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条件
周大志咬着牙说完，那表情仿佛自己发了个天打雷劈的毒誓一样。
周惜乐面部改色的嗤笑了一声：“什么都答应？好啊，那我现在要一万两金子，你给吗？给我就嫁。”
“惜乐，你这…”周大志的脸色白了一瞬，“只要是爹能做到的，不管什么都答应你。”
看着他隐隐带着恳求的眼神，周惜乐这下觉得更好笑了。
果然，在周大志眼里，他就是可以被牺牲的那一个。严氏只不过带着一双儿女回了个娘家，周大志就如此慌了神。他都不动脑筋想想，就算自己不嫁，严氏还真能一辈子待在娘家吗？
归根结底，只是自己没那么重要罢了。
周大志直直地盯着周惜乐，殷切地等着他一句答复。
周惜乐看了他一眼，说：“别那么看着我，我现在可不能答应你。”
周大志面色僵了一下，低声道：“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答应？”
“我也不知道啊，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周惜乐轻飘飘地说。
周大志心里很着急，但周惜乐这幅态度，也不敢催他，生怕他一气之下拒绝，只得道：“唉，那你慢慢想，你后娘暂时也不会回来，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当晚，周惜乐洗了澡，早早地躺下了。
他跟周大志说要考虑考虑，着实也不是骗他的。他确实需要认真权衡权衡这件事。
他穿越到这个地方，原本就不打算一辈子待在周家。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他也没什么本事，只会画点漫画，编几个故事而已。先前他去书店里，为的就是找一些古代的话本学习学习，打算以后也能捡起老本行，写点话本集子赚钱养活自己。
因此，他如果一直待在周家，就是算有机会写话本卖也施展不开，八成会露馅，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呢？
反过来想，如果他答应了周大志，真的跟那个姓谢的人结婚了，那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可是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万一谢家的人也不好对付，那他岂不是出了龙潭，又入虎穴？
不过，目前来看，嫁过去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谢家老大的儿子是个短命鬼，嫁过去不出两年，可能就升天嗝屁了，而且，他身体虚弱，也不怕他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重要的是，如果嫁过去，他还能跟周大志提要求，至于是要提哪些要求…周惜乐咂咂嘴，他是得认真想想。
第二天早上起来，周大志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周惜乐抿着嘴笑了笑，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吃了早饭出门玩去了。
就这么过了三天，周惜乐依然没有明确地给出答复。周大志心里越来越急，时不时拿眼睛去瞟周惜乐，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但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终于第四天晚上，周惜乐开口了。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真的？”周大志喜出望外。
周惜乐语气平静：“别高兴那么早，我是有要求的，先听完了再说。”
周大智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把脖子缩了回去：“是，爹答应你的，你说吧。”
周惜乐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第一条，我要你在族谱上，把我和严氏彻底撇清。”
周大志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周惜乐说，“我跟严氏没有任何关系。她不是我的谁，所以以后不要在再说‘后娘’什么的了。她不是我的长辈，我不用向她行晚辈之礼，她也不能管我的事。我只有一个娘，她已经去世了。”
周大志张嘴愣着，惊讶得久久不能缓过劲来。
“惜乐，你这是要跟她断绝了关系？”
“我跟她本来就没有关系，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仇人。”周惜乐说。
其实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一半是为原身和严氏做个了结，一半也是为了以后的自己。
周大志颤抖着嘴唇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惜乐，你真的想好了？”
周惜乐不耐烦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说答不答应吧。”
周大志心里还真的不敢答应。如果他答应了，改族谱的时候，要把他们周家所有的本家长辈叫来做见证，那到时候，他们家这一桩桩“家丑”不都暴露了么。
看着他游移不定的神情，周惜乐道：“到底答不答应？如果不行的话，那第二条我也不用说了。”
“你先说说第二条是什么？”周大志微微紧张，心道第二个条件应该不会比第一天更过分了吧？
周惜乐懒懒掀了掀眼皮：“第一条都满足不了，说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惜乐，我…”周大志心里纠结，嘴上也吞吞吐吐的。
周惜乐暗想，周大志最大的特点之一应该就是优柔寡断，摇摆不定。
过了半晌，周大志也不知怎的，忽然想通了。
“惜乐，第一条我答应你，快说第二条吧。”
周惜乐挑挑眉，他以为周大志最少也得纠结一整天呢。
“这第二条，也很简单。嫁人就要有嫁人的样子，嫁妆肯定少不了。”
周大志听明白了：“你要什么嫁妆，能办到的爹都给你备齐了。”
周惜乐摇摇食指：“别想得那么复杂，只要银子就够了。”
他伸手比划了个数字。
“五两？”周大志问。
“五十两。”
“什么？五十！”周大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别说拿出这么多钱，他都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惜乐，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周惜乐毫不动容：“我只管提条件，怎么凑钱不是我的事。”
“可是，咱们家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周大志都要急哭了。
可他越是急，周惜乐就越要强调：“，一分不能少。条件我都说了，就这两个，怎么决定就看你了。”
周大志思忖了一会儿，道：“要凑这么多钱，也得多给我一点时间，三五个月都不一定凑得齐。惜乐，你看，能不能先给你十两，剩下的以后我再慢慢给你。”
“赊账？”周惜乐不满道，“那我就再声明一次，半个月之内，把这两件事都办齐了，我就嫁。其他的，没有条件可谈。”
尽管周惜乐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周大志还是暂时答应了下来。自此每天都为了这两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把家里所有的钱加起来数，也才不到十两。
三天过后，严氏一个人回来了。
周惜乐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周大志还没把他提的条件告诉她。
他忍不住想，如果严氏知道周大志答应了他的条件，会有什么反应呢？
想都不用想，严氏肯定会被气个半死。
果然，晚上周大志回来，就小心翼翼地把这事儿说给了严氏，严氏当即就吵了起来。周惜乐隔着两间房都听得清清楚楚。
骂的还是那些难听的话，骂完之后又跟周大志吵。
其实周惜乐也能理解她，毕竟他这两个条件确实挺苛刻的，第一条有损他们家的名誉，严氏和周大志两个又都是这么好面子的人；第二条就更不能接受了，平日里连衣服都给周惜乐穿二手衣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么多钱，况且这些钱还得去借。
五十两啊，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得还多久才能还上。
但是，这次也是出奇了。平日里只要严氏说个几句就会动摇的周大志，这次却怎么也说不动。
两人各不相让，严氏吵了哭，哭了吵，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吵到半夜没停歇下来，第二天又跑回了娘家。
周惜乐每天过着悠哉悠哉的生活，看着周大志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到处奔走，终于过了几天，周大志跟他说：“惜乐，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村里祠堂，把族谱的事给办了吧。”
周惜乐虽然有点意外，他以为还得再等几天呢，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去了祠堂。
祠堂位于金水村西边，一座名叫“灵福山”的山脚下。建成一百多年了，虽然村里定期会请人翻修，但看起来还是很古旧。
周惜乐进门，就看见祠堂里坐着一圈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都是周家家族里的长辈们。
周大志一进门就拉着周惜乐跪下，拜见了几个长辈。
坐在上首的白须老人撇了眼周惜乐，朝周大志问到：“大志，你今天叫我们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大志环顾了一圈，他昨晚已经在脑子里准备好了说辞。当然，他不会把事情原模原样地说出来，不过也说了七八分的实话。
几位长辈听完，相互看了几眼，上首的二老太爷捋着胡须沉吟半晌，看向周惜乐，问：“你就是大志家的大哥儿？”
“是。”周惜乐应得很干脆。
二老太爷眯着眼，晃了晃脑袋：“我记得你，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就没了，那时候你才多大？唔…大约周岁吧。后来你后娘就嫁了过来，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
他说到这里，听了一下，眼光变得严厉：“你后娘对你，没有生恩，也有养恩，要是没有她操持这个家，你怎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你不报答她也就算了，今天却为甚要与她断绝关系？自古天下孝为先，你要是说不出个缘由来，今天，我就要请出家法惩治你个不肖子孙！”
周大志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看向周惜乐，请家法？还是在宗族祠堂里？这要是真请了，那还得了！
周惜乐镇定自若，垂下眼睫思忖了几下，抬起头道：“三老太爷，您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如何养才算养恩呢？家里的那些牲畜，猪狗牛羊鸡鸭鹅，这些哪一个不算养？如果一个人过得连牲畜都不如，那么养恩从哪里来？况且，在我们家里，牲畜的日子过得可比我好多了。鸡圈里哪儿破了，尚且会补修，我的屋子年年漏风漏雨，却十多年都没补过一次。牲畜一天三顿吃得饱，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而我呢，每天早出晚归，回家晚了没饭吃饿肚子是常事。”
“况且，你刚才说我‘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周惜乐停了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在家被后母极度苛待，平日里轻则侮辱谩骂，重则拳打脚踢，原来这就叫平平安安。”
周惜乐说完，一副不痛不痒的神色，平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刚才说的不是他自己。
二老太爷目光如炬，他还没发话，底下的三老爷就坐不住了。
“无耻！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侮辱养母，出言不逊！你这样，就不怕来日遭了天谴！”
周惜乐一脸正色地回道：“我只知道做了坏事的恶人才会遭天谴。我光明磊落，刚才说的话，全部都是事实，没有半点虚假。如果在座的各位还不信的话，我身上可都是证据，你们要看，随时都可以。”
三老爷立即拍桌子：“有种你就给…”
“住口！”
二老太爷沉声一吼，手里的木杖重重往地面上敲了两下，祠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三老爷颤颤巍巍地坐了回去，不安的觑了二老太爷两眼，结果被瞪了回去。
二老太爷摩梭着拐杖的手柄，半晌后，沉声道：“罢了，你既然执意要改，就随了你吧。只是，以后要是出了什么变故，可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周惜乐心笑道：“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二老太爷就叫人把族谱拿了出来，叫公证人出来作证，把族谱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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