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哄人
周惜乐轻轻拍着谢幼泠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老爷子见他这么无礼，瞪着眼睛道：“哼，老大两口子是怎么教的，一个两个的，连个新嫁夫郎也这么没教养！”
周惜乐闭了闭眼：“先别急着说我。就说刚才的事，你难道亲眼看见是幼泠做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老爷子指着谢忠海，“海子都看见了，还能有假？”
周惜乐气笑了，抱着谢幼泠走到他身后，有一间木板搭成的杂物房。
杂物房堆满了东西，大多都是各种竹编的箩筐背篓之类。
他已经把事情猜得个七七八八了。
无非就是一群小孩儿在后屋玩耍，有个调皮的去杂物房里拿了那些竹编来玩，结果踩烂了。
周惜乐看了眼地上被踩破的竹筐，去里面拿了一只大小相当的出来，倒放在地上，把谢幼泠放上去站着。
谢幼泠已经渐渐止住了哭声，从周惜乐肩上抬头，看见自己站在竹筐上，小脸一白。
“我不要！不要！不是我……不是我！”
谢幼泠一边哭喊，一边往周惜乐身上爬，一双脚用力在竹筐上乱蹬。
谢老爷子一下子气炸了：“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放回去！”
周惜乐把谢幼泠抱起来，指着地上完好无损的竹筐道：“看见了吗？一个五岁的孩子，再踩上一百脚，也踩不烂这个竹筐。”
他顿了一下，似有若无地瞟了眼谢忠海：“不过，十几岁的就不一定了，尤其那些还长得壮的，怕是一脚就能踹个洞出来。”
谢忠海原本信誓旦旦，谢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后二话不说就把谢幼泠臭骂了一顿，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来着。就算谢玉洙说了实话又怎样，他阿爷自然只会相信他。
直到周惜乐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叫谢幼泠演示了一番。
刚才那一眼，看得他莫名的心虚。
悄悄地瞥了眼谢老爷子，就见他勾着背，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把地上的竹编全部捡起来，谢奶奶也在一旁帮忙。
看来阿爷也没相信周惜乐的话嘛。
“哼。”谢忠海得意地朝周惜乐扬扬下巴。
周惜乐摇摇头，带着谢幼泠离开。
回到东屋，周惜乐把谢幼泠放下。布置是不是刚才让她才竹篓的缘故，小丫头现在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一路上哭泣不停。
“不哭了，要不要吃糖？”周惜乐僵硬地哄着。
谢幼泠根本听不进他说话，一边哭一边用袖子不停地擦眼泪。
周惜乐没辙，挠了挠头，灵光乍现。
真是急傻了，他哄不了，人家亲哥哥不是在么，难道还哄不了？
周惜乐溜到谢深甫的书房，急匆匆敲了两下门框：“谢深甫！”
谢深甫蓦地抬头，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眼中难得带着明显的意外：“什么事？”
“你跟我过来，快点。”周惜乐朝他勾勾手。
谢深甫不明所以，还是放下书卷跟了过去。
书房在东屋僻静的一角，离王翠荷的卧房有点距离。周惜乐就在路上草草地跟谢深甫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本以为他会生气，可他只“嗯”了声，就没了下文。
回过头，周惜乐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生气？你那个二弟，看样子就不是第一次欺负妹妹，你以前就没发现？”
谢深甫脚步一顿：“没有。”
“真的？好吧。”周惜乐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一想到自己才来谢家不久，说到底不了解过去的情况，也就不再多言。
房里，谢幼泠的哭声依然没有停下。
周惜乐倚在床架上，朝谢深甫示意：“喏。”
“什么？”谢深甫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快哄她啊，没看见在哭么。”他第一次觉得谢深甫有点迟钝。
谢深甫身体僵了僵，神色复杂地看着周惜乐，又看了眼谢幼泠，比周惜乐还要没辙。
无奈之下，周惜乐就决定帮他一把，拍了拍谢幼泠的手：“快看，你哥哥来了。”
谢幼泠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到谢深甫时，哭声止了一瞬，下一刻，竟哭得更加厉害。
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你以前哄过她吗？”周惜乐惊讶。
“没有。”谢深甫如实道。
你们不是亲兄妹么……
周惜乐没问出来，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眼下他也没时间琢磨，问道：“那你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吗？”
谢深甫面色一滞，从来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他好像……也从未关注过。
“她喜欢什么玩具？”
谢深甫惭愧地摇头。
“所以你知道什么？”
谢深甫认真思忖一番，道：“爹应该能哄住她。”
可现在也不能去田里把谢宝树叫回来吧。
周惜乐叹了口气，朝他挥挥手：“算了，你回去吧。”
谢幼泠哭着哭着，哭累了坐不住，倒在床上继续哭。
哭声断断续续的。谢深甫没走，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床前干瞪眼。不知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渐渐止住了。
周惜乐轻手轻脚走过去看，谢幼泠疲惫地半睁着眼睛，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
“呼，总算好了。”周惜乐抹了把脸。
“我回书房。”谢深甫低声道。
“嗯。”周惜乐漫不经心瞥他一眼，一瞬之间，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低落。
还没想明白，谢深甫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周惜乐蹙眉，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谢深甫常年疾病缠身，因此眉眼间总是浮着一层轻微的郁郁之气，犹如一团散不开的阴翳。
晚饭过后，周惜乐没有像平常一样继续练字，而是早早洗完澡躺下了。
明天就是上镇赶集的日子。金水镇的集市，五日一次小，十日一次大。明天恰好逢上大赶集，镇上肯定非常热闹。
翻出箱子，周惜乐盘算了一番，现在他身上一共有现银一百七十两，包括周大志那一份和谢家当初的聘礼。除此之外，就是一对足金的大金镯子，一对银镯子，一支镶金玉簪和一枚玉佩。玉佩是原身亲娘的遗物，周惜乐肯定不会拿去当，至于那两对镯子，周惜乐暂时也打算先放着。
他把现银装进钱袋，塞到床头叠好明天要穿的衣裳里。
周惜乐躺到床上，脑子里想着明天要买哪些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太兴奋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
“啧。”
他不耐烦地踢开杯被子，往窗外望去，已经很晚了。
也不知道又什么好兴奋的，但脑子就是很清醒，一直睡不着。
谢深甫每晚都要读书到深夜才回房，周惜乐这几天差不多摸清了他的作息时间，总的来说就是晚上在他睡着之后回来，早上在他醒之前就起了。
没有钟表记录时间，但周惜乐察觉到应该快到谢深甫回来的时候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后，房门被推开。
谢深甫看见屋里还燃着灯，有点诧异，床上这里裹着被子动了一下。
“还没睡？”谢深甫脱衣问道。
“嗯。”周惜乐小声应。
谢深甫掀开帘帐，周惜乐露出一个头，黑溜溜的眼珠子动了两下，精神得很。
被他这么看着，谢深甫不由迟疑：“有事？”
“没有。”就是睡不着。
谢深甫熄了灯，在他身侧躺下。
床很宽，自成亲以来，两人每晚都是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中间相隔的距离再躺一个人也不成问题。
“明天我要去镇上，把东西买了就还给你。”周惜乐无聊地开口。
“嗯。”谢深甫闭着眼道。
其实不用还也可以。
已经成亲了不是吗？虽然感情不深，但总归是夫夫，不必分得这么清楚。
谢深甫眼角微动，把这些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却都没说出口。
两人都无话。
周惜乐暗中看了眼谢深甫，他仰面躺着，睡姿板正，被子都展得整整齐齐，盖到肩头处。
这么规矩地躺着。能睡得着吗？
周惜乐有点好奇，谢深甫是真的喜欢这个姿势，还是说他们读书人都要这样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
胡乱想了半天，周惜乐甩甩头把这些不相干的都清出脑海，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这下倒是很快入睡了。
翌日天未破晓，周惜乐睁开眼，身旁谢深甫还没起。
还是第一次醒得比他早。
周惜乐轻手轻脚爬下床，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出门。
院子里一片寂静，每间屋都静悄悄的，连圈里的鸡都还没准备打鸣。
一阵冷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周惜乐缩缩脖子，怪渗人的。
难道他起得太早了？
四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里传来谢宝树的呼噜声。周惜乐才懊恼地咕哝了几声，转身回了房。
眼下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天亮。窗外月亮高高挂在枝头，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踌躇一番，他还是决定先回床上躺着。衣裳都穿好了，他也懒得脱，反正是才洗过的，很干净。
周惜乐重新爬上床，从谢深甫身上越过去时，左脚被帘帐勾到，另一只膝盖跪着没稳住，人就跌了下去。
谢深甫瞬间惊醒，猛地睁开眼，看见周惜乐坐在自己腿上。
“对不起！”周惜乐忙从他身上下来，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窘迫地钻进被子里，慌忙之间随口编了个慌：“我起来解个手，没事了，你继续睡你的吧。”
总不能讲实话，说他赶个集太兴奋半夜就起床了吧？这得多蠢……
谢深甫却看着他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心绪一转，便有了猜测。
“嗯。时候尚早，你也先安歇罢。”
周惜乐极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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