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水线
报销单到了集团财务，集团那边就都知道有个北方的小实习生是坐着硬座过来的，朴实的年轻人向来都受欢迎的，本来迟江丽想让陈小寞在自己的包装车间，结果二伯父那边的造纸厂抢着要走了陈小寞。
其它四个实习生也都分在各个造纸车间，车间的工作不难，一个月培训结束，实习生们上岗了，他们的工作就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操做机器，几排按扭，简单至极。但是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造纸厂这边的车间都是一些老旧车间，车间狭小，通风不太好，几条生产线上的大型造纸设备布满整个空间，工人们都在自己的工位上，机器会吞噬掉他们的肉身，工人们在更逼仄的空间里操作着设备，车间里的工人大多是当地的中老年妇女，男工不多，只有几个岁数不小的精壮老头负责铲料。
小寞他们这几个实习生一来到车间，车间像被注入了新鲜血液，但是大婶们私下里还是会说，这年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下车间太浪费了。
小寞的师傅姓于，叫于秀玲，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女儿结婚了，小儿子还在读大学，还得给儿子存钱取媳妇呢，所以她还得再干几年，她很能干，经常主动加班。按年纪小寞应该管她叫姨的，可是小寞懂得职场上叫姐可能更讨喜，于是她管于秀玲叫于大姐，于秀玲被这么个跟自己小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叫大姐，顿时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很是受用。
“小寞，你说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打工，还下车间，那你家里舍得啊。”工歇时于大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寞聊天。
“嗯。”小寞笑笑，她话少。
“要是我可舍不得，一个小闺女孩子，找不着工作在父母跟前随便干点什么也不用付这等苦的哟。”于大姐自顾自地唠叨。
小寞光笑不说话。
转眼就到了五月了，迟市纸业所在的b市春暖花开，厂院东墙有一大片绿叶，绿得亮眼，绿叶下开出了星星点点的小粉花，是蔷薇，陈小寞经常望着那里出神，想象着再过个把月那一大片蔷薇花盛开，粉灿灿的一院墙……正出神的时候，迟江丽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寞！”迟江丽戴着个工帽，穿着平底靯，她冲着小寞露出笑脸。
“江丽姐！”小寞见到迟江丽就觉得莫名的亲切。
“还适应吗？车间工作特别苦。”迟江丽看到小寞工装后背的汗渍，有点心疼，才四月，还没到夏天呢，迟江丽心里想。
“挺好的。”小寞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
迟江丽来车间是来协调两台设备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想来看看自己亲自面试招上来的这个小姑娘，其它几个实习生到了车间没两天都闹着要调岗，还有个已经吵着要辞职了。迟江丽心里知道这些学生兵不靠谱，但是也难怪，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小少爷，凭啥让人受这苦呢。
小寞一句“挺好的。”让迟江丽心里的阴霾走了一半，毕竟兴师动重回了趟北方招上来的工，没用几天都走了也不好和爷爷交待，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公司环境待遇方面不行才留不住人，但是她向来做事有里有面，她深知弟弟不同于另处的几家子，人家的老子都在，他们不同，没人给她姐弟撑腰，想在家族里立住脚就得自己把公司的事凡事都做好。
“小寞啊，所有实习生都像你就好啦，你回头劝劝你那些同学，既来之则安之呗，厂里的条件慢慢会改善的。今年夏天姐给车间安空调。”迟小丽笑盈盈。
陈小寞本来不知道其他实习生在闹的事，她每天都在车间上班，不太关心别人在做什么。但小寞不是没心的女孩儿，她听出江丽姐这是有求于她呢。
迟江丽一走，陈小寞就扯过于大姐，问实习生闹的事。
“就你还干得安稳了，另几个实习生都闹着调岗呢。”于大姐努努嘴说。
“调岗？刚来就调岗吗？”陈小寞问。
“对呀，小年轻谁愿意在车间窝着，一天也呆不了。就你吧，没心眼，不过话说，我看迟主管对你不错嘛，你们认识？”
“嗯，认识，她去学校招的我。”小寞没有隐瞒。
“这个迟江丽啊，是个好人，心善，对人好，迟家长孙女，干工作是把子好手，把我们工人当人看，她那个弟弟不行，迟天涯，那是个属驴的，脾气大的，眼睛长在脑顶的，我们见了他都绕着走，你见过那驴不？”于大姐说驴时不禁还噗嗤自已把自己逗笑了。
“他给我送的录取材料，没说两句话，不太了解呢。”小寞想起那天在学校门口给他送材料那个高大的背影。
“迟主管找你有啥事？”于大姐继续问。
“江丽姐让我劝劝那些闹的实习生。”小寞说。
“哟，这事你得帮她，迟主管不容易，估计你那些同学是她招上来的，这要是闹得老太爷知道了，可让她难看。迟主管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一小小没了爹妈，自己独当一面。”
陈小寞听了于大姐的话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她利用工歇时间快速搜集了几个美术职校实习生的资料，然后和学校的招办刘老师在qq上取得了联系，把这边的情况跟刘老师说了一下，说起来就是这么奇怪，陈小寞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张不开嘴的样子，用文字聊天她倒是开挂的节奏，每一句话都目的明确，思路清晰，表达连贯，事情的最后她还没忘了补刀一句“如果这事处理不好，明年迟氏纸业估计不会来咱们学校招聘了，听说他们想招点正经大学生呢。”
学校方面听了小寞的消息，都非常重视，现在就业就是职业学校的竞争之本啊，可不能得罪了用人单位，这个招办的刘老师挨个联系实习生，以用人单位反馈实习表现为由，告知实习生如果实习表现不好，用人单位不满意是不会出具实习证明的，那么学校方面也就不能给予顺利的毕业。
这些实习生也都不傻，说到底是个实习，又不是正式工作，反正还都没毕业，闹得太僵拿不到实习证明就不好了。所以也就都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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