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卖李子
当年卖桃子的骆驼早就死了，如今家里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上千斤的李子不可能直接让宁霖和简松两个人拖着去卖。
后来还是宁霖去租了一辆拉车，一次可以勉勉强强拉三百斤，够他俩喝一壶了。
宁霖在前面拉，简松在后面推。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赶在早上，没有太阳，但是空气里的热浪是一股又一股地把人裹着，直教人胸口发闷。
“天哪，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完呢，要是卖不完咋办啊。”宁霖喘着粗气。
简松累得不想说话，看宁霖没注意，就悄悄地坐在拉车后面了，歇会儿，拧开随身携带的葫芦水杯，喝了一大口。
喝得太急了，水沿着滚动的喉结打湿了领口，和汗水混合着，竟然有了几分男人的性感。
“我的天哪，怎么越拉越重了。”宁霖擦了一把汗：“加油！胜利就在眼前！我可以的！”
只见宁霖深吸一口气，鼓足干劲，拉着车跑起来。大约跑了五百米，他实在不行了，丢开拉车，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宁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裂了，跑得太急，左小腹绞痛。
“加油！宁霖，你是最棒的！”简松坐在后面，悠哉悠哉地看风景，松垮垮的衣袖随意地耷拉着，隐隐现出白而细腻的肌肤，一幅大少爷的做派。
宁霖咬咬嘴唇，再一次深呼吸，给自己打气：“对！我可以！再来！”
他蒙头就跑，在心中给自己定下无数个小目标。跑到前面那颗树那儿、那块石头那儿、那个告示牌、大门……
“真的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宁霖张开嘴巴呼吸，空气一下子灌进去，喉咙像是被刀子割了一般，他总觉得自己会哇地一声呕出鲜血。
他想着水壶在简松身上，一回头，发现人家搁那儿悠哉悠哉地坐着呢，长发还被风吹乱了。
宁霖简直要气炸了：“你不出力就算了，还坐上面！？”
简松笑得死皮赖脸：“好弟弟，你就让哥哥坐一下。来，喝水。”
简松殷勤地把水葫芦凑到宁霖嘴边，等喝完水后，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还按摩腿。
宁霖气鼓鼓的，等休息够了，继续往城里拖的时候，他学聪明了，三步一回头，确认简松没有坐在车上。
等到了目的地，都是大中午了，两人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随便找了个人多的十字路口，就把板车往地上一扔，两人背靠背地喘气。
一个路过这儿回家的老爷爷，指着那一筐筐李子问：“小伙子，这李子怎么卖啊？”
“两文钱一斤。爷爷，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五月脆，您可以尝一个。”宁霖往简松肩上抹了一把汗，朝着老爷爷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爷爷：“小伙子们不容易，我来给你们开个张……来三斤吧。”
“好嘞！”宁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给老爷爷装了一袋。简松拿起杆秤拉了半天的秤砣，才称准。
“爷爷给您，六文钱。慢走哦，好吃再来！”宁霖笑着招呼。
他们选的时机比较对，正好是中午，大家回家吃饭或者是出来买菜的时候，人流量还挺多，老爷爷给他们开了一个好头，来买他们的李子的人多到已经围起来了。
有刚刚下课回家的学生，有干完活儿回家吃午饭的工人，有巡逻玩交班的巡警……
宁霖脸都笑僵了，主要是简松的杆秤用不习惯，后面宁霖也不称了，直接装满满一袋，三斤，六文钱。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宁霖装多了，还挺高兴。
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也值了。
这一波人流高峰持续了大约一小时，街上的人就渐渐变少了，最后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宁霖和简松背靠着背休息，眼巴巴地望着那些过路人。
“如果一直像刚刚那样就好了。”宁霖整理了一下筐里的李子，把稍微大个一点点整上头去，看着卖相要好点，“一筐差不多卖了一办，有百来斤呢！”
“嗯。”简松点头，数着收到的铜板，不多不少，刚刚卖了一百九十六文钱。
“我好困呐。”宁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睡会儿吧，这会儿大伙儿都在家吃饭呢，估计没什么人，还得等下午高峰期再去卖。”简松揉揉宁霖细软的黑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做了一个亲吻黑发的动作。
“行吧。”宁霖点头，“先找个阴凉的地儿呆着。”
刚好街道不远处有一颗松树，宁霖倚靠着粗壮的树干，偷点阴凉，就这么睡了。
简松也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摆弄宁霖，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
树上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蝉鸣，镶嵌在夏日的热浪里，构成了一幅炽热的背景。
两个少年互相倚靠着，偷走一片阴凉，偷走一片岁月静好。
“咱睡了多久了？”宁霖一睁开眼，发现天都黑了，他心也凉了，总不能还把那么重的李子又搬回山上去吧，那他直接原地去世算了。
“没，才半个时辰，那是乌云，要下雨了。”简松抚平宁霖翘起来的呆毛，但是呆毛又很倔强地重新翘起来。他就和那根呆毛斗争了老半天，最后以简松的惨败告终。
“下雨？”宁霖说着，天空中雷声阵阵，电弧刺破苍穹，看样子是憋着倾盆大雨呢。
突然，一滴黄豆大小的雨水砸在宁霖的鼻梁上，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雨点儿。
“先找地方躲雨吧！”宁霖说着，拉起简松的手腕就往街市里跑。
他看到一动很漂亮的搂塔，上面写着“红杏楼”三个大字，红烛罗帐飘飘，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他也没多想，就拉着简松进去避雨。
“李子总淋不坏，人是会淋坏的。”宁霖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十分满意。
不成想一进去，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上来搂搂抱抱：“多俊俏的小公子哪！”
“小公子选我，包您满意！”
“小郎君！我，我不要你给钱！”这位姑娘激动极了，想来是没见过这样式儿的男孩子。
宁霖傻乎乎地站着，不知所措，幸好一旁的简松将那些搂上来的姑娘推开，一脸愤慨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就是来避雨的。”
“啊对。”宁霖连忙跟着附和，只是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些好奇地打量那些姑娘们。
这一切都被简松看在眼底。
简松突然阴阳怪气地说：“喜欢就喜欢，绷着干啥？”
宁霖一脸懵：“你说啥？”
简松只觉得心脏好像被谁狠狠捏了一下，他听到了希望破碎的声音。是啊，他是有问题的，身为男人却喜欢上同为男人的宁霖，宁霖喜欢女人，很正常。
他胸口有些发闷，猛地甩开宁霖抓住他手腕的手，跑出那大门，守着他们那一车的李子，任凭宁霖淹没在姑娘堆里。
他呆呆地看着雨水落下，一身打湿透了，黑色长发在雨水里显得愈发有光泽，松垮垮的衣服都贴着身体，越是凸现出他的挺拔俊朗。
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想着，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也很好了。
可是一想到那样可爱的笑容以后都不会是单单给他一人的，一想到宁霖会和别人做那种事，他就嫉妒得要发狂，恨不得把宁霖拴在自己身上。
他深呼吸，屏气凝神，才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这边宁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站在他身旁的简松是他唯一的安全落点，偏偏简松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狠下心来跑出去了。
他又气又慌，心说今儿早上，我拉了你一路，这个时候还生啥气啊？出去就出去，把你淋成落汤鸡，就你这个身子板儿，少不了十天半月的风寒，到时候还得是我来给你熬药。
姑娘们硬要把他拉过去，放在座位上，一个问他喜不喜欢喝酒，一个问他要不要吃糕点，还有人问他喜不喜欢跳舞……
他像一只招财猫，不停地摆手，小心翼翼地缩着，害怕碰到那些姐姐们。
有个姐姐凑过来问：“小公子，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什、什么？”宁霖脸红到耳根。
众人哄堂大笑，看来不仅是个雏儿，连那档子事都不清楚，真真是条山里的小溪，清澈而单纯。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荤话逗着他，突然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风韵犹存，可以说是半老徐娘了。
“你们干啥呢，该干嘛干嘛去，没活儿可干了是吗？”
众姑娘这才恋恋不舍地散去，独留下宁霖一人坐着。
宁霖觉得傻坐着也尴尬，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他以为简松还会回来的。那些姐姐搂他的时候，简松生气了。不知为何，宁霖对此有点开心。
可是简松就这么不管他了，他又觉得前面那一点点都是错觉，也许简松根本不在意他……不在意他和别人有亲密接触。
他鼻子发酸，咬咬嘴唇，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想着简松还不知道在哪儿傻淋着，心里又气又心疼，又失落。
他随手拿起手边的画册看起来，想着转移注意力吧。不想那是一本春宫图。
更神奇的是，还是两个男人的那种。
毕竟，此时红杏搂的招牌花魁是个漂亮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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