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开连接

夜晚十点半，某底捞。
  “来来来，别客气。都喝都喝，今晚我买单！”
  一个戴着眼镜的油腻男正在餐桌上吆五喝六。
  此人目前是在ES.Y中说话最有影响力的经理之一，众人私下都叫他“吃人不吐骨头”的王胖子。
  从这个称号就能看出他的为人处世。
  其本人形象也没有辜负读者们的期待——圆滑中带着猥琐，眼神时刻透露着“贼”这个字样！
  如果把王胖子放在古代，那他一定是秦桧、赵高之流。
  面前这顿饭算是今年ES.Y的收尾餐。
  几位经理和教练，带着一众小年轻来这里把酒言欢。
  可坐在角落的周游却是一点都提不精神，他木讷地看着喜笑颜开的众人。
  就在一小时之前，队伍可是刚刚经历过大败，你们还能吃得下去？
  “我来说两句，尽管今天的最终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是咱们的小伙子个个天赋异禀、未来可期，希望明年继续加油！”
  王胖子的客套话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见人就说句人话，见鬼往地上一趴。
  “讲得太好了，大家都呱唧呱唧！”
  “提一个，提一个！”
  “老孙，你要在酒杯里养鱼啊，赶紧端起来！”
  “你到底行不行，实在喝不了去坐隔壁小孩那桌，捞得不谈。”
  “……”
  宴笑友朋多，患难之交寡。
  在大部分时间里，人类的悲喜之情都是不相通的。
  周游默默离开房间，远离这片不属于他的狂欢。
  队友没有一个注意到有人已经悄然而去，此刻他们都在争先恐后地给几位经理敬酒、拍马屁。
  夜深了，昏暗的路灯下，孤独的人儿在这座冰冷的城市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别难过，有些事注定如此，我们无法改变。”
  正当周游发呆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头看去，是陈歌教练。
  周游在这里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当初就是他在韩服挖到了周游这么个宝，在询问是否其有打职业意愿之时，后者也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答复。
  开玩笑，哪个少年人心里会没有热血澎湃的电竞梦？
  每当看到Faker、Showmaker、Rookie这些知名选手在世界赛场上打出精彩操作时，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站在世界之巅——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为此他可以全力以赴、不畏艰难险阻。
  而刚来到队伍时，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想当中。
  这里有称职的教练，谈得来的队友，以及一个可以跳到LPL的宝贵平台。
  只要夏季赛夺冠，周游就有资格去一队试训。若是能以LDL冠军中单的身份加入到LPL，这该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啊。
  可惜，一切的幻想在今晚化为泡影。
  赛前的豪言壮志，似乎比儿时青梅竹马的约定都要虚无缥缈。
  你想赢没错，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冷漠，是社会给周游上的第一课，也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节。
  “害，陈教，你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吧。”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只是资本手中的小小棋子，想翻身？难啊。”
  二人心知肚明，在看不见的角落，总会有些“老鼠”在做一些见不得人之事。
  陈歌点燃一根香烟，用力地嘬了一口。
  随后吐出的烟圈，被不知何处刮来的一阵微风轻而易举地吹散。
  此情此景仿佛连老天爷都在暗示，弱者的一举一动在上位者看来是多么地可笑。
  “我想实名举报！”
  “省省吧，蚍蜉撼树罢了。”
  陈歌拍了拍周游的肩膀，为其抹去散落的烟灰。
  “那怎么办？咽不下这口气啊！”
  “今年就这样吧，听说王胖子明年调走，估计到时候队伍里能好上不少。”
  陈歌略微叹气，生活的艰辛磨平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周游默不作声，他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放下心中成见，再去和Bo、和其他队友一同奔赴赛场。
  少年那清澈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
  “在这么冷的天，别离我那么远~”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很抽象的歌，也不知道陈歌为什么把它当成宝。
  据说人一旦进入一个比较颓废的阶段，听听这种逆天之歌倒是可以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还有什么比“身坚志残”的歌手带病创作更让人感到励志呢？？？
  周游见状，很有礼貌地走到一边。
  只见陈歌拿起手机，跟电话那头之人不断沟通，期间目光还时不时往周游这边瞥上一瞥。
  “咯噔！”
  周游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陈歌挂断电话之后，表情阴沉地走向周游。
  “奶奶个熊，真是欺负老实人上瘾了！！！”
  “怎么了？是关于我的吗？”

  “嗯，王胖子说下赛季要把你按在板凳上看饮水机，磨练磨练心态。”
  此话一出，寂静的夜幕之上似乎划过一道霹雳，直直砸在周游的心头。
  磨练心态？
  不不不，这只是美其名曰罢了。
  像周游这个黄金年纪一旦坐上了冷板凳，那就等于自断职业生涯。
  电子竞技这块“绿茵地”，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异禀的妖孽。
  只要你稍不留神，那么就很可能会被取而代之。
  王胖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你先别急，我再想想。”
  陈歌眉头紧皱，脑中不断思索着对策。
  周游的实力绝对能够胜任首发，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这NT管理层竟然要把这么好的苗子亲手掐死？
  “好啦，陈教，估计是我挡到某些人的财路了。”
  周游缓缓起身，向着路的那头晃晃悠悠地走去。
  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决定。
  不就是想赶我走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天大地大，还愁没有一个能安身的家？？？
  “小游，千万别意气用事。”
  陈歌没有上前阻拦，知道对方需要一个人静静。
  “放心，都是成年人了，我会为自己的话负责。”
  周游摆了摆手，其身影被路灯拉得越来越长，整个人也正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与此同时，一滴微不可查的泪珠从少年的脸上划落，随后又被闪电般抹去。
  职业生涯的第一站，就到此为止吧。
  其实所谓的告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
  或许就是在这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有些人、有些事便遗忘在风里了吧。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至此，ES.Y——You正式断开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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