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这几日朝中事多。
晋恪很是忙碌。
另外,她发现小桃脑子不是特别好用,自从那次她用想吃桃子的名义饶了小桃一命,此后,她的桌上永远摆着一盘桃。
就像现在,晋恪在看奏折,小桃守在旁边,偷偷看眼长公主,眼神还不时停在桌上的桃子上,很是希望公主能吃个桃子一样。
晋恪不动声色,继续看奏折。
固州有震,伤了不少民房,死伤也有,需得拨款。
须尼山有祥瑞,当地主官把那头白鹿当成了天大的喜事,要上京献瑞。
盟州有土贼,虽已清理,但有些成了流寇。要安排人手,还得嘉奖将士……
事情都不大,但是都得一一处理了。
还得处理好,毕竟现在皇帝卧病,民心不安。晋恪得让百姓安心。
除此之外,最麻烦的是沧州。
沧州离海最近,是中原与海寇间的屏障。
最近,海寇有些不安分。
沧州许是会有事。
晋恪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派兵了。
只是最近国内不安宁,总是有些地方需要兵力。晋恪也就始终没给沧州加派。
晋恪和朝中大臣总觉得沧州不急,还有时间。
但在一天晚上,她忽然被大太监步蟾的声音惊醒了。
“殿下!殿下!”步蟾在床帘外声音又轻又急。
晋恪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了步蟾的下一句。
“沧州有变!”
晋恪立刻惊醒。她霍然起身,宫女们迅速忙起来。
宫女们给她着衣束发时,晋恪听步蟾说了沧州的情况。
“也没个征兆,忽然间海寇就动了。”
“朝中收到的急报上写着,沧州已经被围了。几位大人在阁中等您,太子殿下也正在来的路上。”
“奴才这边的人得到的消息,是今年海上收成不好,海寇才铤而走险。几支海寇结了盟,势要夺了沧州城。”
晋恪认真听着,脑子里飞快思索关于沧州的情况。
沧州与其他城都有些距离,战火暂时烧不到其他地方。但沧州是卫城,断不能被海寇占了。
但离沧州最近的守军是武威军,人手不足,若是现在去夺沧州,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
晋恪已经换了衣服,也梳了发。
她扶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凤簪,定了定心神。
然后,晋恪起身往内阁走去。
大臣们已经到了,都是二品以上的,白发苍苍。
里面也站了几个年轻点的武将,面色焦躁,正在小声讨论。
晋恪进去,阁内肃静了下来。
她坐在中间的位置,面色平静:“说下你们的想法。”
没人敢说话。
沉默片刻,终于有个忍不住的年轻武将开了口:“殿下,得救啊!”
晋恪问他:“怎么救?”
武将语气坚定:“武威军先去,离沧州最近的定州守军也立刻前往。”
旁边的殿阁大学士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冷哼声。
晋恪问他:“大学士怎么看?”
大学士做了个揖:“殿下,武威军打不过海寇。或是让武威军先去,等到定州守军到了,武威军早就被海寇打败了,甚至沧州也可能被占了!”
大学士声音铿锵:“沧州救不得!”
但他没等旁边反驳,也做了下一步安排:“但沧州不能丢……”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国公忍不住质问:“大学士,你又说沧州不能救,又说沧州不能丢,到底要怎么办?”
大学士昂然抬头:“等!”
“武威军前往,但不救。等到海寇全入了沧州,武威军再行动。沧州是水城,若是在城外水道倾火油,让火油蔓在整座城,然后燃了。城内海寇死路一条。”
“武威军要做的,就是守在城外,把逃出的海寇绞杀即可。”
旁边的几个武将气的满脸通红:“你竟说要烧城!海寇烧死了,百姓也被烧死了!这是硬生生看着城内百姓没了活路!”
“海寇都不烧城,我们烧?”有人愤怒地指着大学士:“你这样的,怎么当百姓的衣食父母!”
大学士慢条斯理:“海寇不烧城,是因为他们想要城里的女子和粮食,但我们只要城。”
大学士摇着头问那几个武将:“现在把武威军派过去,城内百姓就能活下来?”
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能,不仅百姓要死,武威军也要陪葬!”
大学士年纪很大了,但是站在阁中,努力挺直背:“什么是百姓的衣食父母!知县是一县的衣食父母,知州是一州的衣食父母!我们是整个天下的衣食父母!”
“这天下可比沧州重要得多!”
大学士转身看着晋恪:“殿下。”
“用沧州一城人,可换海寇覆灭,可换一场大捷安天下百姓的心。”
他弓了腰:“等到战事一过,即可发捷告天下,说海寇之乱已平。说武威军赶到时,沧州已亡,但将士们奋勇征战,夺回沧州,为万千性命报了仇!”
“此后,不破不立。筹备水军,并将沧州重建,巩固城楼,引进人口,使沧州成为我们晋国最坚固的屏障。”
有几个武将闭了嘴,没再说话。
另外几个一品官员低着头,往大学士身边靠了靠。
刚刚还有些质疑的国公低下头,默认了大学士的策略。
只有那个年轻的武将还在大骂:“怎么能这么做!这是眼睁睁看着沧州百姓去死!”
大学士挺直背,大喊一声:“殿下!”
晋恪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有人教导过她。
若要掌一国,那眼界就要放到天下。
一个百姓不是天下,两个也不是;十个不是,百个也不是。
一个合格的治国者,不可能让每个百姓活得好,但他能让整个天下变好。
只是,整个天下的好,总归需要一点小小的牺牲。
成大事者,不顾小节。
晋恪定了定神:“可。”
她说了一个字,定了一座城百姓的生死。
此事已定好,命令已经发给了武威军,太子才迟迟赶到。
太子坐稳后,一个大臣在他耳边说了沧州之事。
太子没怎么听懂,但他知道自己本就糊涂,所以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晋恪不愿看这个侄子一眼。
没了幕僚在侧,太子基本就是个废物。
晋恪不明白他们皇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血脉。
呆呆愣愣,笨口拙舌,一无是处!
一众人坐在阁内,等着沧州的军报。
如是时机合适,火油就会蔓遍整个沧州……
正是深夜里,晋恪微微眯了眼,拇指摩挲着扳指。
一屋子朝中大员静默着,等待着军报。
晋恪现在心里没旁的想法,只想着战后的捷报应该怎么写,是不是能趁机给自己的人加点军功?
她出神地盯着前面,阁内灯火通明,内外一片肃静。
忽然,她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还有一个男人狠狠的喊声:“跑啊!”
晋恪被抽得发懵,她的眼前已经变了样子。
黑乎乎的,偶尔不远处亮起火光,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是一条胡同小路,路边已经倒了几个人,身下都是血,看不清死活。
晋恪还没观察清楚,她又被抽了一巴掌。
“跑啊!”
她有些愣,不知道为什么跑。
忽然,一道破空声响起,晋恪的胳膊扎心的痛。
一支箭擦伤了她的胳膊,流出血来。
身后又有了弓箭的声音,晋恪终于跑了起来。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终于意识到,要跑了。
不然,会死。
她迈开腿,奋力往前跑。
身后有了打斗声,她往后看,有个中年的男人,和几个穿短衫的打斗了起来。
前面就有拐角,晋恪拼命跑过去,身后响起了一声惨叫声。
应该是那个中年男人没了。
但身后没有脚步声,那个男人应该是拼死把那些人都拦下了。
晋恪并不知道那是谁,但她的脸颊却湿润了。
她跑得很快,风吹过她的脸,把泪水吹干。
她又跑过了一条胡同,前面有几个少年少女,手里握着□□,围成一圈,谨慎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晋恪脚步慢下来,不知道这些是敌是友。
那边有个少女发现了她,大声叫:“莲姐!莲姐!”
其他几个少男少女看了过来,也跟着叫了她:“莲姐!”
晋恪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应该是叫莲。
少男少女刚刚经了战,□□上有血,不远处的院子门口,堆了很多尸体。
“莲姐。”一个女孩眼睛里带着泪:“我爹……你见着我爹了吗?”
刚刚的那个中年男人,晋恪并不知道是谁,但似乎和这个女孩有点像。
就算是这个女孩的爹,晋恪也不能告诉她说,你爹已经没了。
晋恪只能说:“我没见到。”
这句竟然让女孩安心了不少。
女孩擦了擦刚刚脸上溅上的血,舒口气:“他们许是换了个地方。”
另一个少年,胸腹处缠了长布条,隐隐渗出血来。他嘴唇发白,声音虚浮,催促着:“莲姐,你快去下一个地方看看,我们这里安全。还守得住,不差人。”
旁边地上躺了一个女人,满身的血,竟然也开了口:“……守得住……”
看样子,活不久了。
少年跑过去,抱住女人:“姨姨。”
少年吸了口气,屏住自己的哭音:“姨姨,你别担心,我们守得住。”
那个姨姨没了声息,少年抱着她,把脸埋进姨姨血污的头发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旁边一直沉默的一个少年开了口:“没事,莲姐,我们沧州守得住。”
听到这句,晋恪心里一咯噔,这是沧州啊。
晋恪仰头看天,不断有亮光闪过,许是在用火箭攻城了。
这是今晚的沧州啊。
这是她下令等死的沧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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