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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他的漫长故事


回去的路上,傅砚临心情烦闷。

他点了一根烟,开了车窗,迎着风燃着烟。

车辆滑入隧道,灯光明灭快速闪过他的面孔,一半阴翳,一半冷峻。

这时,徐让初打来电话。

傅砚临接了起来,语气沉沉,“喂。”

徐让初问,“你人呢?今天这场合,你能不在?”

傅砚临不羁道,“你倒是想看好戏,让你失望了。”

“我幸灾乐祸得很明显?”徐让初笑说,“你是我兄弟,你的修罗场,我怎么好缺席?”

傅砚临没什么心情跟他贫,正准备挂电话,徐让初又说,“刚才我看见傅舟你叔把许家人请到楼上去了。”

傅砚临只嗯了一声。

徐让初听着,明白他已经知晓两家的打算,继续道,“你心里要有点数,你父亲可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单凭你自己的力量反抗,怕是不够。”

“知道。”说罢,傅砚临挂断了电话。

这下心情更差了。

他何尝不知道傅裕和的决定反抗起来颇有难度。

看来,有些事情得提前跟闻笙说了。

回到悦湖的公寓,傅砚临没立马去找闻笙,而是先回了自己家。

他怕闻笙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快速洗了个澡,刷了牙,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上楼去。

摁下门铃后一会儿,闻笙来开门。

她洗过澡了,穿一条居家的棉布长裙,款式宽松简单,但因为她纤瘦,又是白色,有种飘飘的仙气。

黑发吹干后,随意地挽了起来,用一只墨绿色的抓夹把头发盘起在后脑勺,露出修长的脖颈,额前留了两缕碎发,龙须似的,修得一张巴掌脸更加精致好看。

清丽的脸上白皙细腻,一点化妆也无,只在唇上抹了点唇蜜,看起来润泽饱满。

闻笙笑起来露出几颗皓齿,眉眼弯弯,一双小鹿眼里全是欢喜,“快进来。”

说着,又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来给他。

傅砚临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她平日里除了和祝清嘉往来,不会有其他人进家门,那么,这双鞋是闻笙特地给他买的。

想到这里,傅砚临心里很是满足。

这场景好像他们是已婚的小夫妻,夜里她点燃一盏灯,等他下班回家后接过外套,递上衣服,温柔如水的一句问候:你回来啦。

傅砚临只觉得自己心都融化了,所有疲惫和烦躁在闻笙的笑容里消失无踪。

“饿了吗?”傅砚临伸手去摸她的脸颊,爱不释手,眼底都是宠溺。

闻笙点点头,“下午回来和嘉嘉吃点了零食,这会儿有点饿了。你呢,吃了吗?”

“没,想和你一起吃。”

“那我们现在出去吗?”

“家里做。”傅砚临换了拖鞋,牵她去了客厅,边说,“我叫了送菜上门,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他回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来闻笙家里做饭,在路上就把菜提前订好。

话音刚落,门铃又响,傅砚临开门,正是自己在外卖软件上订的菜来了。

他提着塑料袋去了中岛台,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闻笙跟着过去,坐在吧台椅上看他,竟然连围裙、调味品都自己买来了,准备格外充分。

当初搬进来,这里头都是祝清嘉给捯饬的,祝老师知道她不喜欢燃气的味道,也极少做饭,便只在西厨这里安装了电磁炉,做饭足够了。

但搬进来之后还一顿都没开过,忙完了周年庆,又飞去云城,今晚算是新家开火第一顿。

傅砚临买了笋壳鱼,黑虎虾,还有芦笋跟广东菜心。

都是闻笙喜欢的。

闻笙撑着下巴,见他熟练地把笋壳鱼清洗干净,改刀后用葱姜稍微去腥,放入盘中,放了两片姜再送进嵌入式蒸箱里蒸。

等鱼开蒸后,他开始处理黑虎虾,拿了平底锅出来,用黄油和海盐煎。等虾变了色,忽然就很有食欲,看着就很香。

之后傅砚临又煎了芦笋,炒了菜心,这时笋壳鱼也蒸好了,他娴熟地调了白灼汁,放上青翠的葱丝,淋上热油。

那一声滋啦,闻笙觉得特别有烟火气。

傅砚临行云流水的动作也让闻笙明白,他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学来的菜谱,而是操练过很多次的熟稔。

他有一手好厨艺。

怪不得之前在出租屋那边,几次三番他想下厨做饭给闻笙吃。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闻亭书之外,闻笙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一个男人有依赖感。

高中走读开始,她就鲜少有这样感受人间烟火温馨气息的时候,后来大学去了燕京,吃了几年食堂,工作后也是外卖为伴,祝清嘉也忙,没空做饭,两闺蜜聚会不是餐厅就是外送,或者微波炉煮泡面。

看着傅砚临系着围裙忙碌的样子,闻笙忽然觉得和这样一个人长久的生活在一起,也不错。

将鱼盘放到中央,傅砚临解下围裙,看向一旁早已惊呆的闻笙,“可以开饭了。”

闻笙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傅同学,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傅砚临面上保持傲娇,可唇角尽是藏不住的笑,“你尝尝看。”

闻笙尝了一块笋壳鱼,只觉得嫩滑无比,鲜掉眉毛,全然不输给粤菜餐厅的大厨。

得到闻笙的夸奖,傅砚临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美国学来的厨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闻笙很是好奇,问他厨艺是自学的吗?

“无论是摆盘还是色香味,你这都是专业水准!”

傅砚临嗯了声,“在纽约的一家粤菜餐厅打工时,跟厨师学的。”

“打工?”

“嗯。”傅砚临搁下筷子,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闻笙,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请求,“阿笙,我的故事可能有点长,你慢慢听。”

闻笙想起在云城时,傅砚临说有机会的话,会告诉她一些故事。

大概今晚就是那个机会。

她用膝盖都想得到,傅砚临从机场被接回傅家后,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细细看了眼傅砚临,发现他虽然面上无波无澜,但眼底有些化不开的忧愁。

闻笙点点头,“好。”

她很愿意倾听,也很愿意从他的故事里,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这个人的全部。

两个人对坐在中岛台上,头顶是一站暖色的吊灯,微光撒在二人肩头,无端添了几笔温馨和静谧。

在这样温暖舒适的氛围里,傅砚临打开了话匣子,缓缓道出尘封在心底多年的往事。

“小时候我跟着外婆长大,七八岁之前,我没见过我爸妈,每次我问外婆我爸爸妈妈呢?外婆就说我妈去外地打工了,等我长大就回来。但绝口不提我爸爸去哪儿了。八岁那年,我妈回来过一次,但她只陪了我一个下午就走了,我问她我爸呢?她也没回答我,只要我好好听外婆的话,不要淘气。”

“那次见面之后,我再见我妈,隔了七八年。那时候的我正叛逆,也不爱学习,就和街上的小混混一起玩。有一次,我和别人打群架闯了祸,砸破了别人的脑袋,住院了,伤得挺严重的,对方家长要求赔五万块钱,我外婆没办法,就把我妈叫了回来。”

“她回来爽快付了钱,带着我去医院给人道歉,对方家长数落我妈说不能惯着孩子不学好,有妈生没妈教。我妈听了这话,拉着我离开。从医院出来后,我妈给了我一巴掌,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好好学习,还学人打架,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反问她,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和别人打架?”

傅砚临想到当初稚嫩莽撞的自己,不由地轻笑了笑,继续说,她还真问我为什么?

我说,他们骂我是没爹没妈的野种。然后我妈就沉默了,看着我眼泪掉下来,她哭着跟我道歉,说她不该打我。等她要伸手来摸我脸问我疼不疼的时候,我拍开她的手说,他们说的没错,我和野种有什么区别?

“那次过后,我妈在嘉州留了有小半年吧,我以为她不会再走了,当然,我也不问她我爸是谁,那时候我已经懂事了,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问,我已经知道答案。不过后面她还是走了,走之前带我去买了双球鞋,让我别恨她,她是爱我的,只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当时觉得很可笑,把那双球鞋扔进了青衣江里。”

“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自私的女人,我问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她也说不出答案。我问她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对方有老婆,有孩子,你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她抬起手要给我一巴掌,但手掌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打下来。”

傅砚临抬眸看着闻笙,脸上的表情很是破碎,“那天青衣江边风很大,吹得我妈的头发遮住脸颊,但我还是看见她眼里全是泪水,她说,阿砚,总有一天你会理解妈妈的苦衷。”

“阿笙,你应该早知道了,我只是傅裕和的私生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面对闻笙,傅砚临毫无保留,把那个藏于冷漠皮囊背后的自卑、脆弱又敏感的灵魂展露在她面前。

闻笙想要说点什么,可这时候,她觉得什么词语都是无力的,只是伸手过去,握紧了傅砚临的手。

傅砚临反握住她的手,自嘲地说,“我妈走后,有一段时间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只要我调皮闯祸了,她肯定会回来,留在我身边,我嘴上说着恨她,但心里却无比渴望她留下。不过她是真的狠心,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我。”

那时候的傅砚临不过十五岁,最倔强、最叛逆的时候。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调皮、足够闯祸,就能换回江令仪的母爱。

所以他不学习,成天打游戏,和外面的小混混拉帮结派,自暴自弃。

成功的让所有人觉得他无药可救。

包括外婆,包括表姐顾斯宜。

但唯独一个人,轻而易举看穿了他的本质,他的聪明,他的心机。

那个人就是闻笙。

前面有讲过,那时候傅砚临为了接近闻笙,打着请教学习的旗号去找闻笙讲题,却被闻笙怼了回去。

“同学,请你不要浪费我时间。”

他哪里是不会做?

他根本就是故意错的!

闻笙那样智商超群的学霸,一眼就看出来傅砚临故意绕错,所以才嫌弃他故意找事,浪费时间。

也是那时候,傅砚临内心震惊不已,这世上竟然有人能一眼看懂他。

也是第一个,对他的放肆和霸道无动于衷的人。

傅砚临继续道,“高三那年我在学校门口出来的巷子里伤了人,那人报了警,我在九十天誓师大会当天被警察带走,到了警察局才知道,那个人失血过多在ICU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闻笙愣了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笙觉得,傅砚临那时候虽然是自暴自弃的调皮蛋,但不至于故意伤人,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傅砚临抿唇笑了笑,“这个不重要。”

两个人从岛台那边转移到客厅的地毯上坐下,傅砚临拧开一瓶宾得宝,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闻笙。

闻笙接过抿了一口后,把水杯放在一边,抱着双腿认真地看着傅砚临,听他继续讲。

“那天晚上我和那个人发生争执时,我的确是带了一把可折叠的瑞士军刀在身上,也拿出来吓唬了他,但我根本没有捅伤他。他为什么会受伤大出血?”

傅砚临眉头拧了拧,眼眸沉了几分,“那人被抢救过来后,指认我捅了他,还清楚的说出了我用的什么刀。后来警察的确从我书包里找到那把刀,从上面提取到了他的血迹。”

“我被认定为杀人未遂,外婆没办法,只好联络我妈。”

傅砚临说到这里,眼底的忧郁更浓了,“没过两天,忽然有个女同学去警察局报警,说我猥亵她,发生了关系,她的例假两个月没来,去医院检查是怀孕。”

人在局里坐,锅从天上来。

傅砚临根本没干过那种事情!

他甚至都不认识那个女同学!

傅砚临心想,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不可能把罪名强行安在他头上。哪怕女生把时间、地点、过程都说得天衣无缝。

可结果,警察从女生药物流产后的东西里提取出来的DNA,的确和傅砚临吻合,一下子就坐实了傅砚临强女干未成年的罪名。

那时候傅砚临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

傅砚临回忆道,“我妈从江州回来,跟着她一道来的还有傅裕和的管家傅舟,以及傅氏集团的法务部总监,当天我就从局里出来了,和外婆在警察局外面见了一面后,就被押着送来了江州。”

傅砚临被送来江州后,直接去了傅家老宅。

“那是我第一次见傅裕和,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我,那双眼睛很厉害,看着我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傅舟让我叫他爸爸,说以后我就在傅家住下,嘉州不再回去了。”

“我不肯,我妈扇了我一巴掌,还让我叫坐在傅裕和边上的女人母亲,那时候我恍然明白,那就是傅裕和的老婆宋锦西。”

傅砚临平静地说,“我怎么可能叫呢?宋锦西也说,不要勉强孩子,我也不是她生的,这么叫不合适。”

“然后我妈就给宋锦西跪下,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她就那样干脆地跪在宋锦西面前,跟宋锦西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要什么名分,会老老实实住在外面,求宋锦西接纳我,让我留在江州继续上学,她可以给宋锦西做牛做马,什么都听宋锦西的。”

“我当时就很耻辱,无法接受,转身要离开傅家,回嘉州去。我妈匆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问我为什么这么不懂事?难道闯的祸还不够多、不够大吗?”

“我错愕地看着我妈,向她怒吼,为什么问都没问过我,就确定那些事情是我做的?我妈没理会我的反抗,又是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她说过去的事情不许再提,现在立刻给宋锦西跪下,以后宋锦西就是我妈,我是傅家的幺子,和她没关系。”

“而我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傅裕和就在一边看着,他只留了一句话给宋锦西,说:你看着办。然后接了个电话走了。”

“他走之后,我妈给宋锦西磕头,叫她傅太太,然后一手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说到这里,傅砚临不由地哽咽,眼底有水雾氤氲。

那天晚上,在傅家老宅的花厅里,当着一众佣人的面,江令仪拉着傅砚临跪在宋锦西面前,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忏悔自己下贱,觊觎傅家的富贵和权势,勾引了自己的老板傅裕和,又不停宋锦西的安排打掉孩子,偷偷生下来。

宋锦西当时就问江令仪,“江秘书,你话不好乱说的,当初你有了身孕,老太太最注重香火,喜欢家里子孙满堂,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也没叫你打掉孩子吧,还不是顺了老太太的意思,在江州给你买了别墅,还请佣人伺候你,你怎么现在反过来说我叫你打掉孩子?江秘书,我知道你从小地方来,家教不严,但空口白牙的,你胡说八道就没意思了。傅家家大业大,你就算生三五个,我们也是养得起的。况且,先生在外头又不止你一个女人,你也不是他在外头的第一个,我要是这点都受不了,早做不了这傅太太啦。”

“是你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忽然偷跑掉,还把孩子扔在嘉州不管不问,我都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想靠这一招来叫先生跟我离心,你真失算,呵……这么多年你把孩子扔下,缺乏教育,疏于管教,才叫他十八岁不到就敢杀人耍流氓,我们傅家可没有这样的例子。”

“当初你要是把孩子留在傅家养大,也不至于在穷乡僻壤学了坏毛病。你十几年不好好当妈,如今倒是做出一副为了孩子死也愿意的样子,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当初你既然生下他,又为什么丢了他,跑回江州来和我先生纠缠不清十几年?还瞒着这孩子的存在……要不是这次他捅的篓子太大,你还不肯说这孩子是我家先生的吧?你到底是自私了些。”

宋锦西字字句句戳在江令仪痛处。

她根本无法和宋锦西正面刚,无论宋锦西怎么颠倒黑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江令仪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至于当年为什么偷偷跑掉,江令仪提都不敢提。

最后,宋锦西答应了江令仪,接纳傅砚临,他的户口也很快从嘉州挪到江州傅家。

为此,宋锦西还特地准备了一场晚宴,向圈子里的人介绍傅砚临的身份,同时也给他庆祝十八岁成人礼。

也就是在晚宴当天,傅砚临被那些富二代羞辱,骂他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和他们一起玩?

那天晚上,傅砚临收到无数陌生人异样的眼光和笑里藏刀的羞辱。

可江令仪却觉得一切都值得。

傅砚临和江令仪吵了一架,他不理解江令仪难道不清楚宋锦西为什么要举办这样一场晚宴吗?

江令仪闭口不提,只红着眼说,阿砚,无论如何,你的身份被承认是最重要的。

母子俩争执激烈,被傅裕和撞见,傅裕和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男子汉,凡遇事,有静气。心有静气,则攻无不克、事无不成。”

傅砚临当时气上心头,就觉得他在放屁,直接抄起了茶盏砸到他身上,怒吼,“你他妈给我闭嘴!”

傅裕和岿然不动,只问他,“发怒斥人能改变结果?傅砚临,你已经十八岁,该成事了。只有无能的人,才会用发怒来泄愤。如果你只会发怒,那么他们不光现在看不起你,以后也看不起。”

傅砚临觉得傅裕和的话说得对,但又不对。

他质问傅裕和凭什么教育自己?他配吗?

江令仪怒斥他说,阿砚,不许你这么和你父亲说话。

傅砚临冷笑问,“你问问他自己配当爹吗?”

傅裕和气定神闲,“你再不愿意承认,我也是你爹。”

最终三人不欢而散。

傅砚临顶着一肚子气出来,正是郁闷烦躁的时候,偏偏好巧不巧遇上姜十方这么个二愣子,上来就问他是不是傅家传说中那个私生子,听说你妈是傅董事长的秘书?

这下好了,撞枪口上了不?傅砚临直接给他脑瓜子干了个窟窿。

而那些怂恿姜十方上前打招呼的富二代都看傻眼了。

那晚的宴会,自然成了豪门圈子里的笑柄。

他住在傅家,可傅家上下,谁当他是一家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影帝影后。

傅家给傅砚临找了江州最好的学校入学,但傅砚临都没去报道,宴会那晚的富二代不少都在这间学校。

他怎么可能在学校呆得下去?

傅家是承认了他的身份,叫他认祖归宗,但那样的晚宴,谁不晓得他私生子的身份?他去学校干什么?给人添乐子么?

宋锦西这么安排,不就是为了故意羞辱他?

后来,江令仪求了宋锦西,傅砚临就被安排去了美国。

傅砚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下午,江令仪是怎么求得宋锦西同意的。他只知道,江令仪是下午进去的宋锦西的卧室,到夜里八九点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江令仪是被佣人扶着走下楼的。没和傅砚临说一句话,就被送出了老宅。

到了美国之后,傅砚临被送去了一所寄宿制高中,那里都是花钱塞进来的国人,在国内犯了事,家里给丢出来避风头。

他们根本不需要学习,也没人学习,全都是在这里混天度日的。

那时候傅砚临的叛逆到了巅峰值,很快就和那些纨绔混到一起,学了很多坏习惯,喝酒,抽烟,蹦迪,后来还沾染上毒。

如果不是有一次半夜酒醒了出去露台抽烟,傅砚临还不会发现平素和自己交好的孙姓同学是傅家人安排来带他堕入地狱的。

傅砚临那时候才发现,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多么幼稚。

他的放纵和堕落,正中别人下怀。

可他不过十八岁,能做什么?

傅砚临冲到洗手间,站在花洒下,开了冷水,足足淋了半小时,才彻底把那个浑浑噩噩的自己给弄清醒。

那是第一次,傅砚临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整个人人生都完蛋了。

他忽然想到闻笙,想到她说,你何必掩藏自己的聪明?

鬼使神差的,傅砚临在去美国后第一次登录了QQ,打开闻笙的空间,去刷她的最新说说。

最新的那条说说,是祝清嘉在大一那年去燕京找闻笙,俩人在海淀公园的KFC吃炸鸡,拍了合照上传空间。

傅砚临才知道,闻笙上了燕京大学。

他给闻笙点了个赞。

他喜欢的女孩子,可真棒啊,即便傅砚临早就知道闻笙一定会顺利去燕京大学。

那天晚上,傅砚临枯坐在马桶上,做了下改变他人生的决定。

此后,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拼命,在所有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拿到了藤校的录取。

闻笙的眼光没错,他本身就是聪明的,不过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当消息传回国,傅裕和还叫傅舟亲自去了趟美国,给他一张卡,不限额。

傅裕和希望他选择金融专业,再读个MBA,日后好学成回国,在傅氏集团工作。可傅砚临无论说什么,也要选择计算机专业。

傅裕和见他不听劝,也不多言,随他去了。

但某些人怎么可能看他日子好过?

一场抄袭风波,让他失去了最喜欢的教授的信任,也失去了进研究室的资格。

傅裕和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经济,否认他的全部,觉得他还是个混账羔子。

他追着那个反咬他一口的韩国棒子,才得知对方是收钱办事,至于幕后人是谁,棒子也不清楚。

棒子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父母十分不容易才移民美国在唐人街卖泡菜,对方抓了他们的把柄,他只能服从,只能跟傅砚临say  sorry。

傅砚临决心要揪出那只黑手。

他不知道是不是宋锦西,或者说,除了宋锦西之外,还有没有别人?

“但对方根本没有给我喘息的几乎,就迅速出手置我于死地。”傅砚临冷笑说。

闻笙的心情起起伏伏,跟着傅砚临的故事一路起落,她急忙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从唐人街离开回了学校,坐在湖边思考我从嘉州回傅家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到深夜,我准备离开学校回家时,忽然被人扑进湖里。那时候是美国的初冬,湖水冰冷,我不会游泳——”

闻笙听到这里,心也跟着揪起来。

这不是杀人灭口么?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干这种事情。

“但我命大,当晚遇见了徐让初,好巧不巧,他是江州市青少年冬泳冠军,他听到呼救声后跳下去救了我。”

傅砚临说,“徐让初在哈佛医学院读研,当晚在实验室做完解剖,想说去散散步,结果就听见我落水。”

“再来后,通过徐让初,我认识了宋毓恩。他俩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一起到了美国念大学,住一块儿。”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那一场落水,傅砚临认识了这辈子最铁的两个兄弟。

也因为那一场落水,傅砚临克服了怕水的毛病,跟着徐让初学会了游泳。

他不允许自己再被人害一次。

更不允许自己被人挑衅、威胁,只会束手无策。

因为傅裕和停了他所有的经济,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傅砚临只能勤工俭学,帮人修剪过草坪,餐厅做服务生,替混学业的富二代写过论文,最长久的一份工作是在市区一家粤菜餐厅做工。

那家餐厅不大,老板是潮州人,到美国三十多年了,经营潮州菜,生意蛮好,但伙计不多,傅砚临除了要洗碗,还要跑堂点菜,后来还亲自上手炒菜。

也就是那时候,傅砚临跟着老板学会了一手粤菜手艺。

那两年,老板对他很是照顾。

后来他进了硅谷一家有名的公司实习,餐厅的工作就不做了。

辞职那天,他给老板买了一条中华,感谢他的照顾。

那老板笑盈盈地收了烟,却骂他死扑街,谢什么谢?你打工我给你发工钱不是应该的啦。

在餐厅打工的两年,傅砚临基本上学会了菜单式的所有菜式,今晚给闻笙展示的,只是其中三四道。

他会的,还有很多。

他会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慢慢的,一一的,做给闻笙吃。

闻笙听到这里,内心无比怆然。

她发现,傅砚临这些年似乎和她一样,都是一个人。同样,她身边有祝清嘉,傅砚临身边有徐让初和宋毓恩。

闻笙忽然有些眼眶酸,主动挪到傅砚临身边去,伸出手臂,将他宽阔的肩膀拥入怀中。

傅砚临心里又暖又甜,释然一笑,捏了捏闻笙的脸颊说,“傻瓜,都过去了。”

说罢,傅砚临搂着闻笙,叫他靠在自己臂弯。

“阿砚,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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