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修)
就在泠月离开后没多久,周二虎在嵩州府摆宴席替夫人庆生,嵩州各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给周夫人送了礼物。
在周夫人收到的礼物中,薛家送来的一条红玉手串格外得她的喜欢,世人尚玉,但首饰还是以碧玉白玉为主,红玉尤为罕见。
这条手串正是泠月之前送进当铺的那条。原来当铺薛老板之前一直在搜罗既体面又出挑的礼物,预备给周夫人作寿礼,底下人知道老板心事,收着了好东西自然赶紧递上去。
“夫君,你说这个漂不漂亮?如果我更白一些就好了,肯定更衬这颜色。”周夫人喜滋滋地说。
当周二虎认出这条手串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是个不懂女人首饰的粗人,但对这条手串他印象深刻。
托这条手串的福,在他为数不多的首饰知识里,恰好有关于红玉的。
那还是他在邓怀戚身边时候,邓都督新婚送了一条红玉手串给公主的事情不到一天就被府里小丫头们传遍了,周二虎站在院子里轮值,被迫听了满满一耳朵,也跟着学了什么“绿翠易得红翡难求”。
轮到他护卫公主出行的时候,他没忍住好奇心私底下偷偷瞄了好几眼,十二颗指甲盖大小的红玉雕刻成辟邪神兽环抱手腕,每颗玉石间间隔米粒大的小玉珠,错落有致,色泽鲜红又不失温润,衬着雪白皓腕,叫人过目难忘。
他当时还心里盘算,等他攒够了钱也给自家女人买一条便宜些的,晚上恩爱时戴着给他看。
确实是那条手串没错!
周二虎顾不得他夫人古怪的目光,仔仔细细将手串检查了一遍,顿时有一种荒谬错乱的感觉,仿佛身在梦中。
永庆公主是一个消失太久的名字,与之相关的那些事情仿佛都已经被深深埋藏在地下,但这个手串的出现,让那些被蒙上一层纱的过去仿佛立刻鲜明起来。
盘问过当铺一干人,周二虎顺着线索找到了客栈。
“是有这样一位姑娘没错,不过她走了好几天了。”掌柜的说,“您身旁这位高公子,那天还撞见她了,两人在门口磕绊了一下。”
“大哥你要找的人是那位姑娘?”卫高说,“她是谁啊?”
周二虎继续追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我要带她去看大夫,她也没理我,很着急的样子就走了。”
周二虎看向掌柜,“她可说了要去哪里?”
“这——小人不知啊。”
线索就此断了。
当天晚上,周二虎在灯下思索良久,咬咬牙提笔写了一封长信,连同手串一起小心包好,派人加急送往永州——邓怀戚的大军如今驻扎在此。
阎峰收到嵩州来的信有些诧异,非年非节的,周二虎为他兄弟的事情刚刚给他送过信,他回信还没有来得及写好,怎么这么快又来第二封了?
待看了周二虎的信和那条手串,阎峰只觉得自己脑袋一抽一抽开始痛了,恨不得把信塞回去当作从来没看到过。
周二虎在信里说了关于找到这条手串的始末,又说自己不敢直接给都督大人去信,只好请老上司帮帮忙,请阎峰代为在都督大人面前转达,顺便请都督大人批示接下来如何行事,最后周二虎还拜托阎峰顺便给他说两句好话。
“这混账小子,分明是自己怕触霉头,把锅往老子身上扔。”闫峰没忍住,拍桌子骂了一句。
大都督的夫人,那位永庆公主,出走已经有七年了,这件事只有当年少数心腹知道,对外,大家都以为永庆公主身子娇弱正在山里养病呢。
闫峰觉得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到底关系着男人做丈夫的尊严,若是拿到大人面前去说必定会惹一身骚。
他该怎么开场呢?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周二虎那小子在嵩州发现永庆公主的踪迹了,还找到了这条手串,大人认认是不是当年您送的那条?”
还是委婉暗示“周二虎收到条挺好看的红玉手串,大人有没有兴趣欣赏一下”?
阎峰捏着信纸思考良久,想了一个好主意,“来人,快去将白大人请来。”他也可以将这个烦恼分享出去嘛。
闫峰殷勤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白守微,“守微啊,此等大事,我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一起去大人那里商讨吧。”
阎峰有些脸热地说着自己想法,“你脑袋活络,又素来知道大人的心意,不如你来打头,大人问到什么你不知道的,我从旁边帮衬。”
“好啊。”白守微直接答应道,语气平淡。
闫峰却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你这就答应了?”
“这件事情也应该有个了解了。”白守微说,“这样不明不白下去,对大人没有好处。”
“我也觉得这样怪不像样的,那个女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嗐,我不是说将军是茅坑。”闫峰絮絮叨叨地说,“你说她走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冷不丁做什么又突然冒出来,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们都督府所有人岂不是都要沦为笑柄。”
说定之后,白守微和闫峰二人一起前往拜见邓怀戚。
邓怀戚如今临时安置在永州府府衙的后院,起居坐卧都在一个简单的小院子里,院子连通一个水榭充作书房,平时接见臣属处理公务都在这里。
他们到的时候,邓怀戚背对门站着,正盯着墙上的兵马图沉思,他身形高大,站在那里如一堵沉默的高墙,但人们并不会轻易地忽略他,衣衫之下隐约可见板结的肌肉,线条蓄势待发,透着迫人的气势。
二人行礼拜见邓怀戚,还未来得及开口,邓怀戚把一张纸递到他们面前,“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派人找你们过来,其他人一会也都到了。”
白守微目光微凝,盯着纸条上的字,忍不住惊呼一声,“陛下有意立十三皇子为太子,除去苏家和何家?消息可靠么?”
邓怀戚颔首,“可靠,是皇帝身边的人。”
闫峰说,“十三皇子那么小,母家也无势力,陛下是怎么想的呢?”
“人老了偏爱娇妻幼子是常事。”邓怀戚说,“但他随心所欲太久了,久到已经认不清自己也认不清别人,即便他成了,没有了苏家何家,也仍然是把稚子放在火上烤。”
“苏家和何家能答应么?”闫峰说,“事关全族性命,鸟兽落入陷阱临死前还要挣扎一二,何况是苏家何家这样的大族。”
邓怀戚说,“苏贵妃在宫内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任何布置都不可能干干净净,总会留下一二痕迹,而且还有何将军在外使力,我能得到的消息,他们未必不知道。”
“结果会如何?”闫峰问,“哪边会胜?”
白守微说,“京城防务大部分都在何将军手上,这才是何苏两家的底牌,除非陛下能出其不意,一击即中,不然我认为最后还会是何家占据上风。”
邓怀戚赞同道:“守微所说,正是我所想,不过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不能下定论。”
“都督大人,那我们该如何?”
邓怀戚摇摇头,“我们不如何,消息从京城传递过来最快也需要耗费两三天时间,眼下的局势是瞬息万变,说不定此刻两边已经开始了。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何将军为都督之位的事情嫉恨大人你,早就看大人你不顺眼,若何家赢了,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岂不就是我们了?”
邓怀戚自信地说,“那便来吧,我与他迟早一战,早晚于我,并无差别。”
邓怀戚的语气虽然淡然,但他知道自己内心澎湃不已,冥冥中仿佛看到了他所期待的未来正逐渐变得清晰,那些等待他去拼杀去复仇的所有,都不再遥不可及,叫他彻夜难眠了。
“我叫了大家等会过来准备商讨的也正是此事,形势有变,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邓怀戚说,“定州连州随州三地和如今脚下的永州是我们的根基所在,只要稳扎稳打,做万全准备,任他来的是谁,都休想讨得半分便宜。”
“对了,你们二人这时来找我是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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