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丙(三)
三人开始往回赶。
星辰远远地看见洛府门前的石狮子和门前围起来的熙熙攘攘的人心想,老太太的这个寿宴可真热闹。再看第二眼,她发现了不对劲。门前围着一群持红缨枪的官差,他们包围了洛府。而更外面的人群是看热闹的。
星辰表面淡定,实际上心里翻江倒海,不止一次地质问和怀疑自己是为何沦落至此。
但二十七岁的她最终还是在接踵而至的不幸前保持了镇定,虽说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而她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的原因——
是因为还有人比她更不淡定:有人需要她。
此时,那个明显接受不了、并泫然欲泣的人激动地做出要冲上前的样子。
还好,星辰及时在拥挤的人群中拉住了她。“绿萝、你要干什么?”她压低声音蹙眉看她,又感同身受而不自觉地怜悯她,手里坚定地、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绿萝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慌张,但整个人都在战栗。她回握住星辰拉着她的手,语带哭腔道:“星辰、我”也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即使冲上去,也只会让事情更遭罢了,可还是忍不住
“别哭,没事的。一定是弄错了。”星辰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粉盒来,为她细心地补了补粉,浅笑安慰道:“看你,妆都花了。”
官道旁的一所官邸前,身穿靛蓝色制服的官兵从朱漆的牌匾下穿过,最后在官道上列队停了下来。队伍已经排了老长,却还有人不断地从里面出来。
他们两人一组,面色肃然、有序地抬着一口箱子。身高六尺的高大官兵略弓下腰,似乎手里的箱子份量不轻。
因为声势浩大,早已吸引了附近无数的百姓聚拢在周围。
星辰和绿萝也跻身在其中。
此时,星辰一边稳定住身边胆小慌张的女孩,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看热闹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吵吵闹闹的是在干什么?嗬,这怎么满街的官老爷?”
“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正买着菜呢,就见官差们过来围住了这个老爷府,接着就把里面的大人们锁了起来押走了”
“这里住的是布政使司洛大人吧?他犯了啥错?”
“嘘!这大人老爷的事,怎么可能让俺们知道。而且现在里面的人都被押起来了,今天还是老爷,明天说不定就和咱们一样了”
“嗳,你说的是那回事。不过以前听说这洛大人是个好官呀,他怎么就变了?”
星辰听得心里一凉,不着痕迹地又握了握紧身旁的绿萝的手,挤在边上往前伸了伸脖子,状似好奇、适时地打断旁边两人的对话问道:“这位大哥,敢问这些官爷是在干什么?洛府有人犯案了吗?”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继续伸着脖子,说:“是啊!听说有人举报洛大人贪赃枉法,借着祝贺的由头把一箱箱金子往家里抬呢。那些官爷,就是负责守住这里的,看见了吧?不让一个人出去。”
绿箩听了惊地抱住星辰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星辰”
星辰握住她微凉的手,接着问道,“是谁人举报,有何证据?此次带兵的是哪位大人?”
“谁知道呢,也许是洛大人得罪了谁吧!至于此次带兵的,乃是刑部尚书于大人。”那人一个劲往前挤,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星辰心里早有猜测,如今预想被证实了以后,又见一个、两个、五个更多的箱子被抬了出来。
手中的画差点拿不住掉到地上。
星辰不知道洛府什么地方能放下这么多的箱子,但她看得心也跟着沉下去,“贪赃枉法,该如何处决?”她继续问那个看戏的中年人。
“看情况啊。受贿不多的,没收家产,革职查办。看这个情况,革职查办还是轻的,也许”
也许天子震怒之下,会杀了洛施。是杀他,还是全杀?
而有受贿的,就有行贿的。雷厉风行下,牵连的人一定不会少。
洛府一穷二白,洛施虽是官员,但家里并不豪奢。别看绿萝和狗蛋经常跟在她身边,实际上其他人除了老夫人都没人伺候的。
这明显是有人趁洛府操办喜事、人多眼杂的时候故意陷害。分明是蓄谋已久。
星辰一瞬间想通了一切,只是
是谁呢?是谁?为什么?
星辰跌跌撞撞,没想到老人家的生辰之日竟会让阖府锒铛入狱。老太太是个性急的,这个日子,一喜一悲的,不知道她的身体熬不熬得住。
如果他们再早一点,就会被那群兵也一起抓住带走。
可尽管如此,情况也不乐观。而且那些官兵会不会发现流落在外的他们,然后把自己三人抓去蹲大牢?
想及此,星辰浑身冰冷地带着绿箩和狗蛋小心退出了看戏的人群。
绿箩依依不舍地看着被官兵押着走远的洛家上下,顺从地跟着星辰走到无人处才不解地看她。
星辰不知道该怎么宽解她,想笑一笑,努力咧了咧嘴,却只有一个哭笑不得的怪异表情。
绿萝见状,心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维持的镇定装不下去了,哭丧着脸看着星辰。她低低地、焦急地对星辰说:“星辰,老爷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做不好的事!”眼看就要哭出来。
星辰当然知道洛施是个好官,可是她能救他吗?
现在她连自己的命都不清楚能不能保住,要亡命天涯吗?
唯一能说上话的许仙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风餐露宿。
而自己官家后人才做了两个月就遇到这种事,该何去何从,她也迷惘了起来。
大概知道许仙的行进路线,去找他吗?
可洛家人呢?
虽没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星辰还是决定先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
因为早上赶时间,所以吃了早饭出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是男装打扮。
三人在包子铺随便买了一些包子,开始在城里晃荡。
原来只是一个人。
现在倒好,真无家可归,喜提要饭组三人。星辰无奈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年纪都不大的人苦中作乐地想。
就这样在城里晃了一天,看着官兵抄了洛家,又跟着他们、眼看他们押着洛家上下进了牢房。因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所以并不担心被人发觉。
天擦黑的时候,三个人在城外的破庙将就了一夜。
看着熟悉的地方,狗蛋有些怀念,星辰万分感慨。只有绿萝第一次睡在这么破败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虽是个侍女,但从小就在洛府也算过的是衣食无忧的生活,没吃过眼前这样的苦头。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抱怨,还是十分懂事听话的孩子。
三人就在庙里挤在一起睡了一晚。
第二天起来绿萝和星辰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头发乱糟糟的自己,虽然情况没有好转,但还是相视笑了起来。
一连两天,他们白天在城里游荡,一是打听皇帝对洛家人的判决、一是看看是否有人在打探他们的消息,晚上再回到破庙休息。
但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既没听见对洛家的任何安排,也不见有人在找他们的模样。
星辰稍微安下心来,却不见身旁跟着的狗蛋和绿箩。
她望了望周围,又回头去找,然后看见一小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跑过去看正是绿箩和狗蛋。
绿萝躺在地上,面色绯红。
星辰伸手摸她额头,才发现她发烧了。才惊觉这几天自己太大意了,绿萝虽是侍女,但从小生在洛府,没受过什么苦,到底也是个娇娇女,这些天担惊受怕又一直奔波劳碌。她和狗蛋神经粗,没察觉她身体不适。而她不忍心拉两人的后腿,加上心里担心洛家的安危,便一直忍着没说。
虽然绿萝身娇体软,但星辰这个小身板是扛不起她的。正想和狗蛋一起搀起她去看病,人群却忽然散开,接着驶过来一辆马车。
星辰还以为人情冷漠至此,随后发现他们原来是为了避让马车。
她扶起绿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看看靠近的马车,又看看周围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向谁求救好。
咬了咬牙想开口,却见驾车的小童掀开车帘子和里面低声说话。她听不见,但可以想象里面的人也回了一句话。
小童停住马车,跳下车走过来,居高临下瞧着他们问,“他怎么了?”
星辰看着和他们差不多的个子,圆嘟嘟的小脸和身上贴身的棉衣,看起来他家主人是个不差钱的人。但是不是心善的人,她得问问。
星辰抹了抹眼睛,垂泪道:“这是我哥哥,我们从乡下来投奔亲戚,没料想亲戚已经搬走了。我们走了很远的路,身上的盘缠也花完了,哥哥一直发着烧,原想着找到亲人就好了……没想到,没想到却扑了一个空。现在钱也没了,哥哥又昏了过去,我、我”说到最后,眯起眼偷看小车童的反应。
小童听完又走回马车旁,对着车内大概是在说大致情形。
没一会儿,他又走了回来。
这次他弯下腰,对星辰凛然道:“我家、我家公子心善,可怜你们。你们把他抬上车去,公子会为他看病。”
星辰赶忙答应,护着绿箩的头慢慢站起来。狗蛋抱住她的上肢,她抱住她的腿脚。两人都是小身板,最后还算顺利地把绿箩搬上了马车。
往马车走去,狗蛋和对方套着近乎,“小哥,你家公子是大夫吗?”
小童生着白净的脸,闻言生猛地瞪他一眼,双眼怒火如焚,愤愤道:“发烧而已,我家公子能看。他不是大夫!”
狗蛋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引得他这么大敌意,只能憨笑着道歉,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他们的对话也引的星辰忍不住暗道:是医生怎么了?看病救人,悬壶济世。不过看人一脸炸毛的样子,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很想rua。
车内空间有限,上了车,小童和狗蛋在外面驾车,星辰只能一个人把绿箩挪进车里。车里面铺了柔软的皮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但越发能看出对方的讲究。
星辰憋着劲终于把绿箩方方正正地放在车厢里,这从得了空抬头看车主。
这一看,她愣了。倒也不是那人生得多俊朗,而是他眼是眼、嘴是嘴,毫无亮色的五官放在一块儿却叫人心惊。就像是落入一个漩涡里,自己跟着转,人也昏昏沉沉,但就是无法回神。
这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有。
但她赶紧移开了视线,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人的样子和自己看到的画面都从脑子里甩出去。
那人坐在角落里,穿着雾蓝色的长衫。头发简单梳起,只在头上用一根簪子束起来。
他见星辰看他又躲开,云淡风轻地开口:“他发烧了?”他问的是绿箩。
星辰点头的功夫,对方已经从角落了移了过来。那种从容不迫的举止,透出十足的优雅气息。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近在咫尺的人身上不知名的香味。
他施施然伸手探在绿箩额头上。
这人和人真不一样。
星辰眼巴巴看着他,“请问公子怎么称呼?我的名字是狗不理,这是我的姐姐狗蛋。她没事吧?”她没有多想就让狗不理的名字重出江湖,又鸠占鹊巢的给绿箩冠上狗蛋的名字。至于外面的狗蛋,呃再说吧。
星辰承认自己旧伤未愈,却对眼前这个刚刚见面的人有想法。这无疑是疯狂行为。另外加上自己眼前的困境,她觉得不招惹是非才是上计。虽这么想着,但空间有限,那人身上的味道又无孔不入地往鼻子里钻。
所以她皱着眉说穿了女扮男装的绿箩的事实,而且事实上也许他已经发现了。
他低低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说,“你姐姐无事。我叫容和。”
如果不是一直留心他,星辰都不知道他笑了。看起来他是个格外克制的人,也许家教极好,也有可能心机极深。
“多谢容公子!公子的名字真好听。对了公子,你招不招书童?像我这样的,机灵、年纪小、反应快。”星辰谢过他,开始自荐……说错了,是毛遂自荐。
洛府不能呆,当务之急是找一个落脚之处。眼前的人,看起来正是良选。
但自荐枕席,是她心里的想法。
她想想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总角少年的模样,他如果对她有什么好感,那应该挺变态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呀。
“我的书童你见过了,就在外面。”容和又回到原处,在角落里拿出一个盒子。
“那你介不介意多一个?”星辰不死心,接着问道。
他似是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怔了片刻才想起摇头。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公子?”想想自己未知的命运,星辰也就没有坚持了。
“回府。”他勾手,用一个邀请的姿势对着她挥手。
星辰眯着眼,勉强在昏暗的车厢中看清了他的动作,自己便乖乖凑上前去。年轻公子白皙的手掌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瓷白的小瓷瓶。她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治退烧的药丸,立马接过去,打开瓷瓶,又抬眼看着他下一步指示。
“给她喂一粒。”
“哦哦。”星辰扶起绿箩的头,给她喂下一颗黑乎乎的药,又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绿萝昏睡着,眉头却紧皱起,似是在梦里仍在担心着。
听绿箩说自己是孤儿,从小被洛施收养在府上。所以对洛家的感情肯定很深厚,而如今洛家遭此大难,她一定很难过。
容和并不十分注意那自称狗不理的小人儿,但她不说话安静下来,靠坐在昏睡的人边上替她姐姐梳理着碎发,脸上的神情是淡淡的愁绪。
和说话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甚至和她的年纪不符。
他难得地用了一瞬间的功夫思考她的惆怅从何而来。但下一刻,她似乎从思绪中回过神,又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拿着那个瓷瓶。她盖上瓷瓶,朝自己伸出手挪近了几步,手里正是装着退烧药的瓷瓶。
容和接过来,将瓷瓶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时车顿了一下,狗不理向后倒去,正好倒在他面前。
他扶她坐起,发现她身体单薄,似乎也有些发热。
她坐了回去,难得正色地对他道谢,竟然没有借这个机会对他说些油腔滑调的话。
“你靠过来,我瞧瞧你。”容和不冷不热道。
对方却仿佛吓了一跳,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很好,不用给我看。”
容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狗不理瞧着他平静的眼神,最后不情不愿地靠近他,大有慷慨就义的模样伸出一只手。
容言手探上她的额头,摸了一下立即收了回去。
狗不理见了抬起头看他,问:“怎么样?”
“并未发烧。你再将手伸出来,我为你把把脉。”他抬眼瞅着她吩咐。
“哦。”她将袖子挽了挽,再次把手伸了出去。
容和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处,停留了片刻后,他皱了皱眉,收回手道:“不必担忧,你并未发烧。”原来见她呼气灼热才以为是发热,但把过脉才发现那并非如此。是因为她身体瘦弱,兼有旧疾。只是看她衣着打扮并不寒酸,没想到内里竟有如败絮。
星辰早知道自己没事,预判了他的答案,虽无声中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感谢人家的一番好意。她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谢谢,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心里叹道面上再冷心的人身体还是温热的,却也有不解:没发烧不是好事吗?那他为何还皱眉?男人的心思,海底针,她不懂。
“你手边那是什么?”容和指着她袖筒里掉出来的东西提醒道。
星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才发现是先前塞进水袖里放起的礼物,“哦,这是一副画,容和要看吗?”
“不必。若是紧要的东西,就好生收好。”容和淡淡地说。
星辰将画又收进袖口。心道他可真是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这样的人似乎过于无趣和枯燥。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自己最应该操心的就是洛家的事了。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
星辰有点犯难,看容言不像是会帮忙的人,他的书童也是眼高脖子粗的骄傲人。可让她和狗蛋抬绿箩进去,这得够呛。所以,自己叫不叫醒绿箩呢?
最后还是没叫她。睡着了都不踏实,何必再叫醒她起来惆怅呢。
“狗帮我把她扶到我背上来。”星辰想让狗蛋帮忙,但看见施施然下车的容和忽然反应过来狗蛋的名字已经不属于他了,所以说到一半赶紧住嘴。
她背对着狗蛋半蹲在地上,结果等了一会儿背后连个影都没有。她扭头回看,才看见狗蛋已经背起绿萝跟着小书童身后进去了。
其实容言是想帮忙的,他虽然冷着脸,但也无法视而不见两个没绿箩高的小孩背她,其中一个还生着病。
而星辰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她也见不惯这莫名高贵的人被拉下神坛。
进去以前,星辰抬头仔细看了看门匾,上面题了两个大字:容府。
主人在前,小童随后。他们亦步亦趋,跟着主仆的步伐进了府。
这容府和洛府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前廊里厅和后院,不过容府接客的里厅更窄一些,两张椅子互相对立。若是客人坐在其上,互相会面说话,应该很亲近。因为彼此相隔距离不远。但星辰不知道的是,容府鲜少有客人来访。
三个人被小童安排到后院住下,之后连着好多天没看见容言。她看得出来容言平时不怎么喜欢捡人回家,也对捡回家的人啊猫猫狗狗不上心。反正就是扔在后院不管,还好平时有人定时给他们送三餐。
而星辰对他好奇死了。
总的来说,她对一切都好奇。但目前她最关心的还是洛家人,毕竟一起朝夕相处了几个月。
绿箩那天吃了药烧就渐渐退了,她醒来后狗蛋和她说了大概情形。
经过绿萝发烧晕倒的事,星辰觉得还是不带她奔波了。所以之后再出去她总是一个人,狗蛋留下来照顾绿萝;而且听到的都是些坏消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星辰听到了太多的流言蜚语,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她心里焦躁,却只能安慰比她更加忧虑的绿箩。
她现在只有她了,所以自己得稳住,不能把那些负面的情绪传染给他们。
这天星辰从外面回来,小心翼翼看了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了才准备从后门进去。这些日子她都是这样,虽然没有听到关于追捕他们的消息,但她还是万般谨慎。
不过也因为没有人追他们,所以她才能安心住在容府。不然,为了不连累容和,她就应该和绿萝走得远远的。
这些天他们也不好意思麻烦容府上的人,就自己做饭吃。但食物还是一天不落地送来,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却也是鱼肉蔬果齐全。
书童来看他们。
小童来,估计是他家主子想起了自己两天前捡回家的几个人了,让他来看看。正好星辰也想亲自谢谢容和,便央求着小童带她去见容和。
小童的名字叫小宝。
小宝撇过头,也不管星辰苦口婆心说了一堆理由,只说他家公子现在书房,谁也不能打扰。
星辰连忙说不必现在,只等容和空了她再见就行。反正她别的没有,时间多得是。
但小宝傲娇地哼了一声,说他家公子时间宝贵,不见客。
他这个样子星辰真觉得他像一只孔雀,把羽屏张开在众人面前炫耀。可真骄傲啊。
不过也是。如果容和是她主子,她估计尾巴也会翘到天上去。
小宝昂首挺胸地回去回话了。
但他没想到星辰会尾随在他后面。
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跟着小宝来到容言的书房,但她也没闯进去,而是等在外面。
星辰想她等在这里,就一定会见到容言。
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记得天黑后小宝从书房带上门出来。她赶紧躲到一棵树后,待他走远了才重新坐回容言书房前的石梯上。
小宝没再回来,星辰想小宝应该是去休息了。
月上柳梢。
等了好久,想着是回去睡觉还是继续等呢。但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就在容言的书房门前,抱着自己的膝盖。
门嘎吱作响的时候,星辰还以为是在做梦。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只是手脚麻了,站不起来。一动脚就抽筋抽搐得难受。
所以她一动不动,只回头看容言。他穿着月白长袍,头上的圆月又衬得他不那么清冷,好像是她能触碰的人间。
星辰怕惊吓到他,轻轻唤了一声,“容和。”
容言没有吓到,却似有些惊诧。在月色下他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容和,布政使司洛大人的事圣上今日有所决断了吧?你也是官吧?所以小宝才会那么别扭地称你为公子。因为你不是公子,你是大人。”寻常百姓家的宅院称“府”也是没问题的。但是这几天在外面来来回回打探消息,她不可能听不见关于容和的事。
容和,太子太傅,原是当今陛下的伴读。后来陛下登基,他就成了太子太傅。
关于他,她听到的都是赞叹的声音。
她知道他是个好官。她来见他,一是谢他,二是想问他朝中的事。因为洛施也是一个清官。
她今天在外面看到了张贴出来的皇榜,上面是对洛府上下所做的判决:
洛施受贿黄金万两,现已查明。今革职抄家。男眷流放边疆;年轻女眷投入教坊司,年老体衰者则送至掖庭打杂。
一转眼间诺大的家四分五裂。星辰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绿箩,她担心她受不了打击。
容和点头承认。
他没想隐瞒身份,不然也不会告知他的名字并带他们回来。
“大人,我知道你救了我们已经是你的大仁大义了。可我想知道,我想找出害他的人!”星辰动了动脚趾,发现不麻了她试着慢慢站起来。
站在比容言矮两级的石阶上,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附近。“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大人?”
“嗯。”容和原先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听说洛家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从外地投靠的远房亲戚,他并不蠢,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不过因为他们并非涉事人员,所以无人查找他们的踪迹。
“那你能告诉我吗,是谁害他们?”星辰眼睛亮了,忍不住期冀。
“不能。”也是不行,因为他也不知道谁是主谋。
“那我明天下午想出门一趟,行吗?”星辰也知道容言并不理朝政,他只教人,不教事。之前自己出入容府不打招呼是因为见不到他,如今见到了还是得主人支会一声。再怎么说也是在他的屋檐下。
“嗯。注意安全,带上那个丫头。”话说开了,他也就不再装傻。狗蛋、狗不理,这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星辰摸了摸鼻尖,并不尴尬:“多谢大人,大人早些休息。”说着她顺着来路返回自己住的小院。
说实话她有点好奇容和知道的到什么程度了。他知道绿箩是绿箩,那她究竟是洛丞星、还是林星辰?
回到屋里的时候,房间一片漆黑。原以为绿箩已经睡了,但她刚推开门,绿萝带了哭腔地朝星辰扑了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
最是美人恩难消受。星辰被绿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扑了个踉跄,不由回抱着她,温声安慰:“没事没事。容公子在书房看书,我不敢打扰他因而等得久了些。”
绿萝才忍住哭,抬起红红的眼看着她问:“真的?”
因为她们约定好,她出门以后绿萝就待在屋里哪都别去,不管自己去了多久她等得多心急都不能出去。绿箩和狗蛋社会经验不足,星辰怕她不在他们吃亏被人骗。以前她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从没像今天这样直到天黑还没回来的情况,所以绿萝等得害怕了也情有可原。男女有别,这么晚也不可能去找狗蛋。所以只能自己在房间里一边等,一边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想。
都是她思虑不周的错,“嗯嗯,明天我们去见嫂嫂她们。”星辰赶忙说着,简单收拾了一下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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