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黎未央这次是彻底可以休息了,在充满花香和饭香的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在蓬窝头殷勤的问候和江峤时不时的探望下,终于好了大半。
医生说是什么纤维连接初步形成,听着怪渗人的,她听了几句就不想听了,还是江峤留下来,听着医生说完。
那么大个子的男人,向来是谁也不care的,老老实实站在医生边上,听完了长达一小时的病情诊断和治疗方案。
黎未央看着他一甩皮衣从容地去交钱,觉得短短几天时间,他俩好像突然很熟似的,关键是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连护士小姐都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多少人病了就不管了,分手了的离婚的了,我见得多了。”
黎未央一愣:“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小姐用“我懂”的眼神看着她:“不是?那也快了,这猛烈的追求攻势,谁能不心动啊。”
黎未央心想可算了吧,护士小姐真是不太了解江峤。他没在追求她。
两个人加起来统共不过见了几面,怎么会是追求呢。他俩连对方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肋骨断了一根,想要彻底痊愈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躺着让人“伺候”的感觉真不错,她很久没这么休息过了,总是在路上风尘仆仆地赶路,心惊胆战地招鬼,真让她歇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刚开始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她想问江峤要银行卡号,她好把住院和动手术的钱还他,顺便还悄悄心疼了一把——这一天得好几百吧,俩月得多少钱啊?还有手术费,十几万得有吧。
江峤笑了笑,没打算给,问了几次无果后,黎未央也就理所应当地享受免费的高级待遇,有人愿意花钱,她接受就好了,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还他。
江峤好像知道她会很无聊似的,买了几大兜子零食,有甜的有咸的,各种品类应有尽有,黎未央怀疑他是不是把住院部的超市都承包下来了。
警方端了尖牙老窝,对她的调查取证很快结束了,她的包是炸得灰飞烟灭,拿不回来了,好在蜡烛还坚强地留下来,也算完好,她默默签收了。
江峤还有事,不能久留,确定黎未央已经在恢复期之后,他就先走了。
不过临走前把阿鸡他们留下了,差不多四五个人,守在医院,防止尖牙又返回来寻仇。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但江峤不喜欢这种意外,他要做万无一失的打算。
蓬窝头没走,尖牙这次属实把他吓到了,哪儿还敢自己去深山老林里研究学术啊,守着黎未央的那张床,除了晚上睡觉,简直是寸步不离。
黎未央怀疑他有一半的原因是确实担心自己,至于另一半的原因……纯粹是害怕了,这儿好歹还有阿鸡他们能护着点,出了医院,指不定遇到什么极端的危险分子。
为了表示自己不白蹭住,蓬窝头自告奋勇为大家做饭。
“来,热气腾腾的营养拉面好了!”蓬窝头端上几大碗面,胸有成竹,“这次我加盐了,肯定好吃,肯定的!”
说完就瞪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阿鸡瞄了两眼,正好幺子从外头回来了,他一把把面塞到幺子嘴里:“辛苦了,多吃点。”
幺子嚼着嚼着就吐了:“卧槽,你他妈想齁死我啊?”
阿鸡:“不是我,是他。”
阿鸡站起来,“黎小姐,我去帮你买点医院的营养餐,哥几个到外头吃还是去食堂?”
黎未央笑笑:“不用了,我出去散散步,顺便吃点就行。”
蓬窝头一下就急了:“央央啊,你这个样子……要出门啊?”
黎未央低头看了看自己,嘿嘿一笑:“不行吗?我穿着病号服,这样大家都知道我是病号,不好惹,都会为我让路的,放心好啦。”
她坚持穿上鞋子:“这样的机会可是很少有的哦。要是有人碰我,我就立马倒地讹人,说不定接下来住院的钱就省了。”
蓬窝头心想这丫头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还在恢复中能就硬往外走啊,可他也不好拦着,想跟着吧人家又不让,只能多嘱咐几句,不舒服了就打电话,阿鸡他们去接。
黎未央远比蓬窝头想的还勇,她不仅走了,还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怡然自得地越走越远。
大家的照顾和关心她很受用也很感激,现在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不用跟任何医生汇报,也不用接受热切同情的目光。
黎未央找了个路边的椅子,一屁股往那一坐,和旁边的老太太一个姿势,一起晒太阳。
晒着晒着觉得眼睛刺痛,又痛又酸,黎未央又去药店买了瓶眼药水,面目可憎地滴上了,才又安然休息。
歇了没两分钟,椅子就开始震。她愣了一下才掏出手机,还有点不太习惯,住院的时候为了让她更快恢复,医生不建议她多使用手机。虽然不知道玩手机和长肋骨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黎未央还是乖乖听话了。
今天也就是她出来,蓬窝头才肯把手机给她。
翻开手机,眼前一片眼药水的朦胧。里头是陈琳霏发来的短信,是一周前的:“姐,我今天重新回学校上学了,平平安安活着的感觉真好。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感谢你,特别是我妈,要你身体恢复好了,一定来我们这做客,她要当面感谢你。”
黎未央想了想,回复:“好好上课,别再一个人乱跑了。”
刚把手机揣兜里准备畅想自己的晚年生活,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江峤发来的,他隔十天半个月就发来一次,说的话没怎么变过,语气倒是越来越把她当“自己人”。
“身体好点没?有什么需要的就使唤阿鸡,他脑子活,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
是七天前发的。
黎未央刚准备回复,又收到一条,也是七天前,连着发的:“以后他单独给你买饭,别吃蓬窝头做的,不太像是人吃的东西。”
黎未央嘴角上扬,肯定是阿鸡“打小报告”来着,手指摁了几下:“嗯嗯好的。”
顿了几秒,又加了一句:“你到哪儿了。”
她倒没想着江峤有空回她,这段时间几个人凑在一起吃饭,也没太多共同话题,无非就是“道儿上”的那点奇闻异事,还有江峤。
阿鸡幺子他们几个是真把江峤当老大,能为他豁出命的那种。他们很少会说起江峤,可一说起来,就是大半天。
听阿鸡说,江峤是真正从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闯出来的,南城的渡口有一半都沾了他的血。阿鸡说他忙得很,也不爱跟人联络,除非是必要,才会给他打电话。
至于江峤的行踪,更是不可能随意透露。
黎未央还想打听点关于江峤以前的事,阿鸡就缄口不言了,嘴紧得很。
结果短信刚发出去一分钟,手机就又震了。
旁边的老太太剐了黎未央一眼,怪她打扰到自己休息了。黎未央抱歉地笑笑,往另一头挪了挪,悄悄掏出手机,在指头缝里看见几个字:“到阳西了。”
鹤子在旅馆看着h片,冷不丁门被猛地推开了,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关。
盛嘉霓却没注意到这个,她脸色不太好,沉得像锅底,一进来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鹤子赶紧把电视线给拔了,一点兴致也没了,凑到盛嘉霓身边,“霓,咋的了?还是没找着啊。”
这几天他俩一直在找黎未央,很奇怪,都追到孔雀河了,却找不见了。
准确的说,是盛嘉霓看不见了。
她的鬼眼就像失灵了一样不听使唤,任凭蝎子怎么闻那个黎未央留下来的打火机,就是看不见她的踪迹。这对盛嘉霓来说简直是无理取闹,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靠着鬼眼抓人,这一双眼睛好使的很,怎么会失灵了呢。
本想直接问尖牙要人,结果在联系尖牙的前一天,警方通报附近捣毁了一个拐卖人口、贩卖枪支的犯罪窝点,连带着尖牙也联系不上了。
孔雀河这地方真他妈邪性。
所以他俩决定分头行事,盛嘉霓在外头找,鹤子带着蝎子留在旅馆周围,这里住店多,如果有黎未央的踪迹,蝎子一定能感应出来的。
鹤子知道盛嘉霓这丫头好胜心极强,就安慰她:“没事啊霓,咱别着急,孔雀河这破地地太邪了,你看我什么都没动,电视就自己开开了……别急啊,咱慢慢找,她肯定还在这附近。”
盛嘉霓冷着脸,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头:“不是,我看见她了。”
鹤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了怎么不直接抓回来呢,还空手了,还不高兴?
“看见了……不是好事嘛……”
女孩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全身上下都有种紧绷感:“我看见了,可是我的鬼眼,没看见。”
她今天在路边碰见的,姓黎的那丫头。本来以为走南闯北的,还跟尖牙的人有关系,怎么也是个狠人。
结果就看见马路牙子的公用长椅上坐了个穿着病号服的女的,粉色的拖鞋很扎眼,松松地扎着一个单马尾,手里拿瓶眼药水,龇牙咧嘴地往眼睛里滴。
盛嘉霓没直接动手,人太多了,她默默坐到马路对面的椅子上观察着,却发现鬼眼毫无反应。
“不对劲。”盛嘉霓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看向一脸懵逼的鹤子,“我用鬼眼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它看不见的。”
炼鬼眼的过程漫长又痛苦,盛家人依旧趋之若鹜,以成功修炼鬼眼作为巨大的荣耀,就是因为鬼眼一旦练成,永远都存在。
“鬼眼看不见的,只有一种可能。”
盛嘉霓定定地望向窗外,“她也是盛家人,而且能力恐怕还要在我之上。”
鹤子一个激灵:“怎么可能?盛家人,咱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开玩笑,盛家要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咋可能不知道!早就传遍了好吗。再说了,盛嘉霓从小接受训练,还是盛天权亲自教导的,除了盛淮,盛家没人比她更强。
况且即便是盛家人,因为在一个地方长大,相互之间也多多少少都有点感应的。黎未央,他完全没见过啊。
盛嘉霓轻轻摇头:“不是所有盛家人,你我都见过。”
有一个盛家的丫头,从小就在外头生活。听说她原本该是她和盛淮订婚的,结果她妈为了男人背叛了盛家,要过什么普普通通的生活,所以盛天权让盛白棠去把人抓回来。
结果人没抓回来,一家三口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了。
当然三个人之中的爸爸是没死的,盛嘉霓依稀记得他姓谷,叫谷砚回。听说谷砚回和盛白棠之间有点陈年爱恨情仇,盛白棠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他带救下带回来了,还强行和他同了床,生下女儿。
盛白棠前几天回复盛嘉霓了,说孔雀河这边没有盛家人。可盛嘉霓的感应不会错,前几天的确有人使用了祈禳之术,绝对是盛家人。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如果都能串联起来……
盛嘉霓第一次思绪纷乱,大脑飞速运转着,搜集着一切可能,那些所谓的巧合好像都渐渐明晰,她的手也越捏越紧。
假如那场大火中,成功逃生的不仅是谷砚回,还有谷砚回的女儿。
那黎未央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外逃的盛家女人生下的孩子。
她是盛嘉霓同父异母的姐姐。
黎未央又休息了快两个月,终于获批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那一天,她简直像从笼子里奔出去的狗,恨不得把这些天没走过的路全走了,没逛过的街全逛了。
经历这次生死她好像想明白了点,没什么是值得自己搭上命去玩的,命没了,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了。
只有活着,活着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
所以她打算先吃吃喝喝,在玛多附近转转,做好心理建设了再考虑要不要出发。
再说,栋梁也去了,她没帮手了,就算想干点什么……也很困难。
蓬窝头陪着她给栋梁建造了一块小小的墓碑,就在孔雀河边上。她放进去一块小蛇牙,是栋梁以前换牙的时候,她偷偷保存下来的。
“别太伤心了啊央央,蛇死不能复生,它到另一个世界去做贡献了。”蓬窝头安慰她,“生当做蛇杰,死亦为鬼雄嘛。”
俩人默默了一会儿,黎未央才打起精神,买了去青海的车票。
听说青海湖很美很宽阔,她一直想去看看来着。
正好蓬窝头下一站也是青海,俩人干脆搭了伴。到青海的第一天就敞开了吃和逛。
黎未央扯着蓬窝头走进一家咖啡店。以前她每次喝咖啡,栋梁都在旁边“起舞”,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
所以她点了自己喜欢的,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蓬窝头不太懂这些,他还在前台点单,眯着眼睛一个个看,挑自己顺眼缘的名字。
黎未央托着腮,静静地看人潮往来。
陈琳霏说的没错,活着多好啊,能不用心惊胆战地活着,对于黎未央来说,真的是一种幸福。
看着看着,黎未央把目光转向室内,有一瞬间的愣神。
咖啡店柜台前,来了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穿着薄薄的风衣,带着金丝边的眼镜,面容俊秀而沉稳。
好多人都不动声色地往前台瞟,黎未央也是。
只不过,她是正大光明地看,无法掩饰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相信。男人仿佛全身都带着光,她死死地盯着他风衣领子后的脸,手中的咖啡纸杯被捏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男人买完咖啡就走了,没往黎未央这边侧目一眼。
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黎未央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控制不住地手抖,摸出手机,那些原本很好辨认的abcd此时都胡成一团,她怎么按也按不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起来的是江峤,就是觉得拿上手机,对面是他就会心安一点……
她费了半天劲,才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
江峤,我看到封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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