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走失的皇子要认一个陌生男人做爹,皇帝口中的宠妃在失踪之后竟然不找回京城,而是另寻新欢,搭伙过日子?
玉明熙突然发现,自己对裴英的过去只是一知半解,这么多年过来,他对自己童年的经历闭口不提,而她是被周围人宠着长大的,不会想象得到无依无靠的裴英是如何活下来的。
她向裴英身边坐过去,小声说:“你知道你爹娘的墓现在在哪儿吗?或者,我陪你回你的老家一趟?”
没有了爹娘,远离童年居住的家乡,他是不是会思念那里?玉明熙这样想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裴英做什么。
“姐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些。”少年凝固的表情渐渐放松,仿佛释怀了一般,手掌轻轻按在她手背上。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英俊的侧脸上愉悦能读出几分成熟的意味,褪去了孩子的稚气,与玉明熙对视:“爹娘走的早,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但我现在有你,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浓浓的柴木燃烧的气味包裹住空气里的烤羊肉的香气,沿着篝火边的石堆星星点点向外迸溅,木头炸裂的响声时而厚重时而单薄,,灼烧的热度汇成一团橘橙色的火焰,将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染上温暖的滤色。
“砰砰砰”
耳边的声响被渐渐放大,玉明熙不知道这是她胸腔内跳动的心脏,还是舞动在墨色夜空里的花火。
不可以对他动真感情,她只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与她对视的眼眸中是浓浓的珍视,玉明熙能看到他心底的感激与深情。他把她当做家人,她却在算计他的未来。
原本只当他是养在身边的小猫儿,可这些年下来,她已经不能忽视自己对裴英的在意。
心底泛起愧疚,但对悲惨命运的恐惧又让她硬了硬心。她挽住少年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坚实的身体因她的倚靠而微微颤动,少年耳朵涨红,转过头去羞的不敢看她。
玉明熙凝视前方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它今夜辉煌如日中天,但明日到来,留给它的就只有灰烬和残破的木炭。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裴英,我就是你的家。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一辈子对你好的。”她轻声呢喃着,说给身边的少年听。
一份有条件的宠爱在普通人眼中是明摆着的居心叵测,但在裴英这里却是不可求的珍贵。他像个得到奖赏的孩子一般笑着点头,承诺,“我听话,无论姐姐让我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悔。”
半夜时分,二人骑马回营。
将马匹交给马夫,裴英领她回营帐休息,半路经过训练场,不远处的火光吸引了玉明熙的注意力。
整个营地黑漆漆的隐藏在稀疏的林中,少有地方点火把,怎么单单那里亮堂着。她疑惑的看过去,只隐约看见几个大敞着门帘的营帐,还没等她看到更多,就听到几声高亢的叫喊,媚若无骨,直听得她耳朵都酥了。
玉明熙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军营遍地都是男人,而那夜半明亮的地方是给他们发泄的……
未经人事的少女羞红了半张脸,自己活了两辈子到现在还没嫁人,对那种事一知半解又羞于提起。裴英在这里待了两年,他不会也碰过那些军妓吧?
同样听见了声音的裴英闭口不言,牵着她的手走回营帐,才哑着嗓子说,“刚刚那边是军妓住所,姐姐不要靠近那里。”
玉明熙乖乖坐在凳子上,“嗯。”
“姐姐好生休息,我先走了。”裴英将自己的被褥抱走,让人换了一套新的来给铺上。
趁着裴英不在,玉明熙喊住了端水进来的常柏,小声问:“我来了一整天了,怎么不见永福?”她刚到军营的时候就察觉不对,裴英身边只有常柏跟着,原先陪在他身边的书童一直不见人影。
常柏身子一怔,答:“回禀郡主,永福他死了,被边境马贼所伤,回天乏术。”
身在混乱的边境线上,生离死别是常事,玉明熙心中微微感伤,想着只能回去厚待永福的家人,不枉主仆一场。
收拾营帐,常柏就要退出去,生怕被玉明熙拦住了细问永福的事。
“等等。”玉明熙叫住了他,在常柏胆战心惊地思考如何圆谎的时候,却听到她扭捏地问,“裴英他有没有跟哪个姑娘有来往啊?你跟在他身边有两年了,男人的心思,你应该也清楚吧?”
常柏稍稍愣了一会儿,疑惑郡主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脑筋转过弯儿来了想起她半夜才回,许是听到了军妓那边的声响才担忧将军会染上恶习。
“郡主不必担忧,将军他洁身自好,两年来读书练武一样都不落下,带兵打仗更是神勇,至于姑娘家,将军无心招惹,也就是薛副将那样活泼的姑娘才能近得了将军的身。”
常柏说起实话滔滔不绝,玉明熙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觉得怪怪的。
她刚来的那天正碰见裴英和薛兰儿在草原上,当时她没多想,如今听了常柏的话,不由得担忧起来,裴英是不是跟薛兰儿有些什么……
年轻男女在军营中日夜相看,时间久了难免处出感情来,她的爹娘也是在军中看对了眼成就了姻缘。玉明熙安慰自己这都是常事,裴英有了心上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兰儿是个好姑娘,他们如果能在一起,是件好事。
明明是件好事,为何越想越觉得难受?
躺在被子里,玉明熙忧思过甚,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凌晨天还没亮,外头传来几声嘈嚷,玉明熙从浅眠中醒来,听到外头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出了事。
她穿上外衣走出营帐,前头训练场上一大片火光,在将明未明的深蓝色天空下格外刺眼。玉明熙走过去,守在她营帐外的小护卫在半梦半醒中揉揉眼睛,紧跟着追了上去。
被火把围在中间的士兵从马上下来,有几个身上负了伤,被人扶着抬到担架上。玉明熙穿过人群看到了裴英,他半跪在薛兰儿身边,两人正贴耳谈着什么。
明艳活泼的女子身上浸染了鲜血,垂在手边的大刀被砍断了一截,她虚弱的躺在裴英怀里,受伤的手臂血流不止。
玉明熙想要上前查看薛兰儿的伤势,可怎么也挪不动步子。裴英曾经那么冷僻,从来不与人亲密接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看见他怀中抱着另一个女子。
她好卑劣。
一个是她真心结交的朋友,一个是她养在身边的弟弟,理智告诉她应该为他们两人的感情送上祝福,可这一幕展现在她面前时,她只觉得自己是个不该出现的外人。
玉明熙走去问一个刚下马的士兵,“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脸上有血,还没从刚刚的激战中缓过神来,回禀说:“属下跟随薛副将去边界巡夜,原本一切安好,与第二支巡逻队伍交接之后按原路返回,谁知在归途中被一支辽族士兵堵截,他们人少但个个下手狠毒,薛副将冒死抵挡才保了我们几人的性命逃回来。”
出去巡夜的士兵回来不到三成,对方是下了死手。
边境线上势力众多,马贼、流民、牧民还有游荡在附近的辽族人。正值夏季放牧牛羊的好时节,辽族怎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挑衅?
玉明熙不安道:“辽族恶意截杀我们的士兵,闹大了可是要到两国开战的地步。”
“他们有备而来,是我轻敌了。”裴英起身,军医将薛兰儿抬下去。
空气中飘着潮湿的雾,玉明熙穿着单薄的外衣,轻轻打了一个喷嚏。裴英从她身边经过,带着少年体温的外衫披在她肩膀上。玉明熙追逐着他的身影,只看到少年单薄的背影。
主帐中,几位副将与裴英在沙盘上制定围剿计划。不过多时,玉明熙走了进来。
“将军可否听我一言?”她看向裴英。
裴英抬起头来,“郡主有何高见。”
“方才我问了营中士兵们近几月的巡夜情况,发现辽族人马频繁出现在这些地方。”她走到沙盘边,指了指图上的位置,“这几处分散在苍州城周围,一无居民二有驻军,辽族人以放牧为生,出现在这几处牧草并不繁盛的地方,恐另有图谋。”
裴英接话,“他们是想引蛇出洞,抽空营中兵马,真正想要占的是苍州城。”
“他们的士兵数量并不足以和平北军抗衡,攻打苍州城怕是拼死一搏。”玉明熙指向沙盘上一点,“这是所有小队路线相碰的中心,应该是他们的大本营。”
要绕过在外游荡的辽族部队到他们后方烧掉粮草,断其退路,可灭其战意。
玉明熙话毕,帐中无人应声。
薛兰儿重伤的惨状历历在目,骁勇善战的辽族人出手凶狠,一支小部队尚且死伤如此惨重,要绕过十几支小部队去偷袭大本营,谈何容易。
一人提议:“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去苍州请示封大将军再做定夺吧。”
其余几人纷纷应声。
裴英沉着道:“打仗重在把握先机,去苍州来回近两天的路程,倘若我们的动作被发现,敌人必定会改变计划,到时再反击只会处于下风。”
他力排众议,吩咐下去,“组织人马,今夜动身。”
战场上刀剑无眼,此去凶多吉少,玉明熙紧张道:“我跟你一起去!”
裴英从她身边走过,替她拢起外衣,极尽温柔,“郡主需留在此地,将士们才安心……我也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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