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见面第一天就让人家跟她吃馒头鸡蛋配榨菜也太失礼了，五条绫音带着蓝染下了馆子，在自家队长经常去的一间餐馆里把少年喂了个饱，然后诚恳地致以歉意，告诉了他家里根本没有余粮的事实。
蓝染少年表示理解，并安慰她自己在七十四区饥一顿饿一顿压根就没饱过，现在有房子可以安稳睡觉已经很难得了，食物上面只要有的吃啥都行。
绫音十分感动，顶着个面瘫脸又给孩子添了两大碗米饭。
吃饱喝足之后太阳也彻底落山了，热闹的街上四处点着灯，只属于低编号区的繁华夜景一幕幕映入蓝染眼帘。
真是奢侈的生活啊，在七十四区根本没人敢点灯，除非是不想活了。而在这里却家家户户都亮着，甚至大敞着店门随意吆喝，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有非常的多的女性、小孩和老人。
高编号哪有这般景象？
他轻笑一声，借着房屋投下的阴影遮去眼里的暗沉。
眼见不一定为真，但不见一定不知道。
少年听过太多对死神的抱怨和仇恨，有些人即使有灵力也不想离开生长的地方跑去静灵庭，但另一些人嘴上说着要潜伏在死神里面刺探情报掀起抗争，可最终也都没有回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单纯留在了那里。
不过这纸醉金迷的繁荣生活确实让人流连忘返，能过上好日子谁又想回到那种破烂地方？
他也不例外，只是目的不完全相同。
——那些肌肉笨蛋，一个赤火炮都教不会，空有灵力却不能掌握，待在那种有什么出路？
想要变强，想要更多知识，想要突破自我，就必须成为死神。
蓝染本来准备直接甩掉那群家伙自己前往一区，没想到正好遇见这个叫五条绫音的死神主动送上门来，于是顺水推舟进行了一个碰瓷。
计划非常顺利。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明明实力很强却只当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二十席，和他判断的五席及以上有很大出入，让蓝染十分不解。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绝不会甘愿在这种位置上平庸七年之久，藏拙也不是这么藏的。
明显就是摆烂。
原以为她还有点用处，这么看来可能要找些理由慢慢疏远了。
少年牵着黑发女人的手，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太简单，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现在么，暂且不急，先观察一段时间。
面容清俊的温柔少年弯起嘴角，向朝他看来的黑发女子露出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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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下次发工资还有二十一天。
五条绫音带着小少年把离家近的一些地方转了几圈，让他认认路的同时顺便买够了这个月的鸡蛋和馒头，但她又不会做饭，只能硬着头皮和过于热情的杂货店老板学习了几种简单好吃的鸡蛋料理做法。
嗯，听着非常简单，只要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就好了。
她已经完全懂了。
【你真的知道怎么做吗？】
刀魂的声音忽然响起，一道身形高大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灶台旁边。
柔顺的赤发束成马尾悬于脑后，一对漆黑的双角自头顶螺旋向上，颇具冲击的锐利面容在下颌两边纹着四道黑痕，猩红的竖瞳居高临下地盯着五条绫音，并充满了狐疑。
【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过见你用这玩意。】
碎空看着左手鸡蛋右手锅铲的黑发女人，脸上写满了不信。
五条绫音没有搭理他，面色严肃地回忆着刚才杂货店老板说的顺序。
先把鸡蛋打散，然后加入高汤——这个没有，先放一边；再用酒、盐、糖等调味品一起放入配成蛋液，锅里刷点油倒进去，成型了之后就卷起来……
一道简单的厚蛋烧就做好啦！
她按着顺序从头开始，碎空就靠在旁边看戏似的盯着，神态冷漠的黑发女子和这朴素的烟火气息完全不搭，再加上她正手忙脚乱地挥舞锅铲，从未见过五条绫音露出这种棘手表情的刀魂顿时咧开一个戏谑的笑容。
然后看着看着就笑不出来了。
碎空：【……】
【你在干什么？】
他的嘴角不自觉耷了下来，本就细长的竖瞳更是缩成一条线，尖锐的犬齿从唇间露出，下颌也跟着恼怒地紧绷起来。
——这个女人，又在用他的能力干这些琐事！！！
碎空咬牙切齿，看着五条绫音为了减少油烟气专门动用空间切割，甚至连锅铲都丢开直接用能力来卷蛋烧，气得一巴掌按在了她头顶。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
五条绫音皱起眉，拍掉自己脑袋上的手全神贯注集中于锅里的鸡蛋，一边使用灵力一边使用术式。
这调料里不健康的成分好多，右介吃了会不会长不高啊？
她将里面的‘有害灵子’全部提取出来，随意挥散到空气里，只留下最营养的部分。
很快，这盘浓缩了鸡蛋和调味品一切精华所在的厚蛋烧终于出锅了。
五条绫音端起盘子，推开挡住路的刀魂走进里屋，她倒是不怕跟上来的碎空会吓到蓝染，因为除了自己没人能看到这家伙。
金黄色的厚蛋烧散发着一股美妙的香气，少年执起筷子，在绫音紧张地期待中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陷入了沉默。
五条绫音更紧张了，本就毫无表情的脸直接冻成冰块，微抿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很不好惹，活像谁欠了她八百万。
把满脸复杂的蓝染都噎了一下。
棕发少年艰难地咽掉那块厚蛋烧，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盘里的菜，明明从色香两方面来看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吃到嘴里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这味道实在难以形容，大概就是所有调料各发挥各的味道一点融合都没有的煎蛋，你甚至还能轻易地品尝出盐、糖和料酒在鸡蛋里所占的比例及位置。
这是在做饭还是在搞研究？非得一层糖一层蛋一层盐吗？
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寄人篱下的蓝染扯出一个笑容，嘴上说着“绫音姐做饭很好吃”，但桌下的手却已紧握成拳，这才认识没多久也不好下人家面子，他只能忍着那股怪味面不改色地将一盘厚蛋烧全吃掉了。
毫不知情的五条绫音放下了心，既然孩子这么喜欢，那以后的早晚两餐就回家做吧。
中午大概是没什么时间，她在静灵庭的工作并不少，只好从食堂打包一份回家了。
瞥了眼装满鸡蛋的储藏柜，绫音决定这段时间去多拜访一下附近那家杂货店的老板。
鸡蛋料理花样再多也是鸡蛋，光吃这个营养不均衡，想想办法从老板手上低价买些其他食物吧。
身后的碎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少年主动担起洗刷碗盘的任务，将灶台上的厨具都清洗干净放回原位，随后又乖巧地坐在对面，静静看着沉思的五条绫音。
黑发蓝眼的清冷女子拿出纸笔，在疑似工作日志的本子上默默写着什么，蓝染从他的方向扫了几眼，瞄到了“费用”和“账目”等等跟钱有关的字。
说起来，今天出去采购时还看到她在砍价，一个充斥着贵族气息的女性冷着一张脸站在街边跟商贩大砍特砍，还用一连串逻辑完整的理由把老板堵得哑口无言，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同时也让蓝染意识到这个家确实是揭不开锅了，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得被迫吃下五条绫音做的饭。
虽然从他吃完厚蛋烧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但那股味道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就跟吃一口调味品再就一口食材一样，味儿太冲了，要不是他定力过人说不定当场就得飚眼泪。
果然，没有人是完美的。
即便这个死神在实力和容貌上都远超他人，也会有其他方面存在致命缺点。
如果这种缺点不是生活方面的就好了。
少年吞咽了一下，料酒和盐巴对嗓子的刺激感依旧没有退去，让他不由自主摸了摸喉咙。
唉，希望她的厨艺以后能多少精进一点，别再这么‘层次分明’了……
蓝染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脸，无聊地看她记账。
五条绫音的字迹十分工整，一笔一划都规规矩矩，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个人特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专门学习这种字迹。
是为了隐藏什么吗？
少年眼中划过一道流光。
但认真的女人并没有发现投向她的探究视线，一直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她罗列了下个月所有可能支出的项目，大概统计出一个数字——然后和自己的工资比了比。
五条绫音顿时沉默，艰难地闭上了眼。
新家还有许多没置办的东西，衣食住行里除了行剩下的也都是一笔开支，未来还可能产生某些教育支出，林林总总算下来她那点工资真的干不了什么。
属实是底层死神现状了，不仅养不起家，还得贷款生活。
看来一个人过日子确实省钱，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攒出买房的钱。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家里突然多了张吃饭的嘴，再这么混下去他俩都得饿死。
痛定思痛之后，五条绫音不得不作出一个违反自己意愿的决定。
——升职。
算了，反正这七年也没什么长进，不如趁自己还没有彻底变回以前的样子时给那孩子多创造一些条件吧。
彻底陷入老母亲思维的五条绫音神色平淡，撕掉了满满一页的账目扯成碎片，随手丢进旁边纸篓里。
现在，就让她来拯救这个恩格尔系数爆表的家庭吧！
少年看着气势忽然凌厉起来的黑发女人，半是警惕半是疑惑地往窗外瞅了眼，但空无一物的院子里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那这是怎么了？
一副要找谁寻仇的样子……
尚还十分稚嫩的蓝染迷茫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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