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相初显
“我要带他一起走。”
少年闻言全身一颤,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敛去眼神一言不发,好似什么都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明明受尽欺辱,却面无表情,面对打他的乞丐他毫无怒意,对出手相救的灵簌二人也没有感激。燕飞卿缓缓蹙眉,心下生了一丝疑惑。
这少年额间的胎记甚是诡异,盯着看的时候心里总会涌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而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怪异的气质,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
“你要把他带回……林子里吗?”燕飞卿皱着眉,语气中满是不赞同。
灵簌恍若未闻,伸手想要掀开那少年的衣袖,却见他立刻挣扎起来,死死按住袖子不让她触碰,一双眼睛闪过慌乱和祈求。
若她没有看错,他的手臂上……见他反应如此激烈,灵簌心下有了主意。
“公子放心,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回去吧,我带他在附近找个落脚处暂住便可。”
“不可!”燕飞卿语气严厉,转而又放轻了声音,“灵簌姑娘可是认识他?”
“公子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灵簌轻轻握住少年的手,温柔一笑道:“你若再无亲戚可投奔,便随我一起吧,先找个地方把你的伤治好。你可愿意跟我走?”
少年抬头,深深注视着灵簌,半晌后应道:“……嗯。”
燕飞卿无奈道:“我回林子里禀报阁主,也让岳公子知晓。你孤身一人,多加小心。”说完看了少年一眼,眼中满是狐疑,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灵簌在附近找到了一家简朴的客栈住了下来,简略的为少年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可手臂上的伤他却是怎么都不让她碰。无奈下,灵簌只好将药放在房内,自己出去向店小二要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回来后,见他脸上灰尘已然擦干净,露出了白白净净的脸庞。
那眉眼间竟有一丝熟悉之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灵簌心下又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似欣喜似悲伤,还夹杂着隐隐作痛之感,十分古怪。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
“……”
“以后你若要跟着我,总要有个名字吧?不然我怎么和你说话?”灵簌轻轻一笑,“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不开口和我说话?”
他抬眸缓缓吐出两个字:“……子陌。”
稚嫩的声音介于孩童于少年之间,有些低沉,又有些清亮,十分奇异。
“子陌。”灵簌点点头,“你是哪里人?要去哪里?”
“……为何要救我?”他盯住她。
灵簌笑道:“因为你在挨打。”
子陌似乎有些不解,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流浪了一年,曾被很多人收养过,他们都出于好心救下了我,可最后……还是会抛弃我。”
这是目前为止,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灵簌见他神情落寞,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而后将干净衣裳放在了床头,温声道:“你歇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找我。”
是夜,子陌迷糊间,感觉到床头有人,但白日的疲惫令他只在恍惚间看到那个红衣少女轻轻挽了他的袖子,在他的手臂上看着什么,其余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又瞬间陷入了沉睡。
待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听得外间有说话声,起身理了理衣衫,打开门走了出去。
“岳公子不必担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无论如何,此事你还是太过莽撞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带着他上路,你暂时照顾他几日便罢,之后总归要给他找个安身之地。”
“子陌已无亲人,何处安身?”
“我们可以带他去乐坊,若是他能入琴韵阁门下,学一技傍身,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
岳子初见子陌从房内走出,收住话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打量。灵簌也回过头来,朝他展颜一笑:“你起来了。”她几步走近他,满意点点头:“脸色好了不少,看来昨日的药还是有效果的。”
岳子初的建议确实不错,子陌一直漂泊,若是能安定下来,他也能好好生活。灵簌几经思考后,当下便带着子陌前往昨日去过的乐坊,一位名叫旬昊的弟子闻讯出门迎接。
旬昊已经接到燕飞卿传信,知晓他们二人会带一个孩子前来,然而旬昊见到灵簌面容时,神情骤变,满脸惊诧。
他努力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将三人带到了后院,神色倨傲地指了指院中的物件。
“任何想要入琴韵阁的人,都必须要展示一下对乐理或乐器的天赋,我们琴韵阁从不收平庸之人。”
此人眼高于顶、神情傲慢,让灵簌不禁联想到了百里绰那阴阳怪气的模样,顿时看眼前之人也多了几分不满。她微笑着回敬他,“是否平庸,还得考考才知道。”随后轻轻捏了捏子陌的肩膀,“去吧,别紧张。”
子陌见面前摆着琴、筝、笛、箫等等各种乐器,有些无措地走向其中之一,缓缓拿起来开始了演奏。
一曲过后,灵簌嘴角抽了抽,脸色尴尬地对旬昊道:“抱歉,打扰了。”她上前几步领回子陌,摸了摸自己的耳膜——幸好没有破……
岳子初手上折扇轻轻摇着,睁眼说瞎话道:“……天籁之音,是个好苗子。”
旬昊冷嘲道:“这种资质,我们琴韵阁实在是无能为力,三位还是请回吧,大师兄那儿我会禀明情况的。”说罢甩甩袖子,转身离去。
“灵儿,你如何打算?”岳子初无奈摇摇头。
灵簌蹙眉思量着。见子陌暗暗期待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些慌张,又有些害怕。
别人都只道她是一时冲动救下了他,可事实并非如此。昨日她无意间瞥见子陌手臂上有一胎记,与无妄岭古籍中记录的虚空幻境标志有些相似。可她趁子陌睡着悄悄探过了他的小臂,除了一些淤青,并没有任何痕迹。
也许是她病症发作下看走了眼?
看出了灵簌的挣扎和犹豫,子陌眼中的冉冉火光慢慢暗淡,渐渐熄灭。
“姐姐不必为难。我已习惯流浪的生活,死不了的。”他朝灵簌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见他瘦瘦小小的背影即将离开视线,灵簌胸中顿时泛起一股不舍。
“等等!”
她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子陌如此在意,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拦下了他。
“岳公子,我要带着他。你若是不方便,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吧。”
灵簌抱歉一笑,而岳子初面上划过一抹震惊,又赶紧收好神情,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子陌,视线中满是审视。
“好,那就带上他吧,左不过多个人吃饭。”
“……真的吗?你真的同意让我带着他上路?”灵簌欣喜不已。
她原本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只因心中那不可言说的心绪让她实在无法抛弃子陌,没想到岳子初最终还是妥协了。
岳子初抿了抿唇,眸光微闪:“只望你今后……不会后悔才好。”
灵簌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此刻心情大好,转头对子陌笑道:“子陌,你不用再漂泊了,以后便跟着我吧,我来保护你!”
子陌缓缓展开一个笑容,“……好。”
……
顺利堕入虚空,灵簌惊诧环顾四周。
黑雾渐渐散去,好似褪去了一层外衣,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只可惜这本来面貌,竟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之地。
灵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心中升腾起一阵兴奋与渴望。
努力了这么些日子,这黑雾竟在今夜完全散去了!
脚步踏风,有水雾笼罩着她,在她身边却又触摸不到。她尝试挥了挥手,空气中漾起一阵涟漪,转瞬又恢复原状,又变成了天地间的混沌。
……
睁开眼,灵簌呆呆地望着床顶帷幔。
子陌……
不知为何,每每面对子陌,她都会保护欲暴涨,十分见不得子陌受委屈。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嘶……”手臂忽然一痛,她猛地挽起袖子,抚摸着小臂上的胎记。
这是一个奇怪的弧形印记。
她首次有感应时,这个印记就开始慢慢显现,在虚空灵力波动之时还会隐隐泛黄,随着她年纪越大症状越轻,这个印记又慢慢暗淡了。
她本以为,子陌手上也有这个胎记,想要找他问个清楚,谁知……
现下只好当做日行一善,捡了个孩子,救他一命罢了。
夜色沉沉,还不到三更,她起了身披上衣服正打算运功调动内息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猛地睁眼厉声喝道:“谁?!”
灵簌冲向门口来到走廊,四处看了看。
并没有人。
她屏息凝神,想要捕捉周围的声音,可惜她一细听,周围的嘈杂声全都传入耳中,尽是噪声。
她不敢再睡,敲开了隔壁子陌的房门,子陌起身点灯,一脸茫然:“姐姐,有什么事吗?”
“我们被人盯上了,这里不安全。”
岳子初第一次会见曲千琴先生并不顺利,因此这几日他与燕飞卿一起,再次和曲先生谈判去了。灵簌带着子陌一个外人,不好再住进隐蔽的湖边林子,遂与子陌一道在客栈继续住着,等岳子初归来。
却没想到,离开岳子初不到一天,竟然又遇上了危险……
“那我们要走吗?”子陌看着灵簌检查着房内的角落,露出了几分忐忑神色。
“不,你睡吧,我今晚就坐在你房里守着你。”灵簌坐了下来,为自己倒茶。
子陌疑惑:“……来的人是谁?”
灵簌冷笑一声:“是啊,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日再没遇上有人盯梢的事情,但灵簌片刻不敢大意,她白日修炼、夜晚入虚空,其余时间便寸步不离守着子陌。
自从虚空从黑色褪成灰色后,又停滞不前,无甚变化了。不过这个情况尚在她的预料之内,她只得按下心中的躁动,认真在虚空中抓紧修炼,希望能加快灵力增长的速度。
实在不得其法时,她便抛开一切,带着子陌到琴韵阁坐着,与燕飞卿闲聊,喝喝茶,听听曲,外人看来她简直潇洒似神仙。
这日,灵簌刚回到房内,见一白衣身影坐在房内。他头戴斗笠,以纱缀面,看不清楚神情,一头白发颇为瞩目。
她愣了一瞬,惊喜不已:
“戚师叔!”
戚玄乙转身,将斗笠取下,“灵儿。”
长眉入鬓,脸庞冷硬,眼神矍铄,神色沉静,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与一头白发格格不入。戚玄乙看着灵簌,一贯清冷的声音中,竟有了一丝颤抖:“你信中提到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可惜弟子无能,无法劝回师姐,只好请师叔亲自来了。”
戚玄乙呼吸急促起来,“她在哪儿,立刻带我去!”
“师叔稍待,灵儿有一提议。”灵簌凑近戚玄乙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戚玄乙眉头紧紧皱起,手不自觉握住茶杯又慢慢放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就照你说的做。”
迎香坊内,雪儿刚刚结束一曲,她笑意吟吟地挪到了男人身旁,娇声道:“张公子这琴谱可真是宝贵,您舍得就这么送给雪儿了吗?”
男人笑道:“宝剑赠英雄,珠钗配红妆,这绝世琴谱,自然要献给迎香坊第一乐师。”
雪儿端起一盅酒送到男人唇边,“既如此,雪儿便却之不恭了。”
男人抓住美人皓腕,顺势喝下这杯美酒,痴迷地看着她,“我还有事儿要去一趟知府大人处,晚上等我。”
雪儿含羞带怯地与男人温存片刻,依依不舍地将他送至门口:“那雪儿便等着张公子。”她关上门转身,见灵簌立在房内,正一脸哀戚地注视她。
她心下一惊,又迅速冷静下来,捋了捋碎发笑道:“姑娘真是神出鬼没,大白天的也敢擅闯迎香坊。”
“师姐,”灵簌的声音带了些沙哑,还有些颤抖,“戚师叔出事了。”
雪儿心头一跳,又展开一抹不在意的笑容:“姑娘真是魔怔了,非要逼着我喊人来撵你出去么?”
灵簌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子抛向她:“今日我才收到的门派传信,戚师叔的字迹你不会不认得吧!”
雪儿脸色一僵,缓缓打开绢子扫了一圈,半晌后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就凭一封伪造的信件……呵……”她转过身不让灵簌见到她的表情,低声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灵簌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惊怒不已。
都到这个地步了,雪游师姐还是铁了心不认他们。
既然如此……
灵簌狠下心,从袖中取出一块带血的银质面具碎片,雪儿不耐地瞟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立刻劈手夺过面具碎片,不可置信道:“这……这是……”
“师姐,物在人在,物亡人亡。戚师叔……是真的不在了。”
雪儿死死盯着手上的面具,脸上血色褪去,只得死死咬住下唇,可喉头的哽咽却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师父的灵物!如今这个面具碎成了这样,那么师父也……她闭上眼睛将面具碎片握在手上,“……师父是被谁所伤?”
灵簌沉默不语,雪儿猛地睁眼,一把抓住灵簌胳膊怒道:“灵儿,快告诉我,我要替师父报仇!”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师父!”一个冷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雪儿如遭雷击!
她缓缓转身,只见戚玄乙负手而立,正满面寒霜地看着她。
“真是讽刺的很,为师为了防备敌人,素日以面具当作假的灵物,以假乱真。不曾想这一招,竟用在了我最心爱的徒儿身上!”
宋雪游明白自己是被他们设套骗了,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流下,脸上闪过一抹哀戚。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她果断地跪下,朝着戚玄乙的方向伏下身子,磕头不起。
戚玄乙走近她:“……雪游,你就没有什么,要和师父说的吗?”
“弟子职责所在,不得已欺瞒师父,是弟子的罪过。师父要降罪,弟子绝无怨言!”
戚玄乙厉声道:“什么职责所在!谁给你的职责?”
“……”
“好,那我问你,两年前你诈死遁走,也是领受了无妄岭任务?”
“……”
“谁给你的任务?君自行?孤灼?还是冢玉?”
一旁的灵簌听到冢玉的名字,心下一惊。
戚玄乙见状,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是顾空蝉。”
雪游惊得抬起头,神色瞬间变幻,最终还是化为了沉默。
灵簌在一旁也皱起了眉头。
据她所知,无妄岭由十五位灵力高强的前辈掌管。
他们分别是一位掌门尊者、两位执事尊者、两位高阶长老和十位低阶长老。
十位低阶长老负责外门弟子的初步筛选与教导,他们是与弟子接触最多的人,几乎不在无妄岭教内重地出现,灵簌从小就没怎么见过他们。
两位高阶长老,是楚从洲的师父君自行,以及宋雪游的师父戚玄乙。他们负责收集、处理灵物储存的梦境,至于这些梦境他们到底用来做什么了——灵簌也不知道,这是门派机密,只有高阶长老以上职位的人才会知道。
两位执事尊者,分别是灵簌的师尊冢玉,以及灵溪的师尊孤灼。他们拥有传说中虚空幻境的力量,不问日常事务,专心修炼与择徒,为无妄岭培养一代又一代的接班人。
而地位最高也是最神秘的,是无妄岭的掌门尊者——顾空蝉。
灵簌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么个人。
传说他修为高深,行踪诡秘,掌握着所有无妄岭的机密要件,若谁有幸能接受顾空蝉的教导,就是无妄岭下一届掌门人。
灵簌还在疑惑当中,耳边又传来戚玄乙的质问:“顾空蝉让你做什么?”
“……”
戚玄乙冷哼一声,“你不说,待我回山会会那位掌门尊者,一样可以知道。”
雪游犹豫半晌后咬牙吐露了真相:“……掌门尊者救了我娘,将她安置于后山当中。若我任他差遣,十年后他便放我母女二人离去,与无妄岭再无瓜葛。”
戚玄乙怒道:“荒唐!当年我从宋家救下你,亲眼见到你娘在我面前咽了气,也是我亲手将她下葬。这些年来我每年都带你去祭拜她,难道她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雪游梗着脖子执拗地反驳道:“不!我娘还活着!”
“这么说,你亲眼见过她?”
雪游一愣,被戚玄乙问住了。她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好似在回忆什么:“……我娘……我娘还活着……她还在等我救她……”她面露纠结之色,双手捧头,额间渗出细细汗珠,整个人痛苦地弯下腰,手脚一软朝一侧倒去。
“师姐!”灵簌赶忙冲上去扶住了她,渡了些自己的内力给她,又侧头对戚玄乙恳求道:“师叔,今日先别问了吧。”
戚玄乙见雪游半阖着眼睛,脸色青白交加,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从灵簌手中接过雪游,照顾她在床上躺下,郑重道:
“雪游,为师会找出真相救你脱身的。”
雪游微微挣扎想要起身却又被他按住,只好抓住他的胳膊气若游丝道:“师父……不可……掌门尊者,不好应付……”
戚玄乙抽出手,替雪游掖好被角,“为师自有分寸,你保护好自己。灵儿,我们走。”灵簌也俯下身安抚雪游,“师姐你放心,我和师叔会想办法的。”说完也不顾雪游微弱的阻拦,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随着戚玄乙离开了。
二人一路走到城郊一凉亭才停下,各自半晌无言,满怀心事。
“师叔,雪游师姐的娘亲,真的还活着?”
“绝对不可能!”戚玄乙断然否认。
灵簌急道:“为何?我们曾经也以为师姐已逝,可她现在仍然好端端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她的娘亲……”
“两年前,顾空蝉告诉我雪游被人杀害,尸骨无存。我当时有要事在身,没有办法去查证,等我之后再去寻她时,也早就没有痕迹了,所以雪游假死的事情,的确有隐瞒真相的可能,可她的娘亲却是当初由我亲手料理的后事,绝不会有错。”
他嘴角微微一勾,冷笑道:“只怕雪游的死讯,从一开始便是顾空蝉欺瞒于我罢了。”
“可是掌门尊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而且师姐方才那副模样……可是中了毒?”她细细回忆起宋雪游痛苦的神色,秀眉紧拧:“她为何一想到自己的娘亲,竟那般痛苦,好似魔怔了一般?”
“我倒是有个猜测。”戚玄乙眸中冷光一闪,“只是还需加以证实。我要立刻前往玄冥教一趟,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我随师叔一起去,从洲哥哥也在玄冥教,他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不,你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们找到了雪游的事情。”戚玄乙拒绝她,语气沉重,“此事非同小可,若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除你我之外,谁都不可信——包括你的师尊冢玉!”
灵簌一惊,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道:“真……这么严重?”
“希望此事不会牵连到你,灵儿。”戚玄乙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冷冷道:“好个顾空蝉,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这次我再不会如当年一般坐以待毙了!”
灵簌心头一跳,不知戚玄乙此言何意。当年……难道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她不禁联想到李玉歌所说的崇琼之变的一些内幕,心里开始生出诸多猜想,又不敢追问,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答应下来。
“请师叔务必保护好自己,雪游师姐……还在等你。”
戚玄乙心里着急,即刻便动身往玄冥教去了,灵簌呆立了半晌转身一个人满腹心事地慢慢朝客栈走去。
夜幕低垂,她的脑袋乱哄哄的,一时想着雪游师姐,一时又充斥着戚玄乙方才透露出的只言片语。
刚进房间,她察觉黑漆漆的屋内有个人影坐在桌旁,立时警觉起来:“谁?!”
人影缓缓点亮烛火,灵簌这才看清他的面庞,松了口气:“子陌,怎么呆坐在这儿不点灯呢,吓我一跳。”
子陌站在原地盯着灵簌,昏暗跳动的烛火照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你去哪儿了?”
“我师叔来了,我同他出门办事。”灵簌走近,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关切道:“这么晚了,你吃晚饭了么?还饿着肚子呢?”
子陌抿唇不言语,眼中神色意味不明,灵簌疑惑,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又摸了摸他额头,将他扶着坐下,“怎么,又有哪儿不舒服了?”
“我以为……你走了。”
灵簌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心中一揪。她轻轻抓住子陌握拳的手,放重了语气道:“我不会扔下你的。”
“……”
“你不相信我么?”
“……”
“今日是我不对,原本以为会很快回来的,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我答应你,以后我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都会告诉你。你也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傻乎乎地干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饿着肚子,知道吗?”
子陌看了灵簌一眼,这才神色稍缓,乖巧地点了点头。灵簌笑了,“好了,带你去外面吃东西。”
“我……我下午借用这里的小厨房,给你做了点心。”子陌拦住灵簌,接着又懊恼地摇摇头,“算了,这么晚了,肯定都凉透了。”
灵簌眼睛一亮:“子陌还会做点心?”
子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嗯……学过。”
“凉了有什么要紧,你去热热,我就在这儿等你拿过来。”
子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兴致冲冲地起身离开。
经过几天相处,灵簌倒是慢慢摸清楚了子陌的个性。他沉默寡言,心思细腻又敏感。虽时时闹些小别扭,但只要灵簌好言好语的哄他,他最终总会听她的话。有些时候被她打趣地狠了,还会脸红,十分可爱。
她曾问过他家乡在哪里,是否学过武功,可惜一提到这个话头他就脸色郁郁,不再说话。
罢了,既然带上了他,慢慢再开导他吧。灵簌正整理脑中思绪,头顶突然传来细微的一声木板裂开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这些日子以来已然警觉性高了很多,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向侧面猛地一下翻滚过去,下一瞬间她坐着的桌椅便已经“轰”的一声被砸坏。
一个黑袍身影从天而降,掌风带着十成十的力道向灵簌袭去。灵簌直起身子,迅速足尖轻点,堪堪避过了那人的袭击,却在那人靠近时看清了面容,不禁惊呼出声:
“旬昊!”
旬昊厉声道:“妖孽,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
灵簌一边尽全力躲着他的攻击,一边大声喊道:“旬昊!我与你琴韵阁无怨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旬昊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琴韵阁?你这个无妄岭叛徒,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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