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巫医托孤

　　临渊端起酒碗与巫医碰了一下，一口干了一碗酒，觉得很是爽快。这不起眼的村酿酒味甘醇入喉绵软，竟不比玉液琼浆逊色。临渊竖起大拇指，夸道：“果然好酒！”
　　小飞一听忙放下坠子，又给临渊倒了满满一碗。
　　巫医道：“此酒后劲儿很大，不可急饮！先吃些鸡肉喝点汤，对你的伤也有助益！”
　　临渊点头盛了一碗汤，小飞忙在砂锅里捡了些鸡肉和淮山药放进临渊的碗里，笑呵呵地盯着他吃。临渊又爱怜地捏了捏小飞的脸蛋儿，笑道：“自己也多吃一点儿，好快快长高！”
　　小飞听了便端起碗筷大口吃起来，巫医给他一个大馒头，他也啃得倍儿香。
　　巫医喝了口汤，舔了舔嘴唇。沉吟了半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孩子，是不是很像你一个故人？”
　　临渊抬眼看着巫医，没意料到会被人看穿了心事，却还是点了点头。
　　“心上人？”
　　巫医不去看临渊的表情，低头喝汤，语调平常。
　　临渊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沉默不语。
　　“那就是顶重要的人了！”
　　巫医拿起酒碗与临渊碰了一下，道：“那就敬故人！”
　　临渊端起酒一仰而尽，苦笑道：“敬故人！”
　　数碗酒下肚，临渊便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心情也似乎好了许多。他端着酒碗起身，望着蓝天白云，笑道：“秋风不解恨，问取故人心。”
　　巫医眸中水光潋滟，自饮一杯，两人各自浅笑不语。
　　小飞不明临渊的话是何意，吃饱了肚子就自己收拾了碗筷去院子里晒药草了。
　　数碗酒下肚，巫医劝道：“不喝了吧，差不多了。”
　　临渊却看着小飞的背影，醉眼朦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青青，你一定会喜欢小飞的吧！”
　　巫医收了桌子上的碗筷，起身叹息道：“人间的悲苦各有不同，滋味却惊人的相似。”
　　临渊看着巫医的背影离去，心中恍惚起来，犹见小飞奔来，又似飞寻在他眼前奔跑。
　　“青青！”
　　临渊轻唤一声，只觉有一双小手握在他的大手上，令他心里温暖安定。他便蹲下去揽他入怀，哽咽道：“青青，别不要我，好不好？”
　　只觉柔软的小手轻抚他湿润的面庞，他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梦里又回到了千年前，小雀儿忽闪的眸子带着最明亮的光射进他的生命里，直将他的人生照的灯火通明，星辉闪耀。
　　小雀儿说：“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小雀儿还说：“你若在这里过得很不顺心，我带你回灵山。佛祖很好的，有我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的！”
　　临渊时常会想，如果当年自己一时软弱就不管不顾地跟着小雀儿回了灵山，又会是一番怎样的际遇？他们能相伴着一起长大吗？如果那样，还会有千年后的聚灵宫大劫吗？
　　可是娘亲说：“如果渊儿不能修成龙身，弟弟就无法化成人形，娘亲就会抱憾终身，死不瞑目！”
　　临渊的梦杂乱无章，又无休无止。一会儿在西海被人欺凌，一会儿在莲池被人诬陷，一会儿与小雀初遇，一会儿见她落入聚灵宫崖底却抓不到他的手……
　　迷迷糊糊这一睡，竟睡了三日。巫医给他换了三贴膏药，他竟丝毫不知。
　　三日后，临渊醒来。小飞正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踩着药碾捣草药，见临渊坐起身来，他便拿了块竹片子给临渊看。上面写着：“上山采药，三日归。小飞年幼，帮照拂。”
　　临渊拍拍自己的额头，放下竹片儿，下床来倒杯水喝。心想：“这桂花树下的酒怎么这么大劲儿，竟醉成这个样子！”
　　小飞端来一碗绿油油的茶饮给他，给他比划了一个喝水的姿势。临渊便笑了笑接过来喝了一口，甘凉清爽，应是加了新鲜草药汁的缘故。心里对这孩子的喜欢又默默加重了一层。
　　看看太阳，已经悬顶了，到了中午了。临渊便牵了小飞的小手去东边寨民区逛了一逛，顺便蹭了个饭。寨子里的人都很淳朴好客，又有小飞带路，蹭饭蹭的相当轻松。他们还会用十分蹩脚的官话与临渊讲些风土人情，和神话传说。
　　尤其讲到黄河的河神传说，临渊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河神都是受百姓香火供奉的，不会要生吃童男童女的！要生吃童男童女的必定都是妖魔，不必惯他们，自有龙族去收服他们！”
　　小飞听了竖起大拇指，六婶婶就笑道：“小狼崽儿是怕也被送去祭河神吧？”
　　小飞掏出自己的玉观音坠子给六婶婶看，连比带化了半天，六婶婶才懂了，道：“是是是，观音菩萨保佑你，河神也不敢吃了你！”
　　小飞使劲儿点头，临渊便笑着摸摸他的头。
　　如此蹭了三天饭，巫医果然就回来了，带了满满一背篓的草药。
　　小飞忙着将草药捡出来要拿去洗，巫医却道：“小飞不忙干活儿，先去将我们前几日配好的药粉拿来。”
　　小飞快快进里屋取了药来，巫医打开药罐将一小瓶水倒进去调成糊状，便让临渊躺上床去。小飞又准备好绷带，巫医便给临渊敷药。
　　等将临渊的整个腹部都包扎好了，巫医才道：“我刚倒进去的是佛莲花上的露水，可助再生之力。再敷三次，你就无碍了。”
　　临渊坐起，穿好衣服，道：“佛莲花千年难遇，只开在佛光普照的绝壁之上，无根无茎，花开只三日。花开之时凝结的露水可使骨肉再生，宛若重生。”
　　巫医点头道：“正是！”
　　临渊下地长揖一拜道：“佛莲花可遇不可求，巫医大恩，临渊何以为报？”
　　巫医将换下来的绷带和纱布都丢到木盆里交给小飞，小飞便抱着木盆小跑着出去洗去了。
　　巫医看着小飞的背影渐渐远去，才道：“我捡小飞之时他才四岁多，饿的奄奄一息，卧于荒野山林之中。走兽绕着他打转，他却不哭不闹，安静的可怜！我虽穷极一生医术之能亦不能治好他的喉疾，料想是他此生之劫！”
　　临渊想起飞寻，软声道：“不必过于强求，顺其自然就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巫医点头，望着临渊恳求道：“只是我在这寨中之期将近，不忍他孤苦无依。故想以恩换恩，望你护他一生平安！”
　　巫医言辞伤感，这托孤之重更显苍凉。
　　“好！”
　　临渊本就很喜欢小飞，觉得与他很是有缘，又受了巫医大恩，听罢此番无助言语，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巫医眼中泪花闪现，但瞬间就消失了，只双手合十举至额间向临渊致谢。
　　临渊只淡淡点点头，巫医抿了抿嘴，感慨道：“多谢你，不问我因由、不问我来处、不问我去处！”
　　临渊却道：“礼尚往来罢了！”
　　巫医点点头，笑的苦涩又感动。
　　临渊又道：“若有来日再见，再说因由不迟！”
　　巫医舔了舔唇，苍凉道：“期待来日，还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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