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3)画像
夏天的又一个早晨,贡珠来到大水塘边,降央卓玛已经早在那里了,她像一位佛教徒那样坐在水塘边一棵松树下,面对水塘,做起了瑜伽的吐纳。降央卓玛不是藏传佛教的瑜伽修习者,她只是拿这个来治疗头疼病。莲花山大士创立了瑜伽传统,让世俗之人也能学习佛法,因此,藏地出现了少数的女瑜伽士。成为瑜伽士需要持受14条戒律,其中一项戒律是对女性不能造身、口、意的罪业,尤其是对自己的母亲。可是降央卓玛造了,她恨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说降央卓玛的这个瑜伽只是□□上的锻炼。
贡珠架起画架,对着降央卓玛和水塘开始作画。降央卓玛的轮廓和她身侧的松树很快被勾勒出来,松树挺拔,树冠饱满、青翠,降央卓玛只是一尊佛像的样子。也就是画到这儿,贡珠内急,没有跟降央卓玛告别就悄悄飘飘然离开,降央卓玛沉睡般的坐在那儿。
巴图康来了,他悄悄的,边看降央卓玛边看画。有一群蝴蝶在降央卓玛的身边飞舞,黑红两色的翅膀在阳光中不停开合。不一会儿,它们飞走了,巴图康却仍然凝视着降央卓玛。此刻的降央卓玛像佛像那样,周边带着光晕,很多东西从那个美丽的肌体中长出来,巴图康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从那个美丽的肌体里长出来的,但他知道那些东西是如何从自己的心里产生,并自己伸展出去。
贡珠解手回来了,也把巴图康从沉醉中惊醒。他假装四下里张望一下,然后跟贡珠轻声打招呼说:“你在给卓玛画像,是吗?”
“对,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苍白一片,等一下就有点型了。”贡珠说,“听说你的摄影技术很好,还有照片被报纸刊登过,怎么样?摄影家,给点意见吧。”
“谈不上,谈不上,你选的这个时刻不错,地方好,人物也好。”
巴图康的声音是轻的,但是他的嗓音浑厚,这么安静的地方,可以听得很清晰。很明显,降央卓玛受到了干扰,她的头微微向他们这一面偏。
“别谦虚了,有什么意见赶紧提,我知道你可以的,”贡珠继续作画,一副很慎重的姿态。“我想把降央卓玛做成观世音坐在莲花台的那个姿态,她闭着眼的样子,那长眼睛跟观世音的很像。”
“是呀,这个想法很好。按你想的画就可以了,搞创作的关键就是要有自己的想法,然后按照自己的角度把事物呈现出来就可以了,至于别人能不能理解,那都不重要。”
“是吗?”贡珠说,“你真像个艺术家。”
一个人画画,一个人站在身边看,看画也看人,可以随便瞧,这个便宜真好。
四下里回荡着山雀的鸣叫,上游的山坡上有一处磨房,磨房早已荒废,水道和水闸还在,巴图康过去看看,他不能老呆在贡珠身后凝视着降央卓玛,那样会让贡珠发现的。没错,感情的事别人很难发现,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很容易暴露,毕竟近距离是不容易保密的,还是远离稳当点。他离开了一会儿,往山上爬去。
不一会儿,他遇上了老牧工次仁顿珠。老牧工一看到他就走上前来招呼道:“你好啊?站长,今天不用值班吗?”
“对,今天轮到我休息。”巴图康回应说。然后他们就肩并肩站在一起。
“您老有60了吧,还干这个,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不是有个女儿吗?我得帮她买个房子,现在城里的房子都特贵,一套房子赶上咱们一个庄园了,嗨,现在这个社会,我这样的老头子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老牧工弯下腰去收拾一下自己的裤脚。
“没错儿,有孩子,当父亲的都闲不了,这就是现在的社会。”巴图康说。
老牧工很快附和这个理,他说:“所以呀,我还是觉得我们过去的生活更好些,现在的孩子都太累了,负担重呀,老人、孩子,还有房子车子,简直没有一样是省心的。”
“是的。现在的年轻人负担大,所以您还得好好工作,呵呵。”
“对,对,对。”
跟老牧工聊天不是重点,重点是水塘的吸引力。他再次回到大水塘这边。
“画好了吗?”巴图康看了看,说,“挺好的。坐姿很稳当,现在就差开脸了,眼睛最考验功夫了。我说得没错吧。”
“对,我跟卓玛很熟了,这给了我一些信心,我能做好这两笔,一定搞定它,”贡珠说,“我要把她弄成观世音坐莲台的样子。这样才浪漫。”
巴图康再次凝视着降央卓玛。他觉得贡珠的开脸还是会出问题。巴图康看出来了,降央卓玛身上有一种冷酷的力量,缺少绿度母(观世音圣母)那种慈悲的神态,跟观世音神态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把她做成冷酷的样子,让那两条细眼像毒蛇那样放出冷光比菩萨发出慈悲的光来得合适。他以某种深邃的洞察力审视着她,他发现她是一个危险的美丽精灵,自己要是粘上了,可能无法掌控发展局面。可是,她是那样美丽,很有诱惑力呀!
他思忖了一会儿,才说:“凡人就是凡人,我觉得嘛,不必跟菩萨比较,这可能会比较接地气,你觉得呢?美女。”
“不,我一定要试一试这个,”贡珠坚持己见问,“菩萨就是众生,众生也是菩萨。”
“你说得好,我是个庸俗的人。你是一个高雅的人,像雪山上一朵洁白的雪莲花。”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贡珠说,“要是有高雅的人看见我这样的花朵,并珍惜她就好了。看看现在,我的开放,没人理睬,它都快枯萎或窒息。”
“你这样的花,我能采吗?”巴图康打趣说。
贡珠笑了,问:“你是高雅的君子吗?”
“不,我是个俗人。”
贡珠要开脸了,他们沉默了好一阵子。
很明显,不理想,贡珠显得心烦意乱又深感震惊。她不相信地问巴图康,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哪儿错了?”
巴图康摇摇头,表示他不理解。
降央卓玛舒展了四肢,她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然后走过来,看看画架。贡珠开的眼有点假了,因为她想弄得慈眉善目,结果就会这样,给人不真实的感觉。降央卓玛看了一会儿后说:“挺好的,贡珠,你没有错,人哪能跟菩萨一个样呢?凡人是要带点烟火气的。何况我的烟火气还挺大。”
“也许我应该把你画冷一点,尽管我也觉得那样更合适,可是我知道你不应该是那样的人。”贡珠在挣扎着,“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尽管你遇上了可恶的混蛋,可你的所做所为比我们更干净而真实!看看吧,成千上万的人在重复说爱是最伟大的,博爱是最伟大的,可看看他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吧。看他们做的事我们就知道他们是一帮龌龊的骗子和胆小鬼,他们所说的那套跟他们的行为是不沾边的。”
“爱是伟大的,恨也是伟大的,一般人更容易接受仇恨,爱是广告,得到的人不多,所以爱是可贵的,仇恨是不值钱的。好了,别管这个了,说得越来越像喇嘛了。”降央卓玛说。
“的确是这样。”贡珠认同。
“太对了。人需要一个纯洁美好的氛围,就像野兔需要青草丛。”巴图康说。
巴图康诚挚的话语令降央卓玛看了他一眼。
即使没有了白仁德隆,降央卓玛都有自己幻想中的男神。
还是在这个大水塘边,当时她只有十七岁,正是花式幻想的时期,她正在洗澡和游泳,很明显,其他人是不可能靠近的,机缘巧合,水塘的西北面高地突然出现了一头白牦牛,晚霞晖映着它的身躯,,白色的皮毛亮闪闪的,它的角伸向空中,头部下是阴影。
这头牛不像是她家的,也不像是本地的,好像是野牛,她有点害怕,躲在水中,只露出个头。这头白牦牛很高很壮也很漂亮,像个威武的武士,很不可思议,她再一次的细看,摇摇头。她敢说它真不是本地的,甚至不是野牛,野牛也没它这么高大的。只见这粗壮的牛默立着,,大大的黑眼珠闪烁着恶狠狠的野性光芒。她不出水,白牦牛好像也不离开,看着她似的。太阳快落山了,降央卓玛顾不得了,她从水里出来,裹上浴巾,舒展双臂,昂起头,剧烈颤抖着向牛跺着脚,挥动她的双臂。那头牛低着头,着了迷似地看着她,光光的牛角高耸着,任这女人跳着舞着。林中一丝风吹过,抚摸着她的身躯,一股喜悦的热流传遍全身,那热流像像咒语一样,让她麻麻的。
因为害怕,降央卓玛开始唱歌,一边看着这头奇怪的公牛往家里撤退。白牦牛的皮毛真的光滑,在落日的余晖中有了金色。野性的公牛!突然打了个响鼻儿,然后不见了。在余晖中消失了,也可能是没入了树荫里,总之,不见了。降央卓玛呆立在草地上好一阵子。后来,她认定这个白牦牛就是神给她的启示——她会有一个白牦牛般的情人。再后来,她把大水塘打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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