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邻居
天刚蒙蒙亮，宾大附中教师公寓里的住户就基本都起床了。
老房子隔音差，马桶冲个水，阳台吹个头发，或者厨房开个火，楼上楼下邻里之间都听得非常清楚。
张甜是全家起得最晚的，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李义雪正把早餐端上桌。
他背对着张甜，柔软的黑发搭在修长的后颈上。
身穿蓝白色的宾大校服，宽大的短袖短裤，露出雪白的手臂和长腿。
外头套着件旧到发白的粉色围裙，细长的系带在后背，把腰身掐的极细。
张甜忍不住羡慕道：“哥，你这腰，怎么看着比我还细？”
李义雪回身看她，轻声反驳，“男生的腰不会比女生细的。”
“那就是你屁股翘，这腰臀比分点给我多好。”
张甜还想上去用手量一下，被洗漱完出来的母亲李秋拍了下背。
李秋板着脸训她，“女孩子家家，整天没个正形。”
说着又伸手轻推了下张甜，“赶紧吃早餐，不然一会跟你爸一起去学校。”
张甜翻了个白眼，乖乖找空椅子坐下来。
张甜和张裕两姐弟都在父亲张齐南任教的宾大附中念书，但两人在学校都装作和父亲不认识，生怕暴露自己是教师子女。
毕竟有李义雪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他之前在宾大附中念书时，因为继父张齐南正好是他班主任，中学六年就没有一个朋友。
当然，这和李义雪初中就签约练习生，经常请假不去学校也有一定的关系。
继父张齐南坐在餐桌上，招呼李义雪坐下，“义雪也坐下吃早餐吧。”
李义雪刚坐到弟弟张裕身旁的空位，张裕就好像旁边有什么病菌似的，猛地拖着椅子和他拉开一大段距离。
李秋皱眉：“吵死了。张裕，你大早上耍什么宝？”
张裕撇撇嘴，没说话。
李义雪低下头，默默喝粥。
弟弟张裕一直不太待见他，李义雪也习惯了。
他们家是重组家庭。
李义雪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到周岁的时候母亲就带着他嫁给了继父张齐南。婚后不久，两人又接连生了一儿一女。
李义雪今年17岁，张甜16岁、张裕15岁，三兄妹年龄太过相近，李义雪作为最大的孩子，又是继子，常被排斥在这个家庭之外。
从他有记忆起，李秋就从未抱过他一次。
“对了。”
张齐南推了推眼镜说，“我们对面新搬来的邻居，听楼上金老师说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纹了整条花臂，不像什么正经人。你们要是出门遇到了，都绕着点走，别瞎招惹。”
张齐南点名小儿子，“尤其是你，张裕，听见没？”
“酷！”张裕半点没把老爸的警告放心上，反而兴致勃勃，“他真的纹了花臂？”
李秋不满道：“怎么会让这种人搬进来？”
这边教师公寓住的基本是老教师。
偶尔有些退休教师跟儿女去享福了，把房子租给年轻人的，也是筛选过要正经工作、人品不错的才租。
张齐南：“他不是租户，是以前江校长夫妻的外孙。”
李秋知道些内情，低声问：“之前江校长女儿车祸去世后，不是说孩子被他亲生父亲接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在楼下修车铺打工。”张齐南摇摇头，“估计是外头混不下去了，回来好歹有个房子住。”
李秋叹气，“江校长夫妻这样的人品、学识，外孙居然这么不争气。”
饭后，张甜悄悄跟李义雪说：“听我闺蜜说，我们新邻居是颓废系的超级大帅哥，又冷又酷。”
李义雪弯腰穿鞋，没说话。
张甜是小话唠，不需要他接话，也能自己说的很起劲。
“我不太相信，难道能比粱肖哥还帅？我就没见过比粱肖哥还帅的男的了，可惜他考去电影学院后我只能在朋友圈看见他了。”
粱肖是和李义雪在同一个预备男团的队友，也是李义雪的竹马，李义雪唯一的好朋友。
他之前也住在教师公寓，直到几年前父母双双辞职经商，赚得盆满钵满，就举家搬去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了。
“唉，哥，你们什么时候出道啊，粱肖哥这张脸，绝对会成为顶流的。”
李义雪低头系鞋带，声音闷闷道：“我也不差。”
张甜大大咧咧地说：“你们是一个团的嘛，要红肯定一起红。”
跟在后面的张裕嗤笑，“他长得这么丑，能红才怪。”
“再丑，哥也比你帅！”
身后张甜作势扑上去要揍张裕，两人在玄关斗嘴打闹。
李义雪穿好鞋子，直起腰，眼神却灰暗下去。
李义雪当然不丑，他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精致，经得起细看。
可就是说不出的寡淡无味。
一张标致但无聊的脸，像一幅没有上色的画。
尤其站在浓颜系的大帅哥粱肖身边时，很容易让人忽视掉。
李义雪没说话，拎起鞋柜上的背包，开门出去。
-
对面的门也正好打开。
刚才餐桌上被探讨的主角就站在李义雪对面。
男人身形高大，肩膀很宽，穿着洗到有些稀薄的白t，柔软的布料隐约映出肌肉的起伏，愣是将一件简单的白t穿出了设计感。
没有邻居说的花臂这么夸张，只是在短袖下隐约露出一点纹身。
他头发蓬乱，是天生的深栗色，前额的碎发几乎盖到眼睛。单眼皮，看人冷冷淡淡的，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男人手里提着黑色的垃圾袋，视线扫了对面三兄妹一眼，在最前面的李义雪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他打量人的眼神太直白，李义雪被看得有些紧张。
他是一见到生人就会忍不住紧张的性格。
李义雪有些犹豫，要打招呼吗？
毕竟是邻居，不打招呼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李义雪瞄了眼对方。
没想到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睛，他下意识飞快地往旁边错开视线。
可是也不认识，打招呼要说什么，早上好？你也出门啊？我是对面邻居？
……而且，邻居看起来很冷漠，要是打了招呼对方却不理睬，场面会很尴尬吧。
好在，没等李义雪纠结出个结果，男人已经收回视线，转身下楼了。
他下楼梯时，双手插裤袋，两条大长腿仿佛在狭窄的楼道里难以施展开的样子，抬腿的幅度很小，拖鞋几乎擦着地面走，整个人懒洋洋的。
李义雪松了口气，他也准备下楼，今天轮到他们学院升旗，要很早到学校。
突然，他被人从身后拉住。
张裕一手拽着他的手臂，一手抽掉他系在背后的蝴蝶结。
“有人要穿围裙去学校？”
李义雪感觉腰间一松，低头看，围裙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他居然把围裙穿出门了！
怪不得刚才对门的邻居看他这么久。
李义雪脚趾尴尬得蜷缩起来。
他懵懵地向后转了个圈，差点和身后的张裕面对面碰上。
“你干嘛？”
张裕一下松开他，快步越过他离开了。
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张裕越过李义雪时，还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李义雪揉了揉肩膀，慢吞吞把围裙摘下来。
他从小就没有脾气，不管大家怎么欺负他，都不会哭，不会闹，就像不会痛那样。
邻居都夸他乖巧，好养。
张甜在他身后感叹：“新邻居帅是帅，但真的有点吓人，感觉是家里有地下室的那种男的。”
“地下室？”李义雪没听懂。
张甜朝他挤眉弄眼，刚要给哥哥科普，就听厨房里张齐南的声音传来。
“甜甜还没走？那跟我一起去学校吧。”
张甜立刻拔腿就跑。
李义雪把围裙叠好，也跟着出门。
临走前，李秋交代他：“义雪，你那个药带了吗？看一下，有没有放包里去。”
李义雪把手伸起包里，摸到药盒。
“带了。”
“记得按时吃药。”
“好。”
李义雪有个背部神经疼的老毛病，不影响健康，就是有时候疼得厉害。
这药是李秋专门找人开的，李义雪从小吃到大，没断过药。
每次都只有吃药的时候，李秋才会将倾注在弟弟妹妹身上的关心分一点点给他。
对李义雪来说，药剂的苦味就是童年关于母爱的全部记忆。
-
宾大和宾大附中距离不远。
李义雪晃晃悠悠地踩着单车，一会就到学校了。
宾大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按学院轮，这次轮到数院。
因为起得太早，升旗结束了，大家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惹得院长啧啧摇头，“唉，现在年轻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李义雪从小习惯了这个作息，倒也不困。
他是班级旗手，站在前排，身姿挺拔得跟棵小白杨似的，立在一片焉儿吧唧的白菜地里，非常醒目。
院长都多看了他几眼。
他对这个学生有印象，才刚大一，脑子聪明，对数学敏感；但听说初中就立志要当偶像，为此经常请假。
李义雪莫名其妙顶着院长可惜的目光离开体育馆。
今天下午有一节生理课必须签到，傍晚他还得赶去公司录制团里出道预热的特别采访。
李义雪算了下时间，那节大课中间有休息时间，到时趁机离开，应该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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