉头紧锁，才刚刚开始，他便感受到结盟要面临不小的阻力。眼看着模冗余紧皱眉头，四王子阿会别什接口道，“此言差矣，父汗，儿子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帮着汉人打下沈阳，那咱们播猪国便可以纵兵南下，占据长白山，遥望辽阳府，恢复祖上荣耀也不是不可能。儿子认为，应该结盟，机会难得，如果不把握好，或许就不会再有了。”

　　“老四，你说的轻巧，你可知这是辽东腹地，女真人的势力要远比汉人强得多，就算加上咱们，也不是女真人的对手，难道你想让我国子民为汉人的愚蠢陪葬么？”

　　还没商讨多久，以大王子为首和四王子为首的两股势力就开始较劲儿了，播猪国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这一吵起来，大厅内就像炸开了锅，跟集市似的。任由众人吵闹，可一直被模冗余宠爱的阿会缘信却一直闭口不言。

　　其实阿会缘信心里的火气并不小，两个兄长吵个不休，简直是丢人现眼。大王兄势力最大，如果播猪国没有变故，他必然是未来的汗王，所以他才拒绝和谈，努力让播猪国少出现意外。而四王兄夸夸其谈，听上去让人心潮澎湃，却是野心勃勃，不怎么现实，真要是按照四王兄的想法，播猪国子民都得让他送到阎王殿去。

　　模冗余一直留意着自己的爱女，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非常了解这个女儿，她打小喜欢看书，就连汉人的《论语》都看，绝对是个文化人了，至少在模冗余看来自家女儿是个允文允武的大才女。很多事情上，模冗余都要考虑阿会缘信的意见，“阿信，你怎么看？”

　　就知道父汗会有此一问，阿会缘信看了眼几个争执不休的兄长贵族们，沉着脸说道，“父汗，孩儿以为结盟是必须的，不为别的，光汉人帮忙引水入海伦河就是一份大恩，我播猪国知恩图报，如此大恩岂能不还？

　　其次，咱们就算拒绝汉人入播猪国，女真人也不会念咱们的好，所以何必考虑那么多呢？反正，结盟是必须的，对谁都好，不过结盟的条件必须是咱们提。”

　　阿会缘信虽然年轻，说出的话却非常老成，听她这般说，四王子阿会别什自然高兴，阿会芒古里可就有些不乐意了，“小妹，你就这么有把握？结盟之后可就进了汉人挖的大坑了，往死里得罪女真人，对咱们半点好处都没有，汉人就是再厉害，在这辽东腹地又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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