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画像
到了第二天,周惜乐就有些后悔昨天冲动答应谢深甫为他画画的事了。
在房里磨磨蹭蹭大半天,一丝头发也没画出来,倒是趴在桌上差点睡过去。
他重重打了个哈欠。
没错,他昨晚失眠了。
尽管早早地躺到床上,可还是熬到了谢深甫回来还没睡着。
谢深甫上床的时候,他没动,假装已经睡着了。不一会儿,身上盖上了一层薄毯。
现在已经入夏,周惜乐晚上睡觉不喜欢盖被子。
煎熬了一会儿,听见耳边极轻的均匀呼吸声,他才翻身,把身上的被子踢开。
可是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周惜乐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和谢深甫躺在同一床被子里。
他一坐起来,身边的人就睁开眼。
“深山夜晚露水重,容易受凉。”
说完,把周惜乐摁回床上躺下,“尚早,多睡一会儿。”
缩回被窝里,他看着谢深甫一件一件穿好衣裳,整理好装束后,轻轻关上房门离开。
天还没亮,周惜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画画,可却怎么也下不了笔。
地上扔了一堆废稿,一个早上过去,堆成了一座小丘。周惜乐看着脚边那堆废稿,心疼自己的买纸钱。
熬到晌午,收拾好东西,去了谢深甫的书房。
他就不信了,看着谢深甫这个人他还能画不出来?
谢深甫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替他清理出半张桌面铺画纸。
周惜乐进来后,一句话也没说。等谢深甫整理好了,就把东西放上去,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
谢深甫问:“还需要其他的么?”
周惜乐摇头:“你坐下,像平常一样就好。”
两人各自坐在书案的两头,谢深甫看书,周惜乐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谢深甫的面部轮廓少了些凌厉感,眉目低垂时,眉骨和嘴唇的线条看起来更加柔和。
周惜乐一边观察一边思考,他在找一个适合的角度。
想着想着,他就回忆起了许多曾经的画面。有第一次相见时,他在轿子里犹豫了许久,直到轿帘掀开,看见一身喜服的谢深甫站在轿门外,向他伸出手。
周惜乐摇摇头,这一幕场景他是绝对不会画的。
转而,又想起了他们去山上采野菜的那天。
周惜乐想到那一座木桥,很快将画面定格住。本能地抓住来之不易的灵感,他提笔迅速在纸上挥洒,很快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远处的背景,他只用笔墨简单晕染,视觉中心的人物才是最重要的。
谢深甫那天的模样他还未曾忘记,勾画时仔细回忆,发现居然能记起一些微小的细节。
周惜乐此时没多想,只当是自己的记性好,加上有身为漫画家的职业操守--善于观察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画这幅画时,周惜乐并没有如昨天那样过多的精细,反而笔触随意了许多。饶是这样,画了一整个下午还是没完成。
吃完晚饭后,周惜乐比谢深甫还早地回了书房继续作画。
见他画得认真,谢深甫看了几次都没有打扰。
夜深人静,晚风从窗户缝隙里袭来,送进一缕凉意。
谢深甫走到他身边说:“该休息了,明天再画。”
“不。”周惜乐没抬头,“明天就画不好了。”
谢深甫抬手轻抚他眼底的一片青黑:“画不好也无妨。”他是决计不会嫌弃的。
周惜乐朝他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可是如果今晚画不成,我就会睡不着。”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些黏腻的语调。谢深甫心一软,没再继续劝。撤下桌上那杯已经凉了,但一口也没少的茶,转而倒了一杯温水来。
等周惜乐彻底完工,已过了正子时。
他举起桌角的烛台,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将自己的画作欣赏了几遍,才大手一挥给了谢深甫。
谢深甫看着这幅画,与昨天那一副完全不同,画里的他静静地站在狭窄的木桥上,身后是深山密林,脚下有潺潺流水,他垂眸俯视,眼神专注仿佛在凝视着什么。
“为什么是这里?”谢深甫问他。
周惜乐打着哈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想到了就画出来,怎么样,还满意吧?”
“嗯。”谢深甫点头。
虽然态度没有周惜乐预想得那样激烈,但他明白,谢深甫向来不习惯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情绪,因此就没计较。
第二天,再去谢深甫的书房时,就见这幅画已经用卷轴装裱起来,挂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上次的房牙子答应帮谢深甫给房主人问信,但金水镇到云州府有两百多里路,来回路上需要不少时间。
这几日,一家人都在家里如往常一样忙着,一边等着云州的回信。
谢深甫这天早饭过后,却没回书房,而是要带周惜乐出门。
“去哪儿?”周惜乐好奇地问。
谢深甫明日里几乎不出门,近些日子出得比较多,要么是家里有事,要么就是周惜乐拉他出去。他主动带周惜乐出门,这还是第一次。
“去福宝家。”
“福宝?”周惜乐纳闷,不就是二墩子家么?
最近二墩子和他们家走得也挺近。他给谢宝福家做完活儿后,就主动来帮谢宝树。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后,第二天谢宝树就让二墩子带着他去看他自家的田地。
二墩子家的田地不多,还都是种干了的田,一眼望过去,疏疏拉拉覆盖着几棵绿色的苗,再过几年,恐怕连草都生不出了。
谢宝树就跟二墩子说:“这田不能再种了,再种下去就成死田了。”
二墩子哭丧着脸:“俺家只有这两块地,不种这儿就没饭吃。”
谢宝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叔不会让你饿死的。”接着就带二墩子翻过一座山头,来到了一处山丘前。
二墩子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叔,这儿怎么有两块地呢?”
谢宝树说:“是咱家的地。这地方有点偏,去年我和你婶儿又忙不开,就没管这两块。今后就借给你先种着,等你自己的地养好了再说。”
二墩子当时就滚出了一泡热泪,今后来谢家来得越发勤快。
周惜乐还在想二墩子的事儿,谢深甫已经牵起他的手要出门了。
眼下是才吃完早饭的时候,院子里大家都还在。周惜乐脸一红,抽回了手。
“去福宝家做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细长的田垄间,他跟在谢深甫身后问。
谢深甫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神秘道:“去了就知道了。”
周惜乐切了一声。
二墩子的家住在村尾的一条小溪旁,隔着溪水,他们远远就看见一处简陋的院子。
院子周围只有破旧的篱笆围着。谢深甫一到门口,二墩子就笑吟吟出来迎他们:“来啦。”
谢深甫点点头。
周惜乐一看,就知道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了蹲在门口的福宝,依旧把那只小狗塞在衣领里,抬起头冲着他们笑。
周惜乐顺手摸了摸他的头,二墩子就朝他嘿嘿的笑。
他们来到屋里,二墩子找了两个矮脚凳让他们坐着,自己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托了一只小竹筐,竹筐里垫着几块破布。
二墩子把竹筐放下,周惜乐顿时眼睛就亮了。
居然是两只软乎乎的幼犬!
“嘿嘿,你们来得及时,狗娃儿前几天已经断奶了。”二墩子看出周惜乐喜欢,自己心里也跟着高兴。
周惜乐伸手顺了顺两只小奶狗的毛发:“这两只都是你家的母狗生的崽吧。”他记得上次二墩子说过。
“是,就是俺家的崽儿。”
谢深甫轻声问他:“喜欢吗?”
“嗯,喜欢。”
“既然喜欢,我们就带回家去。”
“啊?”周惜乐犹豫道,“回家养,你家老头儿不是不让么?”
谢深甫没所谓地说:“养在我们院子里,以后再带到镇上去。”
周惜乐还是不放心:“发现了怎么办?”他可不想被谢老爷子数落。
谢深甫见他忧心,便道:“就说是我养的。”
“成。”周惜乐果断答应。
二墩子蹲在对面,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傻嘿嘿的笑。
“要不俺帮你们送过去?”
谢深甫说:“不用麻烦。”
周惜乐抱起两只小狗,道:“我们就是来接它俩回去的。”
闻言二墩子也不再坚持。
谢深甫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铜钱交给二墩子:“这是买狗的钱。”三十枚铜板,不算多,也是他特意衡量后带上的。
二墩子吓得连连摆手:“哎哟,怎么还给钱呢!这俩狗娃儿你们尽管带走,不值什么钱。”
周惜乐上前道:“二墩哥,你收下吧。狗崽子是你家的狗生的,我们哪好直接带走呀。”
二墩子说:“嗐,你们肯养它们,都是帮了俺大忙了。俺前段日子还担心,这几只狗娃断了奶要是没饭吃,就得饿死在俺家了。”
周惜乐把一只小狗放进谢深甫怀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铜钱塞给二墩子:“二墩哥,你放心,狗我们会好好养的,你要是想,以后可以来我们家看。就这样,我们走了。”
说完就拉着谢深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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