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乙(二)
江南水乡,十里秦淮,我非常向往秦淮。
前世我不曾有机会去看看,偶尔看新闻说秦淮昔日繁华景象已不复存在,心中十分惋惜。
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从经年的看病吃药的体会中早已学会了随遇而安。
这个时代应该是与我熟知的世界平行的一个时空,慕思思所在的国家国号为周,是为越周。虽然没有秦淮,一路行来我却听闻在泾河是名门望族聚居之地。
泾水边上有一个城镇名秀溪镇,城中居民依水而居。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文人才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
这,不就是我心中的秦淮河吗?去!必须去。
我和茶茶闯荡江湖的第一站,泾水。
泾水,等我。秀溪镇,等我!我来了。
一路向南,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我和茶茶终于到了那个闻名遐迩的秀溪镇。
我们是在日落时分到的。
秀溪镇如其名,风景如画,河水宴清。
一路行来,我发现秀溪镇说的话也与吴侬软语非常相似。水乡的姑娘咿咿呀呀,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十分悦耳。
但其实,我什么也没听懂。
因为尽管我生在江南,但却并不会说家乡方言。
一路风尘仆仆,我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一路行来,虽然风景如画,一直坐马车,身体和心都同样疲累。
我是坐不惯车行不得远路,还要考虑路线和出行时间。
相比之下,茶茶虽然不用动脑,但显然是她比较操劳。
因为我属于心态炸裂,能讲究、也可以将就的人;而茶茶从小就没出过远门,哪见过这个阵仗,所以就操碎了心。
我换一套男装她巴拉巴拉说我半天,见我和陌生男人说一句话又脸红害羞又惊诧忧心这能不操碎心吗。
我实在是太心疼她了。十六七岁的孩子操着三十六七岁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出门一个月的时间,茶茶圆润的苹果脸竟然变成了瓜子脸。
明明我们同吃同住,我没苛待过她吧?
所以在把茶茶安顿在房间,洗漱休息后,我下楼点了几道秀溪镇特色的小菜让小二送去房间。
自己则在大堂点了酒菜,此时没什么客人用餐,是十分适合和主人家闲话家常套近乎了解情报的时候。
果然,在和闲来无事拨打着算盘的掌柜碰了两杯酒以后,掌柜的就十分自来熟热切地和我说起了这里的名俗习惯、风情文化。
掌柜的是土生土长的秀溪镇人,早年也是在外闯荡,后来回到故乡安顿下来,开了这个客栈。
我很快了解到了可以去哪里租小船、哪家的姑娘更美丽、哪家的老鸨更奸诈,等等我迫切想知道的消息。
我听过一个江南的故事。
一个少年去拜访他的至交好友。
江南水乡航道密如蛛网,蜿蜒曲折。岸边住的人家和休在舟上的人相隔咫尺,触手可及。少年就住在船上,泊于岸边。
某天,他站在舟头,望见对面一户人家打开窗,一少女从绣楼上倾水下来。如许许多多故事里,一打眼间浑身触动一般。他的眼望见她的眼波里,犹如天地初开的震动,只有彼此心领神会。女子心神一漾,脸盆几乎脱手。
之后十几天,他在舟中,她在楼上。他看书,她刺绣。期间莫说言语,除第一次眼神交汇外在未交递过一个眼色。
后来少年家中有事,向好友告辞离去。
时年江南水乡在战火中沦陷。少年心中思虑,终于重回水乡,故地重游只见一片狼藉,再不复当日美景。他寻到几乎丧命的女子,带回自己故土。
新婚之夜,少女将一副绣品递与少年。绣上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
此间自不必多言。在晨钟暮鼓中,年化安静的静水深流。
这就是江南啊,温柔缱绻,一往而深。
是夜,我和茶茶吃饱休整好仍然女扮男装,在租来的一叶小舟上欣赏华灯初上的水乡风情。茶茶终于一改往日小老太婆的絮絮叨叨,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奇。
我望着她笑而不语,这才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该有的神态嘛。
今夜是寻常的一夜,可是小镇张灯结彩的模样好像在庆贺佳节。
我知水乡夜景正当如此,不过人来人往我得警惕不与茶茶走散了。
虽然心中如是想道,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呃……我们没走散,但是上岸的时候我被挤下水了。
好久没想起成王。
落水那刻我在想,我与成王已无婚约,如今初来乍到又是女扮男装,便排除了宫斗和情杀。
所以,这是一次十分寻常的落水。
初夏夜里的水微凉,风吹拂在脸上如小猫的绒毛扑腾。
而我在水里扑腾,想起慕思思从小体弱多病。感觉有点冷。
蹦跶了一个月都快忘了这身体是个病秧子。
原来的我是会水的,可事发突然,被凉水一激我竟直接昏了过去,连扑腾两下都没有。
没有公主命,但我有公主病啊。嗐。
我是第二天醒来的,喉咙又干又肿烧得难受,茶茶又开始哭了。我说不出话,只好用无奈又痛苦的表情看着她。
灌了自己三杯温茶以后,茶茶告诉我,昨晚落水是一位大夫救了我。
好巧,大夫竟然在病人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了。看来我果然拿着女主剧本。
不过这年头,大夫也不务正业地逛青楼了吗?
茶茶说,大夫说我如今凉水一激,旧病复发,至少要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我听完心里好恨,都到漂亮姐姐的门前了,却连面都没见上,那么多美丽的姑娘在等着和我相遇呀。
那种感觉就像是喜欢的爱豆就在自己眼前,可是面前却有一只巨大的雕拦住了去路。
那只雕,就是传说中的沙雕。
大夫是治病救人的职业,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大夫,我对其所有的想象来自于看过不多的电视剧里传播的古板印象——
年逾古稀,穿一身素色的袍子,留长长的山羊胡,挎一个小药箱,后面再跟一个小药童。
所以当我看到一个二十五左右的青年人来给我号脉的时候,我的三观、重塑了。
呵,大夫长得还挺好看的。
瞬间感觉我这颗没看到花楼小姐姐的抑郁的心稍微晴朗了点呢。
茶茶介绍说,他是神医顾青华,很有名,昨晚就是他碰巧救了落水的我。
神医医术好不好我不知道。
但他看起来人不错,性格温和亲切,待人也礼貌有距。
平常的我一定已经扑上去说要给他生孩子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是第一次见,慕思思你要矜持。
所以矜持的我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任他号脉、开药、巴拉巴拉说一堆注意事项。
喉咙还痛我表示今天想做哑巴,所以画面是他说我听,茶茶偶尔帮我答几句。
听茶茶说,顾青华的跟班把我救上岸,顾青华给我把脉的时候脸色变幻莫测精彩极了。
听说有经验的大夫望闻问切便可根据病人的呼吸、心跳判断病人的状态。
我猜他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落水昏过去的“男人”竟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从小体弱多病,可不是娇滴滴吗。
我落水被顾青华的跟班救一次,接着医治又被顾青华救一次,四舍五入等于顾青华救了我两次。
两次还都是人命关天。
刚刚认识一天不到就欠了他两个人情,还都是过命的情,我不禁觉得慕思思的人生也是十分坎坷。
我很纠结,该如何报恩
古话说救命之恩自然是以身相许最合适不过,而且顾青华长得挺好看。若我以身相许谁吃亏都说不准。
不过我对大夫避之不及。
因为我曾听过一个段子,说一个男的找了一个护士对象。有一次两人吵架护士扎了他二十七刀,刀刀避开要害。
虽然还有古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我毕竟死过一次了,虽然不怕死,但潜意识里也不想死;何况被人拿刀捅虽然不会死,但还是会疼的啊。
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离学医的远一点,小命要紧。
等我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我立刻和茶茶去了秀溪镇上裁衣坊的分铺交图纸、拿订金。
这一躺半个月,看病吃药,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果然,钱虽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可以是大风刮走的。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我不知道帘子后的茶室里坐着裁衣坊真正的主子,更不知道我一进去他就注意到了我,并且、蹙了一下眉。
这个人,是我的前夫成王。
凭王爷的实力他自然能查到季舟就是慕思思,他的前妻。但他没料到我竟也出现在秀溪镇,并且还和他遇见了。
而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没想到我和成王的关系如此剪不断理还乱。我一直觉得我和他既然和离了,从此就是真正的相忘于江湖。
穿越嘛。该有的洒脱豪放不拘小节的气质还是要有的。
但此时我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假如我知道,那我希望他别太自恋,以为是我放不下他偷偷跟着他一路来到这里。
所以我不知道在我走后,成王又一次派人去查了我的行踪。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在我以季舟的身份和他名下的商铺交易后不久,他让人查了我。他知道我易名季舟,知道我助产了慕尚的儿子,也知道我偷偷离开了慕家。
不过查就查吧。
我没杀人没放火,顶多是离家出走,还是自力更生的那种。怕什么。
今天十五,月亮很圆。
不等十六了,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我们坐在窗边。我们指的是我、茶茶、顾青华和他的跟班。
顾青华和我说的话不超过两只手,不知道是他天性如此还是只是面对女人才这样。但他的跟班是个话多的。
听顾青华的跟班顾一说,他们也是听闻秀溪镇的美名而来,却没想到刚划着船出来就遇见有人落水。之后风景都没来得及看就回去了。
咳咳,那个落水的正是不才。
这不是挺好吗?日行一善,七级浮屠。功德无量呢。也许吧。
原来没看见漂亮姑娘(风景)的人不止我一个,那我挺安慰的。
所以,今日我特意在河畔阁楼订了雅致的包间,做东请顾青华和他的跟班一起欣赏泾水的风土人情,顺便赏个月。
刚刚领了工资,心中不禁有睥睨天下的豪情万丈。
月亮真圆,金黄灿烂,像极了我最爱的葱油饼。我忍不住对着月亮唱那首老歌《都是月亮惹的祸》。
站在窗边,临江而立,我手拍打着桌子,“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刚唱完一阙,便响起一阵掌声,“好词!好曲!好歌喉!兄台可是想家了”一个不羁的年轻声音翩然传来。
隔着纱帘我瞅着一位年轻公子半是欣赏、半是疑惑的从隔壁缓缓走过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羽扇,十分飒爽,此景可入画。
“兄台见笑了。”我点头对着他致意。
见笑的是我上不得台面的歌喉,可不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想家自然是不想的,从穿到这个世界以来想起父母的次数寥寥。
也许是前世缠绵病榻,见医生护士的时候多于见父母。又或者我这人根本生性凉薄。
而今生与慕思思的父母关系也是亲疏立现。
之所以唱这歌,还不是因为它应景啊。
看这皎洁的月亮,看这琳琅满目的珍馐,再看看桌上人的好相貌。
但客气话还是得接着说。
所以我顿了顿,接着说:“天地为庐,你我皆过客。”
“说的好!好一个天地为庐,你我皆为过客!”公子说。
顾青华的眼睛闻言也亮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我身形摇晃,虽然心里打定主意要和他保持距离,可被那样灼人的视线看着,又是那样一副面容,觉得自己稍微有一些意志不坚,就要对他缴械投降。
哎。恃色逞凶。
最后,我轻轻笑了笑,走到他边上坐下。
我只笑了笑,不答,“小二!有没有葱油饼来十个饼!”
倜傥公子愣了愣,没想到我带话题的速度快到超乎他的想象;并且,他还接不上。
他张嘴想了半天,最后才说:“公子好胃口。在下季宣汉,坐隔壁那桌。方才听公子一曲高歌,心向往之,所以冒昧过来叨扰。”
“不打扰不打扰。在下季舟。相逢即是缘,季兄不嫌弃就一起坐吧,好歹我们这里也算宽敞,多你一个也能坐下。”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人说,也是一个好看的小哥啊,谁能拒绝此等美色?
难道我竟无意拿了穿成周围都是美男的女主角的牌我不禁暗想。
“正有此意,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只是我还有两个朋友,不知道能不能也叫过来”季宣汉一摇折扇,一派倜傥风流。
“欢迎。我们再添两个位置而已,却能多结交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我眼睛都差点看直。救命!□□裸地勾引。
“季兄果真爽朗。”季宣汉潇洒地收起折扇,笑说。
季宣汉把他的俩朋友叫过来,顿时我们桌就热闹加倍了。各自介绍。
季宣汉的朋友分别叫做凡一和李文轩,看起来也都是十足的风流雅士。
顾青华的眼里有着欣赏的意味。想来他们三人都不是一般的雅士,只不过我却不了解。
“敢问季兄刚刚唱的什么词听着十分新奇。”季宣汉的一个朋友开口问。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是季兄所作”另一个人问。
“哈哈哈,当然……不是!是一个我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写的,他的名字叫苏轼,字东坡,号东坡居士。”
东坡居士,你看我在异国他乡也不忘帮你宣传,你有没有很感动嘻嘻。
顾青华瞥眼看我,那眼中是窥探不解不赞同纠结和复杂。
如此复杂的眼神我不想解读。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是不认可我的行为的古板想法。他知我男扮女装,却不加检讨,满嘴汉子,估计觉得我是个浪荡风流的女人。
我还是季舟的时候,出去吃饭从来就没喝过谁。
这是交际广带给我的唯一烦恼,因为每次拼酒我那些朋友们就吆喝着:南方人不服输,北方人不服输,川妹子不服输。而我都会在心中默念:我祖籍江浙,我还有病。
我没有骂自己,而是我真的有病。
因为我前世和慕思思一样,也是个病秧子。
如今,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越周的酒淡的跟掺了水一样,就算最烈的酒尝起来也和果酒一样,喝着跟玩似的。
但在座的人都被我一杯接一杯的样子吓到了。季宣汉性子坦荡,最直接,他问:“季兄,是否有什么烦心事若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季兄但说无妨。”
我一愣,我有什么烦心事美男太多不知道看哪个算不算
环顾看一圈桌上的人,他们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才反应了过来,“哈哈哈!我千杯不醉,让各位担心了,我的错。我自罚一杯。”说完抬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笑出声,“不愧是季兄,好酒量!”
大家围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顾青华让他的跟班又添了一张凳子。
我
顾青华看着我不解的眼神对我解释说:“这位置是为靖川留的,想来他也应该快到了。”
“那我们便等一等吧,这位靖川公子可是顾神医的朋友”我立马接住话头顺着问。
我自诩说得和颜悦色,但是下一刻。
下一刻我见到了茶茶说得顾青华七种颜色的脸,怪好看的。
顾青华愣愣地看着我,十分艰难地组织着语言,“靖川说与你熟识,原来你们并不认……?”
顾青华的一句话甚至都没说完,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我认识是谁啊?
有人冷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似在远处。
接着同样冷漠的口吻响起,“慕思思,数月不见,你倒是忘了本王。”
这个声音听着虽然冷漠,但那傲娇又带着指责负心人的口气和意思让我浮想联翩。
他虽自报了家门“本王”,但我认识的王爷就成王一个。
而我和成王又不熟,过了这几个月,别说他的声音我不能确认,就是他的脸我都早已想不起来。
另外,我和成王的关系不该是这个说话的人所表现出的亲密,难道是慕思思的秘密情人?我暗暗想道,一边转头去看茶茶。
本以为茶茶会知道一些什么,但看她竖起耳朵、眼观八分的样子看也不能指望她了。
思肘着作何回答。
尚且来不及作出有效回应,就听一个声音接着说:“王爷,您口中的慕思思,就是您的下堂妻吗?”
一个吐气如兰的女声,声音柔媚的似泾水河畔的依依杨柳,偏又娇弱的像一朵温室里盛开的花朵。
光是听声音就引得人遐思无限,惹得人生出保护欲。
周围一片吸气声。
大多数人抽气是因为这说话的女子,少数人是为了这女子和她说的话。
巧的是,慕思思他们这一桌的人占的是这少数人的位置。
我很不爽,我知道我的身份被说话的人揭穿了。
慕思思一个养在深闺,性格怯懦的姑娘。论才情不及皇城里尉迟的妹妹谢常蕴,论容貌比不过慕子卿。
她是一个十足十名不见经传的姑娘。
然后,她嫁给了成王,算是在越周的贵人圈漾出一个小涟漪。但是,也仅限于此。
随后,她和成王和离,成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弃妇。速度快到,她不过成亲一日而已。
这就是慕思思的成名史。不少人揣测慕思思究竟做了什么,或者她是怎样一个人,才让成王娶了她,又很快休了她。
总之,慕思思为人所共知的不是什么好名声。
对于这点,我们桌上的人人都很清楚。
出于教养,他们还能把不解和疑惑埋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周围的人就不一定了。
哪怕位置再偏远,慕思思再不起眼,但摊上皇家。
谁不能爱看皇家的擦边新闻呢?
吃瓜竟吃到自己的身上。
扫了一圈四周,实在是很难无视那些人热切又隐秘的八卦之魂啊。
我选的这家酒楼周遭布置虽然简洁,细节处却十分讲究。
墙上挂的字画笔走龙蛇,逶迤雄姿,小儿奉茶的茶具是官窑的白瓷。
我和茶茶选在二楼吃酒,来人的声音却从高出传来。
似是正在从楼上下来。
我向来是颜值即正义。无可奈何之后,也忍不住做了那大多数人之一。
听了这令人销魂的声音,便巴巴地望着楼梯,盼着那说话的女人出现好一睹芳容。
众人几乎都在屏气凝神看着楼梯口,等着那个人。
等待让时间显得漫长又难熬,但那个人终于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值得。
作为来自21世纪的新人类,我深谙有很多背影杀手。
按照度娘的解释,背影杀手不是真的杀手,而是形容一个人的背影非常曼妙,让人感觉是一个美少女或者美少年,但看脸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在心里一边期盼,一边祈祷这个说话的人不是声音杀手。
楼梯口出现了身着华服的一男一女。
男的我认识,正是几个月不见拆我台的成王、我的前夫。我刚刚得知他的名字,名叫欧靖川。
女的身着红裙,腰肢婀娜、体态丰腴,皓臂紧紧地挽着他的手,想必就是那个插话的女人。
不得不说,人如其声,非常漂亮。
看来我的嘴没有开过光。
另外我不得不说一句题外话,一个神医,他必须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然后就是变幻莫测的脾气。
顾青华医术还行,没什么脾气。
但他有钱,还有权。即使没权,他还认识成王。
古人说的十三四岁就倾国倾城的美貌是真的。
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三顾倾心。
当我被慕尚抓包回家,看见慕子卿的时候——皇城第一美少女慕子卿,我这个皮的妹妹、
我想她当得起这个称呼。
但美是美矣,却不及眼前的人美。
慕子卿是养在深闺的花朵,脆弱的没有灵魂。
眼前身穿红裙,张扬裸露出凝白皮肤的美人,像极了李延年诗中所说的人。
也许没有人知道李延年是谁,但他那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倾城。佳人难再得。”的诗歌必然是脍炙人口,妇孺皆知。
两人站在一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是十分舒服的场景。
若我的前夫不瞪着我,破坏这幅美景就更好了。
有人终于回过神,“红姑娘,竟然是红姑娘!”
那架势,俨然堪比狂热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
红姑娘何许人也,我刚涉足江湖两月无缘得知。
但除了我以外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红姑娘长得极美,品性乖戾。
最主要的是,她后台很硬,所以在泾水一带无人敢招惹她。
如今一身红的红姑娘随成王出现,那她的后台是不是可能就是这位王爷?
众人在心里思虑着,面上却一派端正有序,还如片刻前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只是耳朵却都竖起来,就差恨不得贴到我们那一桌上去。
果然八卦从不缺席。
平日的我,早已拉着旁边的人问红姑娘是谁了。
可眼下,我贴近茶茶,悄声问她:“茶茶,我有仇家吗?”
茶茶还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回问我:“什么仇家?”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焦急,不着痕迹地解释道:“就是平日里我有没有得罪过谁?或者是我无意惹恼了谁,让那人怨我恨我的?”不然自从我的前夫和那个受尽瞩目的光鲜美人出现以后,我怎么会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没有啊,小姐这样与人和善的人怎么会有仇家呢?何况您在去皇城以前,平时大门都不会出,除了府里的人再也没有认识的人了;而那些人现在都在三山,也没听说他们离开来了京都啊小姐,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茶茶满脸认真地思考完回答。但显然她没抓住我问题的关键,只想着自己的疑虑。
我没有回答,搓了搓水袖下的鸡皮疙瘩,暗道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只是因为夜晚降温天变冷了?
又是一声“哼”,这次这声很近。
我被那声音惊醒。看见成王冷脸呵斥,虽不看向我,但其中的不屑意味仍然分明,心里立刻明白那种感觉来自我的前夫。
“几月不见,慕思思你倒是很好。”他说。
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都仿佛开启了静止模式,神色若有所思。
顾青华一会看我,一会看那睥睨而立说话的人。
而方才听我自报家门季舟,还以为偶遇到同门的季宣汉也探究地看着我。
我好,我当然好。
原来以为只要和他断了关系,就和他再无交集了。只是我不理解,我和成王都没有关系了,为何他看我不爽的态度还是一成不变。好像我欠他钱一样。
我以前以为他讨厌我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以为只要我把王妃的位置还给他在意的人,即使他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再为难我。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太乐观了。
虽然知道自己很好,但是我懒得回应他。
有些人的天雷勾地火,擦起的火花是会伤到人的。
众人看我,我看众人。都各自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尴尬。
唯一不尴尬的,是成王。
成王扫了一眼在场的一二三四五个男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算是跟他们打招呼。
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在顾青华的另一边的空位上坐下。
我不甘示弱也回瞪他,我们都离婚了你瞪我几个意思?还拆我的台。
你才慕思思,你全家都慕思思!
没人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但我不敢放歌。
我坐在顾青华旁边,挨着茶茶。“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这次总算唱对了。
成王继续瞪我,其他人则听着我轻轻哼唱继续若有所思。
我也知道前后两首歌的画风差太多。
“那样的月色你太美太温柔……”我才不管呢,想唱就唱,唱得响亮。
“客官,您的葱油饼。”忙碌的小二双手捧着一个白瓷盘,盘里是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饼。
见我的心头好做好了!我立马把唱了一句的老歌丢到了脑后。
此间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所以小二把饼放下就一秒也不耽误地退下。
我自顾自拿着饼咬了一口,又拿了一张饼塞给我家茶茶。小姑娘最近有点瘦,要多吃点争取长回原来胖嘟嘟的样子。
“才会在霎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
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
”
好家伙,竟然隔空对上了。
分饼的动作一愣,出门前没看黄历有点出师不利,所以今天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
先是季宣汉和他的朋友,再是成王。
但这一次我是激动的。
我环顾四周,却只见食客们低着头吃饭饮酒,并不是那接歌的人。
我们这一桌上的人见我狐疑地盯着周围看,也跟着我的视线寻找那个神秘的人。
毕竟,这种他们连听没听过的歌竟然还有人能接。
这次的声音来自楼下。
“嗒、哒、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从拐角处的楼梯口传来。
刚刚那个接歌的声音是个男声,声色很饱满,比我唱得好听多了。
美中不足的是,听上去有点稚嫩。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这首歌,这个世界不该存在。
所以、所以那个人一定和我一样,都是穿到这个异世界的人!
我随意唱出来的时候,不过随心而为。
哪想到竟然会误打误撞地凭它找到一个和自己有一样经历的人。
我很紧张,心跳的有点心肌梗塞的感觉。
终于,在我快忍不住跑过去楼梯间看的时候,一张圆乎乎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
可那样一张脸,却又有点黝黑。
我忍住去深究为什么他违背了‘白白胖胖’这个词的构词原理,眼含热泪地朝他说了一句:“老乡?”
“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对方不假思索地接道。
答对了!
怪不得他走得不紧不慢呢,原来是被体型限制了。
他调整着呼吸,眼神里也满是激动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左看右看,从旁边找了个板凳放到我和茶茶之间。
茶茶面露不解地看着自从那个无痕接上我的歌、刚出现的小胖子,心里想的全表现在脸上了:这个人我们认识吗?小姐认识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很熟悉、激动的样子?小姐也真是的,在外面也不注意一下形象,明明已经被人认出来了,现在还不收敛一下。啊大家都在看小姐,摁王爷的眼神好可怕
“家人啊。”我热泪盈眶,赶紧给他倒了茶递给他。
他在我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去吨吨一口气喝完,才满足地长叹一声:“嗨,渴死小爷了。”
说完看着桌上的饼眼神充满了渴望,我赶紧拿了个饼子递过去,又将剩下的一一分给众人。
唇齿间都是白面在油里滚过一圈的味道,加上切的细细的葱、真香。吃了两口,觉得还缺了点肉。
“小二,来一份东坡肉。”我举起手,连招呼小二都格外豪情壮志。
找到队伍的人就是不一样。
而在座的都瞠目结舌,你你你刚刚唱了他的曲转眼就要吃他的肉
应声而来的小二也瞠目结舌,但是他发呆的原因是因为第一次听人点的菜太陌生了。
哦忘了这个世界不识东坡居士,也不懂东坡肉的美。
“东坡居士特别喜欢吃这道菜,所以后来就以‘东坡肉’称呼这道菜。”
我刚准备解释,就见小胖子优雅地吞下喉中的食物,对着桌上的人解释道。
我不迭点头。果然是亲人啊,连喜好看起来都不差。
接着我和小二口述了东坡肉的做法:
五花肉洗干净切成方块,放入沸水锅中潮水片刻然后清洗干净。葱切成长段,姜蒜切片,锅中烧油然后将葱姜蒜炒开,再将切块的五花肉爆炒加入黄酒、酱油、白糖和盐,盖上盖子大火烧滚后转小火慢炖半个时辰。
这是我最熟悉的菜谱,因为它的做法还算简单,就是比较耗时;而我又很喜欢吃东坡肉,所以经常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在家研究。
小二听完踌躇满志地去厨房找厨师了。
而桌上的人换了个匪夷所思的眼神看我,那个眼神在说“君子远庖厨”。
忽而又齐齐想起我是欧靖川的下堂妻,便转而开始期待起东坡肉。
而我的眼神则热切地看着身边的小胖子,我和他不仅是老乡,就连喜好都那么一致。
我肯定我和他有很多话题可以说。
恨不得立即拉上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个痛快。然而今晚是我为了感谢顾青华而专门请他的,现在丢下他和一堆人似乎不太人道。
所以我只能压抑着自己激动紧张的心情,准备过后再和小胖好好唠嗑。
眼下先待今晚的聚会结束,便将桌上的人又介绍了一遍。
小胖子认真地听完,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自我介绍:“在下许仙,中南云城人士,与家师采风路过。路上遇见一列商队,听其中的人说这里的水乡风光和江南风情十分向往,因为与我们事先规划的路线并不冲突,所以特意加速赶来。在客栈休息的时候听说晚上有夜市,师徒两人便同游逛了逛。因为师傅年迈,所以逛了一会儿后我先把他送回了客栈,自己独自逛了起来。没想到走到附近,听到楼上有人在唱歌。歌声传过来,因为我刚好也听过一点,所以才接了一句。”
他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很有条理。可是,许仙?
我轻轻扯住他的袖子,凑到他的耳边问:“你别告诉我还有白娘子?!”
说完我看着他的脸,却见他有些复杂地摇着头说:“那倒没有。但是在我身边,刚好有一个女孩叫苏珍。”
我惊呆了。
他把茶杯递到我手上,往我嘴边推,同样低着声对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回头我再和你解释。”
我和他不会是穿到某个恶俗作者的文里了吧?
我就势喝了口茶水压了压,看了眼他说:“今晚你去我那儿,或者我去你那儿,咱们好好说说?”
“好。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
我和许仙约好后,心情轻快,于是两人又对了好几首和月亮有关的歌。
我唱:“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唱:“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我又唱:“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他再唱:“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你好像很喜欢凤凰传奇。”我沉默了很久,最后总结说。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以前下班晚,每次回家大妈们已经在跳广场舞了。她们天天放,我天天听,简直有毒。弄得我现在还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
半个时辰后,我和小胖给桌上的人讲完东坡居士与东坡肉的爱恨情仇,小二将炖得红酥酥的东坡肉盛上来。
我率先伸了筷子夹起一块肉尝尝,嗯这个厨师很有天赋,我非常想把他挖到我家的厨房。不知道他肯不肯来。
如果他不来,我又该用多少菜谱才能收买他才合适呢?我在心里暗暗思量。
其他人听了东坡居士的故事,又见我一脸赞赏的表情,纷纷举筷尝鲜。
我让厨房切了四斤五花肉做东坡肉,十个人吃。
整个晚上,我注意到成王作为皇室喜恶都要不动声色的修养,他伸了两回筷子。顾青华不愧是成王的好友,也只寥寥动了几筷。
季宣汉的俩朋友吃了不少,但吃的最欢的当属我和季宣汉和后来的许仙。
季宣汉吃得又快又多,偏偏他一举一动都风度翩翩,完全没有一般人狼吞虎咽的感觉。
所以季宣汉很厉害,单方面宣布,我可实在是太喜欢他了。
我吃得多,一边吃还一边给茶茶夹,在这么多俊俏的公子哥面前,茶茶明显很害羞。
而许仙吃的也不慢,但却没有给人狼吞虎咽的感觉。
我给茶茶夹菜,而他给我夹。
茶茶看着自己碗里被我堆成小山的饭菜,无奈地瞅着我低声道:“小姐”
又看许仙亲昵地帮我布菜,有些忧心地看着我们,想提醒一句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小姐”
我假装没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怎么会懂,这是和我有着共同语言的家人哎。
又半个时辰后,大家都酒足饭饱,月亮也赏了,虽聊地尽兴,但是时候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我去结账,季宣汉非要抢着付账,说什么听了我的曲,听了我的故事,还吃了我的肉,怎好意思还让我掏钱。
我很无奈,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这顿本来就是我请顾青华的。
不过最后我没争过季宣汉,季宣汉也没争过此间老板。
老板说因为我心血来潮唱的曲和点的东坡肉为他吸引了许多路过的客人,所以这顿饭老板请了。
老板还问我东坡肉的菜谱是否能给他。
这个给,十分讲究。因为在那个时代,并不时兴资源共享和良性竞争。
老板的意思是,我这个菜谱能不能只给他。
我觉得是无所谓给不给的,但是只给他不是意味着以后只能在他家吃东坡肉
那我在其他地方心血来潮想吃、又不想自己做的时候又怎么办呢?我有点纠结。
恰巧在后面的厨师听说我们要走了,也出来相送。
所以我指着厨师,问老板,这个人能不能给我我给你菜谱,你把厨师给我。
老板沉默了,厨师也愣住了。
自从进来坐下后一直阴阳怪气怼我的成王闻声又狠狠地瞪我。
算了算了,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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