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祭拜
邓怀戚随周二虎来到院外,“出什么事了?”
周二虎说:“大人!刚刚接到急报,皇帝死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邓怀戚愣了一下才追问,“怎么死的?”
“宫里对外说是染病,其实是精气耗损,又吃了丹药,宠幸后妃的时候突然就不行了。”
邓怀戚说:“竟然死了?我记得他应该还没有子嗣吧?”
周二虎摇摇头,“没有,从收到的消息来看,朝廷中现在关于继位的人选正闹得不可开交。”
“有说皇帝其他兄弟的,有支持皇叔的,还有一小部分人想请太上皇出来。”
邓怀戚思考片刻,笑道:“乱了好,我们不是一直想要那黄县么,刚好趁机突袭,现在何家需要稳住京城的阵脚,不敢轻易调兵增援。”
他果断道:“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回去,路上带四个人就够,其他人全部留下来保护好飞雪院,在我回来之前,公主在这里的消息不准透露出去。”
周二虎领命称是:“卑职这就去办。”
邓怀戚回到屋内,泠月还在桌边等他吃饭,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发呆。
“你回来了?”泠月看见他进来,坐直了身子。
邓怀戚大步走到她面前,“紧急军务,我必须马上就走,我回来之前你就好好待在飞雪院,我会留下人保护你。”
泠月觉察出不寻常来,“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死了。”
皇帝……指的是六皇兄?
泠月并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感觉,只是有些困惑,“怎么死的?”
邓怀戚在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暗松一口气,“消息说是滥情纵欲,耗损太过。”
泠月小心翼翼地确认:“莫非是马上风?”
这可真是个不体面的死法,身为大庸公主,泠月难得的为赵氏皇族这滑稽可笑的局面感到有些些尴尬。
邓怀戚:“……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我毕竟也算是大夫。”
“总之,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一起回府。”邓怀戚说,“等我回来就在府里办一场宴会,让大家都知道你病好了可以出来交际了。”
说完,邓怀戚摸了摸泠月的头转身便欲要离去。
“等等。”泠月喊住他。
“怎么了?”邓怀戚说,“你不能一直不见人,宴会是必须要办的。”
泠月指着桌上的饭菜,“我是想说这些糕点都方便携带,拿走路上吃吧,你都没有吃东西……”
邓怀戚收到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心头一暖,他望着泠月的眼睛说:“那夫人帮我包起来吧。”
看着泠月手拿筷子忙前忙后,邓怀戚突然觉得有什么破土而出。
他抓住泠月的手,“别弄了,随我去一个地方。”
泠月惊异道:“什么地方?你不是马上就要走了么?”
“我可以抽出来两个时辰,跑一趟够了,我让周二虎先上前准备,以后我再去追他。”
“什么地方这样紧要?”泠月问,“等你回来再去不行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我带你去看。”邓怀戚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冲动,“去么?”
泠月似乎也被他这种冲动感染了,她语调平静却坚决,“好啊。”
邓怀戚拉住她的手,取了自己的披风将她兜头盖住,“那就走吧。”
空荡荡的官道之上,一匹骏马在飞驰,忽明忽暗的月光洒向马背上的一对男女。
邓怀戚把泠月放在自己身前,两手环抱着她,一边操控缰绳。
夜晚的风有些大,泠月裹紧了披风,忍不住往邓怀戚的怀里瑟缩了一些。
“冷么?”邓怀戚侧头问她。
泠月摇摇头,“我没事。”
邓怀戚用一只手将她抱住,“很快就到了,就在前面。”
他又甩了甩马缰,催促马儿快些奔跑。
不一会骏马在一座院子前停下,院子的面积不大,屋子也不高,但造型十分古朴。院子前有台阶,连着一片空地。
泠月被邓怀戚放下地,她抬头仰望大门的匾额,“苦禅寺——”
她诧异道:“这是个寺庙?”
邓怀戚点点头,“一灯法师原本是京城济慈寺的主持,他不愿待在京城,有心清修,我便在这里帮他修了苦禅寺。”
“你什么时候开始修佛法了?”泠月问,在她记忆中,邓怀戚并不是相信鬼神佛道之类的人。
“我不信佛法,不过是想求一份慰藉罢了。”
邓怀戚率先上前,敲开寺门。
开门的守门人显然认得他,惊异道:“都督大人突然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他又小心道:“我这就去请师傅们出来。”
邓怀戚抬抬手,“不必,我自去后面就行,不需要旁人打扰,把灯给我。”
守门人讷讷,恭敬地递给他一盏灯笼。
邓怀戚对门外的泠月伸出手,“来吧。”
邓怀戚提着灯笼照亮地面,二人相携走在石板小路上,默默无言。
“到了。”邓怀戚推开一扇木门,“进来吧。”
这是一间不大的佛堂,但显然经过仔细布置,两边点着的油灯不曾熄灭,供案上还摆着新鲜的瓜果和鲜花。
后面的供桌上,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牌位,分外有压迫之感。
邓怀戚不说话,将灯笼放在门边,走上前一撩袍边跪在蒲团上,他先恭恭敬敬地做了三拜才转头对泠月说:“过来吧,让我家中长辈见一见你。”
泠月望着那一片牌位上字,“所以其实你原本姓孙?”
邓怀戚点点头,“这里都是我家先祖的牌位,我将他们供奉在此处。”
泠月走过去,在邓怀戚身侧跪下,依样恭敬地做了三拜,口中轻声道:“泠月见过各位长辈。”
泠月拜毕,邓怀戚扶着她起身。
邓怀戚轻轻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其中两块牌位,“这就是我父亲和母亲。”他深深凝望着牌位,“父亲,母亲,我今日带来的是我的夫人,名叫赵泠月,她便是你们儿媳妇,成婚这么多年始终没让你们见一见,今日特意带她过来拜见。”
“你们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孩儿和泠月二人夫妻和睦,顺心遂意。”
站在那儿沉默许久,邓怀戚拉过泠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已经见过了,我们先回吧。”
泠月轻轻“嗯”了一声,向牌位的方向屈膝行礼后,随着邓怀戚跨出这间小小的佛堂。
回去的路上,马儿的速度慢了很多,仿佛只是在悠闲地小跑,来欣赏这静谧美好的夜景。
泠月靠在邓怀戚的怀中,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父亲母亲他们——”
邓怀戚平静地讲述道:“我本姓孙,家中世代为官,永和帝刚登基的时候我祖父为刑部侍郎,不幸卷入那一场罢黜李丞相的案子,祖父自缢在牢中,皇帝下令满门抄斩。”
他特意对泠月避开了“父皇”这样的称呼,而是直接用了赵丰的年号。
但泠月听他如此平淡地讲出这般充满血泪的过往,心头依然忍不住瑟缩,她不由紧紧抓住了邓怀戚的胳膊,声音艰涩,“后来呢?”
“万幸故人相助,将我父亲和姑姑二人从牢里救了出来,他们年纪都不大,姑姑更是才不过十岁,在逃难路上走散了。”
“我父亲逃到皎县,在一个木匠铺子当了学徒,隐姓埋名活了下来,后来娶了我娘,生了我,日子虽然清苦,但很平静。”
“我爹会教我读书写字,虽然他自己也没有学多少年,但把能记下来的都交给我了,我娘就在家中照顾我们,她烧饭很好吃。”
“可惜。”邓怀戚声音一顿,过了许久才说出话来,“我十二岁那年,永和帝下令清缴余孽,父亲的身份被识破,家中被围,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无处可去,只得投军,万幸被姑姑认出了身上的信物与她相认,被他们夫妇收养,从此改名换姓成了邓怀戚。”
泠月心神俱震,原来邓怀戚身后一直隐藏的是这样一段家破人亡的悲惨过往,而先是让他家族倾覆后又在他们一家好不容易获得安稳时无情掠取的最直接的刽子手,就是她那个昏庸残忍的父亲。
泠月声音艰涩:“你原本叫什么?”
“父亲和母亲都叫我小名安郎,大名一直还没取,父亲打算攒够钱送我去私塾再请先生赐一个。”
安郎泠月心中默念。
“夫君,你恨我么。”泠月说,“我是你仇人之女,你却被逼娶了我。”泠月惨笑一声,“一直以来,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邓怀戚却突然抱紧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不是被逼的,是我自己想的,我开始知道要我娶公主,我很不愿意,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推去。”
“但当我看到你,知道你就是永庆公主的时候,我突然就不想了。”
“什么?”泠月不解。
“你还记得你曾经给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看过病么?”邓怀戚回忆道,“有一次我做了伪装进京城打探消息,顺路买点药,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有一个小郎中站在柜台边上,我当时就想,这小郎中白白净净的真俊俏,每一处都合我心意,若是能娶回家就好了。”
泠月惊呆了,她的脸也瞬间滚烫,“你说你就是那个,那个大胡子?你后来那些病——”
“小郎中实在医术不精,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当时都急得冒汗了。”邓怀戚发出低低的笑声,“可惜,后来你就不去了。”
“宫中有事,我没办法出去。”泠月小声说,“也不敢再看诊,怕把你治死了。”
“后来我有去店里打听,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当时高渺对这个可疑的大胡子提防得紧,一副回护之态,惹得邓怀戚以为他也喜欢泠月。
“你问我在我眼中你是什么样的存在,你是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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