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京城西北的一方宅院,素银似的月华,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冠撒落庭院,这个外面看似普通的宅院,黑暗处晃动着无数的人影。
下弦月隐去,天边泛起鸦青色,廊下的灯熄了。
晨光熹微,屋子里朦胧的光线笼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利落地穿衣。
李业昨晚有点反常,一向内敛克制的他失控了,冷清的眉眼难得有几许柔和。
床上的女子香肩裸露,圆润光洁,想爬起来,牵扯了疼处,嘶嘶抽气。
李业沉静的目光落在凌乱的床铺上,女子乌黑如瀑的长发顺着秀挺的背流淌到床褥间,情事后雪白的脸红晕未褪尽,鬓角汗涔涔的,乌黑的大眼睛里仿佛吸足了水分,一漾一漾,软在哪里,这副模样,令他冷硬的心软了几分,也只那么一瞬。
“别起来了,你也累了。”
略沙哑低迷的声线,微明的房间里弥漫着暗昧气息。
床褥上娇软的女子脸上红晕更深,往上拉了拉罗衾。
他是半夜过来的,这次分开的时间长,足有小半个月。
她想问,这一次要多少日子过来,可是不敢,五年了,她还是小心翼翼,讨好他,从不忤逆他,甚至怕他。
她绝不惹他心烦,两人相处久了,李业喜怒不形于色,一成不变的表情她也能觑出些端倪。
他若高兴她也欢喜,他若有心事,她就默默地待在他身边,陪伴他,不打扰他。
她说不清楚,他对自己是否有几分情意,床笫之间的话当不得真,他话少,惜字如金。
大多数时候他晚上过来,需要纾解,正常男人的需要。
攒足了水分的的大眼睛里的光亮,透漏出心事,在意了一个男人后的卑微。
看着他离开房间,心里希望他回下头,可是没有,他抽身果断,没有任何牵绊住他。
他是她的主人,主宰她的命运,在他的庇护下,她是温室里的娇花,不被风吹雨打。
曾几何时,魏楚家世显赫,一朝变故,大祸临头,禁军抄家,成年男子充军边塞,府中的女眷被官府发卖,魏楚被一个神秘的男人买下来,同四个少女一起送到这座京城一隅的王府别院。
最后只留下她一个人,大家心里都明白,从这里被带走,等待她们的命运,被糟蹋□□,生不如死。
她永远都忘不了,剩下的四个少女被带走时,其中一个少女,倔强地一头撞在廊柱上,血溅到她的绣鞋。
许是吓坏了她,李业第一次要她时,外表高冷禁欲男人,强悍冷酷,她战战兢兢地嘴唇咬破了,也不敢出一声,冷淡矜贵的男人,发现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往外退了退。难得地怜香惜玉。
渐渐地摸透了他的脾气,魏楚知道如何讨好他,对他百依百顺,惹恼他的后果,她是知道的,他惩罚她的花样繁多。
在京城时,他三五日便过来一次。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睡的次数多了,端地一来二去生出了感情,慢慢地她动了情。
以前她希望他忘了她,每次他过来,应付需得谨小慎微,怕他厌了,自己落得凄惨的下场,如履薄冰。
后来盼着他来,数着日子,从被迫到渴望,不知不觉中心态发生了极大地变化。
一颦一笑,因他而起,满心满眼都是他,他送她的礼物,她都小心珍藏,宝贝似的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个人时傻笑。
别院的下人对李业噤若寒蝉,她知道他身份尊贵,是皇室贵胄,高高在上。
她把喜欢藏在心里,怕他看出来,她身份低微,自知不配拥有他的感情。
自他走后,她的日子在思念中度过,每过一日画个小猪头,画纸上已经有整齐的一排小猪头。
她又画上一个小猪头,服侍她的圆脸的丫鬟秋雁说;“夫人画的小猪越来越像了。”
珠帘响动,一个穿水红背心的丫鬟走了进来,容颜娇俏,举止有点轻佻,“夫人是想王爷了吧?”
“你胡说什么,谁想了。”
魏楚羞赧地矢口否认。
丫鬟锦屏撇撇嘴,心说嘴硬。
看魏楚的皮肤像剥了皮的蛋清,细嫩得能掐出水来,想起夫人沐浴时,通身雪白布满了亲狎的痕迹,不由脸红了。
魏楚的两个贴身丫鬟,锦屏和秋雁,锦屏是府里的丫鬟,拨过来侍候夫人,秋雁是后买的。
丫鬟锦屏站在夫人身旁,脂粉味飘过来,魏楚的胃里突然翻涌,一股酸流涌上来,忙握住嘴,拼命压下,手指了指架上的铜盆,秋雁会意,跑过来拿铜盆过来,魏楚一张嘴,喷涌而出。
“夫人这是怎么了?”
进来个穿戴体面的管事姑姑,看一眼铜盆里的污物问。
“这几日我胃肠不好,”
魏楚接过锦屏递过来的漱口水,含了一口在嘴里,吐在痰盂里。
这个如意姑姑在主子面前很有头脸,魏楚对她很尊重。
“夫人的身子可马虎不得,传御医来看看。”
如意姑姑的眼神闪着警惕的精光,这位小夫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如意不敢大意,她跟了主子有些年头,了解主子,主子的心思从不在女色上头,这个小玩意却是主子满意的。
半个时辰后,小厮引着太医来到后院,经常来给魏楚诊病的田太医,胡须已经花白。
魏楚上床后,秋雁放下茜素红纱帐,拿了个小枕头,垫在她的皓腕下。
细心地诊脉后,田太医站起身,笑逐颜开,躬身一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是有喜了。”
“夫人有身孕了?没诊错吧?”
一旁站着的如意姑姑满脸惊诧。
“如意姑姑,微臣可以保证,绝对没有错,夫人怀孕小两个月了。”
如意姑姑猛地一把掀开幔帐,盯着魏楚的肚子,“这怎么可能?”
“夫人的身体康健,怀孕是很正常的事。”
田太医不以为然,女人怀孩子天经地义。
魏楚坐在床上,听到田太医的话,脸上露出喜色,低头右手放在腹部,沉浸在喜悦中的魏楚没有注意如意反常的态度。
两人在一起五年,她一直不怀孕,魏楚以为自己身体的毛病,现在终于有了他的骨肉,心下欢喜不已。
以后他对她厌了,便是不来了,留下点什么,伴着她往后的余生。
“王爷知道一定高兴。”
丫鬟秋雁欢天喜地。
主仆二人光顾着高兴,都没注意如意姑姑阴蜇的脸,锦屏一副嫉妒的表情。
魏楚盼着李业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一定像自己一样高兴吧,男人都喜欢子嗣,绵延香火。
锦屏不似秋雁那般喜悦,心底泛酸,锦屏和秋雁不一样,锦屏是家生子,秋雁是后买来侍候夫人的,锦屏从小在王爷身边,年纪渐长,知晓人事后,动了春心。
春困秋乏,怀孕后,懒懒地,魏楚变得嗜睡。
那日吐了后,偶有不适,许是她身体底子好,孕期反应不大。
秋雁端来厨房新做的糕点,一碟海棠糕,一碟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糖蒸酥酪。
魏楚吃了一块海棠糕,吃半盏糖蒸酥酪。
躺在西次间歇晌,秋雁看夫人睡着了,拿了一条毯子给夫人盖在身上,出了院子,盏碟送回厨房。
魏楚没睡实,朦朦胧胧地。
不知过了多久,外屋传来说话声,说话声很小,是如意姑姑和锦屏在说话。
飘到耳朵里,“你是怎么办事的,她不是喝了避子汤了吗?怎么怀上了。”
如意姑姑责怪道。
锦屏辩解,“原来每次完事后,喝了避子汤,后来王爷怕小夫人总喝伤了身子,加了药量,喝一回管半年,奴婢看着小夫人喝的,不知道怎么就怀上了。”
如意姑姑的声音,“王爷大婚在即,如果让新王妃知道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派人禀告王爷,由王爷定夺吧。”
锦屏害怕主子怪罪。
“夫人快醒了。”
两人不说了。
魏楚的脑袋好似被重物撞击一片空白。白了一张脸,无知无觉。
他要大婚了,娶王妃,自己算什么,没名没分,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李业是皇室亲王,将来有正妃,侧妃,自己连妾都算不上,他随时可以丢弃。
原来不是自己不怀孕,是他给她喝了避子汤,以为是补药,还念着他的好,自己太傻了,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对他来说,她就是个玩物,留下子嗣的权利都没有。
嫡妻生的是他的孩子,她不配拥有他的孩子,是跟他在一起时间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悲哀地想。
接下来的几日,她没了喜悦,常常抚摸着肚腹,她的孩子不该出生,新王妃进门前给她添堵,存着一丝侥幸,盼着新王妃宽容大度,能容下她和孩子。
魏楚坐在榻上,失神地望着窗外,想着心事。
珠帘一晃,如意姑姑进屋,视线越过如意姑姑,她看见身后跟着锦屏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药。
如意姑姑挤出笑,笑意不达眼底,“夫人,这是太医开的安胎药。”
锦屏端过来,心虚地不敢抬头。
魏楚绝望了,他为了自己的正妻,还是不要她的孩子。
明知改变不了什么,还是乞求般地小声说;“我能不能不喝?”
“夫人,这是王爷吩咐的,为了夫人腹中的胎儿好。”
如意姑姑脸不变色,信口雌黄。
魏楚死心了,自己命运凄苦,连累没出世的的孩子,妄想着他对自己情分,留下腹中胎儿,留下她也护不住。
遂把心一横,端过药碗,憋着一口气,一碗药全喝干了。
秋雁拿过食盒,“夫人喝药口里苦,吃一颗蜜饯。”
她拈起一颗蜜饯放在口中,嘴里还是苦的。
一炷香后,魏楚腹中绞痛,像有东西从身体下坠,连着肉,痛楚撕扯着她。
魏楚在床上翻滚,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身子像水里捞出来一般,慢慢神志不清,身下洪水决堤冲出,仿佛五脏六腑被一只手掏空了,魏楚的心也空了。耳畔隐约传来惊呼声,“夫人血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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