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劝说
文鸢听了她的烦恼之后，很久没有说话。
等回到家，她才轻轻说了一句：“从古到今就是这样的，念念，女人能上学才几十年。”
“我该怎么帮助她们呢？”陈念很是烦恼，“如果大家都有钱，是不是就会把家里所有的孩子都送去上学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文鸢最终只能这么回答她。
“娘，妹妹饿了。”虎子不知道娘在烦恼什么，只能找个理由打破这种僵硬的气氛。
“饿了？赶快吃饭。”文鸢招呼母女三人赶紧吃饭，她烙的薄饼，炒了豆角鸡蛋腊肉和豆芽，几种菜混了一锅，味道不重，可以卷到饼里面吃。
陈念抛开刚刚的烦恼，仔细尝文鸢做的饭，比她做的饭好吃多了，她做饭主要靠放油放的多，文鸢则是使用自己娴熟的技法。
腊肉咸香，鸡蛋香嫩，豆芽的脆，豆角的软，再配上劲道的薄饼，实在是太好吃了，陈念一口气吃了两张饼，还想拿第三个，被娘阻止了。
“可不能再吃了，吃撑了被孩子笑话。”
“我再吃半个好不好，就半个。”陈念有点饱，但是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点。
“不行，吃多了难受。”文鸢坚决阻止了她的请求，“我用你昨天做的杏酱泡了水，你喝点吧。”
虽然没有饼吃了，但是有甜水喝，陈念满意了。
下午好像没什么事，她带着孩子美美的睡了了午觉，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了。
“李老师，你怎么来了？”陈念赶紧把她迎接进来。
“我来找你是为了那个退学的孩子，想和你去找一下她的家长。”
现在是阳历六月阴历五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李老师穿着长衣长袖，在大中午一路走过来，脸上都是汗水。
“李老师，快坐下歇歇。”陈念赶紧端来一碗薄荷水让她解解暑。
“好端端的人，让她退什么学。”李老师抱怨道，这是现在大多数乡村小学的现状，她只能一个个劝说，哪怕没什么作用。
“您歇一会，我把孩子安排好，咱一起去。”陈念很认真，她是从另一个时代过来的，当然更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因为读书读得好，她从小到大都有学校的奖励和帮助，甚至后来可以补贴福利院，后来也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因为可以读书，很多被丢弃的女孩子也有一技之长，哪怕没有父母，也可以生存下去。
“早去早回。”文鸢领着外孙外孙女在门口送她们，然后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还是亲娘在这儿更好吧。”李老师有心活跃气氛，也有几分羡慕。
“是呀，还是亲娘好。”陈念抿嘴笑。
“我有个主意，如果我说我可以资助那个女孩子一直读到初中，她家里会同意她来上学吗？”陈念不知道这个主意怎么样，她只是突然想到了。
“不好，你可以资助一个，不能资助全村的孩子。”李老师否决了这个主意，“你只资助女孩子，那些男孩子的家长肯定不乐意。”
“再说了她们让女孩退学回家是让她们在家干活的，甚至订婚早早嫁出去，给弟弟攒娶媳妇的彩礼，难不成你还得替她们干活，出嫁？”李老师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事情，她也急，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陈念不吭声了，她这个主意可能对一个两个家庭特别困难的有用，但是对于大多数人都没有用。
“伟大的领袖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为什么这些人还不明白呢？”李老师熟读现在的各种文件，尤其是领袖的话语，说的头头是道。
王红家很快就到了，她家过的也不算差，就是平常人家的泥瓦房，只不过稍微破旧了一些，有两间屋子屋顶还是茅草的，院子里养了鸡，还种着两棵枣树。
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娘还大着肚子坐在树荫下缝衣服，她爹不见踪影。
两个弟弟大一点的陈念也认识，就是讽刺沈玲“绝户”的那个，和沈玉是同班同学。
另一个和虎子差不多大但是并不是特别瘦弱，甚至看起来比虎子还要强壮一点，反而王红这个当姐姐的瘦的都皮包骨头了。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弄得院子一团糟，王红就在一边看孩子，顺便洗衣服。
“李老师，陈老师，你们咋来了。”王红的娘很瘦，脸颊上没什么肉，肚子很大，对比之下就有些吓人。
陈念不忍心看着孕妇还忙前忙后，忍不住道：“您不用招呼我们，坐着吧。”
“红妮，给你们老师倒水。”她娘坐下去，指挥王红。
王红看见她们两个来了，眼睛直接亮了，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急匆匆给两位老师端来两个水碗，又搬来两个木凳子。
“老师，您二位过来是有啥事啊？”王红妈妈笑的一脸慈爱。
“哦，没啥事，我就看看你家是不是过的很困难。”李老师没有直接说明来意，陈念不知道怎么面对家长，所以没说话。
“家里还好，孩子多嘛，大家都这样，过得不好不坏。”
“王红今年十四了吧，是不是快要说亲了？”还是李老师比较了解村里人的情况，这个年纪退学八成就是要说亲了。
“您咋知道啊，是村里的俊林，陈老师也认识，就住你家隔壁。”
自己突然被cue到，陈念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好家伙，昨天张秀秀刚刚说了沈俊林和她有革命友谊，今天就和另一个人说亲了。
“俊林啊，俊林不是说和知青那边有点牵扯吗？”李老师很疑惑，“而且俊林年纪大了点吧，就比陈老师小三四岁。”
李老师消息灵通得很啊，陈念在心里给李老师点赞，连这都知道。
“男人大一点会疼人。”王红的妈妈很满意这桩亲事，她家这算是高攀了，沈俊林家过得比她家好多了，人家家里还有自行车呢，多好啊。
陈念看王红表情就不怎么好看，小姑娘眼睛已经红了，抿着嘴，但是不敢说话，不敢反抗。
“再说了，俊林都说了，和知青那边没牵扯，是那边的来勾引他，这城里来的闺女啊，就是不要脸。”王红妈妈对沈俊林的话深信不疑。
陈念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显这个男的是个渣男，但是陈念不能说“这玩意是个两头都骗的，你别让闺女嫁了”？这事还得慢慢来。
“已经定下来了吗？”李老师问，不相信有这么快就确定的。
“还没呢，俊林说我们红妮还小呢，等一年再说。”
“要嫁人了，孩子以后打算干什么呢？”陈念问。
“当然是养好身子给俊林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你看我家，算上肚子里才有仨儿子，我不争气啊。”王红妈妈长吁短叹。
才十四五岁，就要生孩子了吗？陈念不敢想象，在她看来原主生孩子都算早的了，原主是十七生的虎子，还没成年呢。
“对了，陈老师家里才一个儿子，陈老师你得争气啊，儿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儿子才是劳动力。”王红妈妈反过来教育她。
“我爹昨天来，说城里的厂子招临时工，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女孩子，但是要小学毕业的。”陈念想起来昨天陈会计过来递的消息，这是她大姐说的。
“红妮才上四年级，小学都没毕业呢，我们去不成。”王红妈妈有些不以为然，“临时工有啥用，还不如早早结婚生几个大胖小子，面上多有光啊。”
“我想着有的女孩家里困难，她去当几个月的临时工，还能给自己挣点嫁妆，或者给弟弟攒点彩礼钱。”王红妈妈张口闭口都是儿子，陈念只能以“给弟弟攒彩礼”为理由。
“那也不行啊，我们家红妮才上四年级。”王红妈妈有些心动，但是一想闺女才四年级，又不愿意了。
“人家年年都招临时工，王红明年小学毕业，正好，一直干到过年，一个月二十呢。”陈念不得不撒了个谎，不过城里招女工机会确实更大一点。
“不去，小丫头家家的，去什么城里，心都野了。”一个粗暴的男声打断了陈念，王红爹从屋里走出来，他刚睡醒，眼睛眯着，头发又油又乱。
现在将近三点了，李老师走到陈念家世两点多一点，又歇了歇，她们坐在这儿聊会天，陈念估摸着现在应该是三点了，三点才午睡起来，她家杏子都不睡这么久。
“她爹，你醒啦。”一看王红爹醒了，她娘赶紧站起来，搀着她爹坐到椅子上。
王红赶紧去端凉开水，王红的弟弟王建军和小弟弟无动于衷，就看着两个女性忙碌。
“你们今天来不就是想让她去上学吗？”王红爹直接点明她们的来意，“不可能，丫头片子不能念这么多书，念书念多了，心都野了。”
他直接拒绝陈念和李老师，用的理由都是“心野了”。
“她爹，咱们再商量一下，我觉得……”王红娘很心动，多上一年学就能给儿子攒彩礼，多好的事啊。
“没得商量，她不去上学也不当临时工，马上嫁人，你们两个女人，我不跟你们动手，快滚蛋，不然我就动手了。”她爹威胁这两个女老师。
“那我们先走了。”李老师带着陈念站起来，离开了。
“陈老师慢走。”
身后的木栅栏门“砰”地关上了，传来了女孩的哭声和求饶声，女人的哭泣，以及清脆的巴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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