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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万字章


沈羽轻笑着回道:“听闻灵业寺的姻缘福很灵,  可保佑有情人三生三世的缘分,故来此求姻缘福。”

        “原来如此。”

        只是当车帘落下,韩鸿影本来和顺的眉眼立时阴沉下来。

        他低声吩咐身边的长随道:“这两日,  你派人盯着他们两个,看看他们都做些什么。”

        “是。”长随恭敬地回道。

        ……

        灵业寺这一日突然来了多位贵客,  本想这要好生招待,  却被几人拒绝了,  他们来这是来礼佛的,  并不是来摆谱的。

        故而灵业寺的小沙弥只是给几人安排了禅房,  便没有再过去叨扰几人了。

        几人到达灵业寺已经临近傍晚,沈羽向寺里借了厨房,寺庙里的菜很少,也没有荤腥,他就借着寺里有的食材炒了几个小菜。

        池鱼摆好碗筷,  乖乖坐在一旁的餐桌旁安静等着。

        沈羽还差两个小菜便做好了,  他的手艺精湛,  菜肴的香味四溢,江愈远远地便闻到了味。

        他寻着香味来到了池鱼的院子,纠结地在院子外走来走去,他十分纠结是否要过去蹭个饭,  自从上次吃过沈羽的手艺,  他便一直没有忘记。

        虽然沈羽是他的情敌,  但是手艺是真的不错,  比他吃过的很多酒楼的大厨都要好上很多。

        刚刚灵业寺的僧人为他送来了斋菜,没有油水也就罢了,  味道也十分寡淡,  他吃了几口便没有胃口了。

        虽然他知道在寺庙对饭菜不能要求太多,  但是他知道了沈羽下厨,又回想起了那风味绝佳的饭菜,更是食不下咽。

        长风跟在江愈身后,随着他在院子外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还没吃几口饭就随着江愈出来了,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您到底进不进去。”

        闻言,江愈脚步一顿,回头瞪了长风一眼,义正言辞道:“本世子能为一口饭折腰吗?更何况那人还心悦本世子心悦的姑娘。”

        长风苦着脸,哀求道:“那世子我们回去吧。”

        他好饿,快要饿死了的饿。

        “不能回去。”江愈想也不想地拒绝,“本世子还饿着呢。”

        长风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垮着脸踢地上的石子。

        江愈又转了两圈,闻着愈发浓烈的香味,感受着愈发强烈的饿意,最终还是一跺脚,咬咬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自言自语道:“本世子总不能饿死,脸皮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对,一文不值。”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长风望着突然消失在原地的江愈愣了愣,回过神来飞快地冲回了自己的禅房。

        他也不能为了江愈的面子饿死。

        江愈进了院门便放慢了脚步,故作矜持地走到池鱼对面坐下。

        池鱼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眼皮跳了跳,皱眉道:“你来做什么?蹭饭?”

        江愈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反驳道:“说得这么直白做什么?难道不能叫友人之间的友好聚餐吗?又或者本世子屈尊降贵友情品尝你们的饭菜。”

        池鱼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友好聚餐个屁,屈尊降贵个屁,这没有你的碗筷,也没做你的那份饭,回去吃你的斋饭去。”

        江愈闻言顿时垮了脸,双手合十地求饶道:“求求了,别赶我走,我是真的吃不下去寺里的斋饭,我有钱,我给你钱行不行?”

        “那你问问燕飏哥吧,我做不了主,我也是吃人嘴短的。”池鱼靠在椅子背上,又问道:“你吃不来斋饭来灵业寺做什么?”

        “唉,这还不是为了春闱吗,我爹说来寺庙添点香油钱,保佑我春闱顺顺利利,别出岔子。”江愈长叹一声,似乎十分无奈,实则看着面前的池鱼,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池鱼也没再打理他。

        沈羽端上来最后两盘小菜,就看见端坐在饭桌前等着蹭饭的江愈,见他过来,还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沈羽:“……”只想翻白眼。

        他将菜放到饭桌上,明知故问道:“江世子来这做什么?想来寺里开饭要比我们这里快些,江世子这是用完晚饭来找我们叙旧来了?那可真是来得不巧了。”

        说罢,还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池鱼摆好碗筷,抿唇轻笑,她心里不禁感叹,这醋味真浓,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爱吃醋。

        沈羽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池鱼一眼,宠溺而又无奈地摇摇头。

        江愈嘴角一抽,咬咬牙,索性也豁出去了,他都拉下脸来蹭饭了,还怕他的奚落,有饭吃骂他一顿都成,他直接道:“王爷这就猜错了,我就是来蹭饭的,这寺里的饭菜滋味实在寡淡,不如王爷您手艺的万分之一。”

        他还不要脸的暗搓搓地拍了个马屁。

        沈羽一拳好似软绵绵地打在了棉花上,他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再去添个凉菜吧,不知道江世子回来,这菜做得少了些,怕是不够吃。”

        ‘不够吃’三个字沈羽咬得极重。

        说罢,便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没有什么菜了,他翻出几个土豆,洗净,切丝,过滚烫的热水烫熟,在熟与脆之间保留一个平衡达到最佳的口感,又切了葱蒜干辣椒末,与土豆丝混合在一起,加入食盐搅拌均匀。

        凉拌土豆丝很快便做好了,但是他却难以压下心中的醋意,他看向一旁的调味料,一个邪恶的念头悄然冒出……

        沈羽将凉拌土豆丝放到江愈面前,叮嘱道:“这可是为了江世子专门做的,江世子多吃一些。”

        江愈刚刚飞快地跑去自己的院子里拿来了碗筷,闻言伸向凉拌土豆丝的筷子立时顿在半空中,他不安地看了沈羽几眼,心中猜测,这孙子不会看他不顺眼下毒了吧。

        他探向凉拌土豆丝的筷子方向一转,转而夹了一筷子别的菜。

        沈羽笑着不说话,他夹了一块炒青菜,将上面的葱花挑干净,放入池鱼的碗中,顺便将池鱼吃了一口便不想吃了的鸡蛋夹走吃掉。

        池鱼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吃得开心,也为沈羽夹了点菜,“燕飏哥,你别给我夹菜了,你也吃。”

        沈羽轻笑着应下,顺便得意洋洋地看了江愈一眼。

        江愈无暇顾及,翻了白眼将一盘菜消灭干净。

        沈羽:“……”好气。

        桌上的菜很快都被吃完,只有那盘凉拌土豆丝没有人动,池鱼不喜欢吃凉拌的土豆,而沈羽知道那盘菜有什么猫腻,江愈则是怕沈羽下毒。

        江愈是来蹭饭的,故而最后刷碗的活便交给了他,江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做过这个,直接叫来了长风,以一两银子的代价换他洗盘子。

        而他在一旁望着那盘凉拌土豆丝出神,他跃跃欲试忍不住想要试一下。

        只是沈羽的话还在耳边,他肯定是在菜里做了手脚,可是江愈忍不住又想,万一只是为了给他添堵呢,若是这样,他不吃不就上了他的当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拿出筷子夹了几根土豆丝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嚼。

        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咸酸味在口中爆发,他只觉得想要作呕,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味道搅和得扭曲在一起,他疯狂地冲到厨房外,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的脸像是木头上的年轮一样扭曲,干呕声传遍整个院子。

        沈羽这个瘪犊子,这是往里面放了多少盐多少醋啊,怪不得让他多吃,是想让他死吧!

        池鱼与沈羽已经进了屋子,听到江愈发出来的动静,沈羽勾了勾唇。

        池鱼做到椅子上,嫌弃地皱眉,“他这是在做什么?刷个碗也刷不安生。”

        沈羽站在她的面前,俯身与她对视,软声道:“别想他,看我,我吃醋了。”

        池鱼揽住他的脖颈,“那怎么办啊?”

        “我要你以后离他远点,不许理他,也不许带他回来吃饭。”沈羽委屈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好。”池鱼柔声应下。

        沈羽闻言立时舒心一笑,欺身上前,吻上了池鱼的双唇。

        ……

        夜逐渐深了,月亮高高地挂在枝头,鸟儿站在月里鸣叫,一阵风吹过,树枝带着新叶摇动起来,发出‘沙沙’地响声。

        整个寺庙都落入了宁静之中。

        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张深渊大口,吞噬了宁静,吞噬了树,鸟,月与光。

        江愈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周围寂静无人。

        他害怕地四处张望,黑暗将他心中的恐惧无限地放大,他焦急地寻人,无助地呐喊,可是却无一人回应他。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在黑暗之中,不知何物将他绊倒,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匕首上满是鲜血,连着他的双手也被鲜血染红。

        他一愣,匕首失去钳制落到地上,他拼命地去擦双手之上的鲜血,可是那鲜血却像是浸入了他的皮肉,像是剧毒一般附在他的骨髓,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擦不去分毫。

        他急促地呼吸着,倾尽全力地向前奔跑,只是刚跑了几步,他又被绊倒。

        他坐在地上,挣扎地回眸,他看见地上的尸体如山一般堆砌,鲜血如大海一般无尽。

        他挣扎地向后退去,手却碰到一冷硬的物体,他的身体立时变得僵硬,他麻木地回头,是一个满身是血,死不瞑目的男人。

        他正睁大了眼,死死地看着他。

        他尖叫着起身,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跌倒再起身,起身再跌倒,就这么往复着。

        恍惚之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拼命地大喊,拼命地哭嚎,还有人在狰狞地笑。

        他努力地睁开眼,但却好像有一道冥冥之中的阻力,压着他,不想让他醒来,要让他迷失在这尸山血海之中。

        模糊中他听见好像有人在冷笑,在嘲笑着他的懦弱无能。

        他挣扎地醒来,耳边还萦绕着那声冷笑。

        他喘着粗气,那一声声的哭嚎,与冷笑还在耳边不愿离去。

        他的身上阴了一身冷汗,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他好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一定是今日沈羽那道特别难吃的菜吓到他了。

        正当他暗暗骂着沈羽时,长风敲响了门,他在门外关切地问:“世子,您怎么了?刚刚好像要打架似的。”

        长风刚刚起夜,路过江愈的房间便听见他挣扎与不安的嘤咛声,他怕江愈出事,立刻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江愈捏了捏眉心,胸口还在不安地起伏着,他应了声:“进。”

        长风闻言推门而入,他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亮了房内的油灯,借着昏黄的烛光他看清了江愈额头上的薄汗,又将巾帕浸了水拧干递给江愈,江愈接过,擦下额头的薄汗。

        长风关切地问:“世子您刚刚怎么了?”

        江愈不愿意再回想起梦中可怖的场景,敷衍道:“刚刚做了个噩梦,太过恐怖,所以反应大了些。”

        长风柔声安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子说不定是被今日那几个劫匪吓着了,如今那几个劫匪已经被送到官府了,世子您也不用怕了。”

        江愈轻叹一声,没有接话,听了长风的话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莫不是因为今日的劫匪想起了几月前杀人的事,才做了噩梦。

        他想通了,也没有那么怕了。

        不过,明日还是要找沈羽算账,他做噩梦绝对有他那个十分难吃的菜的八分功劳!

        ……

        第二日,天还没亮,池鱼与沈羽便早早地起身,他们今日还有事要做。

        池鱼梳妆完毕换了一身素静的衣裙,墨发用一根木簪高束在头顶,看起来颇具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沈羽装扮与池鱼一般无二,同色的长袍,如出一辙的木簪,与池鱼站在一处,好像一对隐居深山的神仙眷侣。

        两人简单的用了早饭,便携手去了大雄宝殿,两人几乎是与寺内的僧人同一时间起身的,两人到达大雄宝殿时,大殿内空无一人。

        一在大雄宝殿在扫地的中年僧人看到两人的到来,笑呵呵地与两人打招呼,“公子,姑娘,这时候还早呢,香客都还未来呢,你们两个还是第一个呢。”

        沈羽淡笑着向僧人颔首,“平日里早起习惯了,不自觉地便把习惯带来了,不过在这山寺之中,赏这晨间景,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僧人性子十分豪爽,闻言大笑道:“有悟性!现在能像两位一样,懂得体味晨景的孩子可不多了。快进去吧。”

        两人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抬脚便进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之中,慈眉善目地金身释迦牟尼佛端坐在莲花台上,他双手合十,唇角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半磕着眉眼,怜悯而又温柔地看着众生。

        他的周围,围绕着神态各异的金身罗汉,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殿内的来人。

        池鱼添了香油钱,又上了几柱香,与沈羽进了一旁的诵经室,诵经室设在大雄宝殿内,是专门为想要诵经的香客设计的隔间,每室可容纳两人,门外挂着是否有人的牌子。

        室内墙一米左右的高度处,有一道缝隙,设计特殊,室内的人可通过缝隙对大雄宝殿内一览无余,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她附在沈羽耳边低声道:“燕飏哥,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四处看看。”

        “春晓背后的人知晓春晓出事,定会防备我们猜到她弟弟的存在,大概率会派人来此确定她弟弟安然无恙。”

        “而来灵业寺不可能不来大雄宝殿添香油钱,你在此处盯紧了,将来往之中可能是春晓背后那人身边的人都记下,即使找不到春远,我们也可以一一筛查,若是找到春远,春远八成与那人接触过,也可以将人点出来,也不失为一条寻找那人的线索。”

        “我去打听一下春远的消息,他既然被藏在了寺庙,为了掩人耳目应是伪装成了寺庙里的小沙弥,或者其他,我们争取早一步将人带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羽自然没有二话,直截了当地应下。

        池鱼也放心离开。

        沈羽向大雄宝殿里的僧人借了蒲团与木鱼,跪坐在佛前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经文。

        他看样子全身心投入了诵经之中,实则全身戒备地观察进入寺庙的每个人。

        元宵节后来寺庙祈福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是像是与江愈一样,来此祈福春闱顺利,或者高中的学子或其家人。

        沈羽没有等来嫌疑人,反而等来了来祈福的江愈。

        江愈远远地边看见大雄宝殿之内跪坐了一十分眼熟的身影,他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终究是难以确定,心中存了几分惊疑。

        待他添完香油钱跪倒沈羽身边的蒲团上时彻底确定了这就去他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人。

        他磨了磨牙,想起他昨日被噩梦折磨了一夜,不禁怒从中来,他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齐王么,怎么起得如此早,是安心睡了一夜了。”

        “想来是问心无愧了,面对着这洞察世间的释迦牟尼佛也格外坦然了,就是不知这午夜梦回,会不会因为做过的亏心事被什么缠上。”

        沈羽敲木鱼的手一顿,几不可闻的诵经声了停了下来,他不卑不亢道:“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江世子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如借此机会在佛前忏悔,想来佛祖是不介意的。”

        江愈挑挑眉,“本世子问心无愧。”

        沈羽斜睨了江愈一眼,平静道:“江世子双眼之下的青黑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念了一个早晨的经文,如今心平气和,哪怕江愈出言不逊,他也能做到淡然处之。

        “还不是因为你昨日的那道令人作呕的菜,导致我做了一宿噩梦,你还好意思说。”江愈翻了个白眼大言不惭道。

        沈羽心平气和地反驳道:“江世子若不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也不会做噩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江世子自己做了些什么,导致夜里噩梦连连想来江世子自己也是清楚的。”

        “你……”江愈被沈羽的话说得哑口无言,竟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沈羽见他安静,又继续敲起了木鱼,诵读经文。

        江愈也赌气地在佛前拜了几拜,见沈羽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禁想起了池鱼,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年宴之时,钟楼之上,漫天烟花之下,两人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他们是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了吗?他咬了咬下唇,心里万分不甘。

        若是他甘心这样的结果,他也不会追到灵业寺,不死心地想要跟在两人身旁,得到与那夜完全不一样的结论。

        万一他看到的只是表象呢?万一只是池鱼心悦沈羽,而沈羽不喜欢她呢,就像他之前说得一样,只是把池鱼当成邻家的妹妹?

        即使他们两情相悦也没有关系,他们没有成亲,更没有定亲,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两人的关系,人心易变,或许他可以改变得了池鱼的心思呢?

        即使定了亲,还可以退,成了亲,可以和离,他总还没有陷入绝路。

        他咬咬牙,直接了当地问道:“王爷这是已经与池鱼确定关系了,所以携手来灵业寺礼佛。”

        沈羽蓦地睁开了双眸,神色敲击着木鱼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反问道:“江世子问这做什么?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似乎与你无关,江世子似乎是太关注了些。”

        江愈抿了抿唇,索性也豁出去了,“怎么与本世子无关,本世子心悦池鱼,自然与我有关。”

        沈羽冷笑一声,回眸看向江愈,他眼神冷凝,如同冬日里的冰湖,一寸寸凝结,他冷声道:“既然江世子如此说了,本王也与你交个底,本王与小年早已经互通心意,我们彼此心悦多年,情比金坚,江世子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世间女子千千万,江世子大可另觅良人,觊觎他人的心上人还妄图破坏其感情,可不是君子所为。而且江世子与小年的家世相差甚远,你图谋得是小年,还是她的权势,你心里清楚。”

        “若是江世子执迷不悟,一心想要得到小年的青睐,那也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沈羽的脸上,眼里,满满都映着几个大字,‘离池鱼远点,你不配。’

        显然,他没有加上定国公一家根本不在乎另一半的权势,只在乎其品性。

        江愈的家世确实与池鱼相差甚远,他家里虽然有爵位,又是南川首富,但是他们世代经商,这爵位又如同买来的一般,在世家权贵之中也排不上数。

        江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试过,哪里知道这南墙是软是硬,他不信,他猛地起身,回道:“王爷此言差矣,虽然我的家世比不过池鱼,但是该有的傲骨一分不少,钱权之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池鱼。”

        “婚姻大事,是我与池鱼结合,不是我的家世与她的家世结合,只要我们的志向,能力,品性相匹配,便是合适的。”

        “而且,池鱼与王爷一无婚配,二无定亲,怕是互通心意也没在定国公面前过了明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不占。”

        “即使定亲,还可以退,成了亲,可以和离,无论如何,我都还是有机会的。我也不会放弃与你竞争。”

        江愈一口气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雄宝殿,似是怕沈羽说些让他无言以对的话来。

        沈羽:“……?……!”要不要脸了?

        沈羽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江愈也跑没影了,一肚子火不知何处发。

        他想了想,又继续敲起了木鱼,只是这回却没有诵读经文,而且念起了莫生气《莫生气》。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了,谁给池鱼做饭吃。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了,江愈趁机上位。

        莫生气,莫生气……

        ……

        池鱼在灵业寺逛了一圈,倒是见到了几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只是长得与春晓都不太像

        她找累了,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直接做了上去。

        正当她松了一口气,身心都放松下来之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小沙弥,他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大扫把,跌跌撞撞地径直走到池鱼身前。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施主,请您起来一下,贫僧要打扫地面。”

        池鱼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小沙弥被池鱼明媚的笑容晃了眼,白净的脸上浮现了几抹酡红,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让出地方来,小沙弥立刻操着那比他还要高的大扫把在池鱼刚刚坐的地方用力地划拉了几下,也不知道扫没扫干净,但是可以看出来他十分认真。

        池鱼斜倚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小沙弥‘哼哧哼哧’地扫着地,池鱼比他高了许多,正好能看到他灰黑的头顶,她不禁问道:“小师傅,你这么大就要出来干活啊。”

        小沙弥憨憨地点点头,回道:“在灵业寺,我们吃饭就要干活,不干活,没饭吃,不像你们香客,给钱就行了。”

        “原来如此。”池鱼闲来无事,寻找春远也没有个线索,与小沙弥聊起了天,她又问道:“小师傅,你法号叫什么啊。”

        小沙弥费力的挥动着大扫把,道:“我没有法号,我还没有出家呢。”

        “为何?我看你把头发都剃了呀。”池鱼疑惑不解。

        “我是被人送到这来的,我还有一个姐姐,但是她不知道去哪了,他们都说她不要我了,但是他们也不想养我,所以把我送到这儿来出家混口饭吃。”

        “可我不相信我姐姐不要我了,她那么喜欢我,肯定是有事耽搁了,他们肯定是骗我的,我姐姐肯定会来接我走的,我要是出家了,她就接不走我了,而且那时候我也不叫我原来的名字了,她找不到我怎么办。”

        说着,小沙弥逐渐出现了几分哭腔,他沉默了一会儿,竟开始抽噎起来,顾及着还有外人在场,他背对着池鱼,极力压着哭声。

        池鱼挑挑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被人送来的,还有姐姐,所以他会是春远吗?

        可是他与春晓的容貌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也不像玉生烟调查出的,十二岁的模样。

        池鱼状若无意地道:“你姐姐叫什么呀,我认识的人很多,说不定能帮你找找呢。”

        小沙弥闻言,飞快地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睛晶晶亮地看向池鱼,满是希冀地问:“真的吗?我姐姐叫橙花,是安兴府,林源县,下三村人,我姐姐长得与我可像啦,她大概与姐姐你一般高,鼻子上有一颗黑色的痣……”

        小沙弥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因为紧张有些语无伦次,但却说得清清楚楚,应是有人教过他的。

        他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池鱼,不安地问:“姐姐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似是怕他不信,池鱼还又背诵了一遍。

        小沙弥眉眼弯弯,浮夸地夸赞池鱼道:“姐姐你好厉害,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这些我姐姐教了我好多遍我才记住。”

        池鱼弯下腰摸了摸小沙弥的脑袋,柔声道:“那小弟弟你给我留个名字,我找到你姐姐好来找你。”

        “我叫橙子,因为我爹娘是种橙子的!”小沙弥提起父母,神色又暗淡下来,“不过他们上山的时候跌倒山下了,我的大伯父,大伯母,说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姐姐也那么说,还总与我姐姐吵架,说要把我姐姐给别人,后来我姐姐就不见了,他们就把我送这来了。”

        池鱼闻言,神色也冷了下来,从小沙弥语无伦次的话中她也猜了七七八八,这是恶毒的亲戚趁人之危把他姐姐嫁人了,或者卖了,不过有这些线索,京城周围,也容易找。

        她轻叹一声,从身上摸出来一块油纸包着的栗子糕递给小沙弥,又拿过他手中的大扫把,“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帮你扫地。”

        小沙弥连忙拒绝,“姐姐,你帮我找姐姐,还帮我扫地,给我东西吃,这不行,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

        池鱼话锋一转,“这样,我也不白白帮你,你也帮我做件事如何,你帮我在灵业寺里偷偷找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男孩,和你一样,也有个姐姐,也是被人送到这里来的,好吗?”

        “然后,你趁这会儿好好想一想,吃着东西想一想,好不好?”

        池鱼的话非常能哄骗人心,尤其是小孩子,听了她的话便信了,橙子用力地点点头,他不禁问道:“姐姐那人对你很重要吗?”

        “对,他认识他的姐姐,他姐姐在找他。”池鱼向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又低声叮嘱,“一定要悄悄地,不要被其他人发现,然后你告诉他,我们明天选一处无人的地方见面,他姐姐有话要与他说,知道了吗。”

        橙子认真而又严肃地点点头。

        池鱼也细心地帮橙子扫完了地,橙子还得了大师傅的夸奖,午饭加了不少份量。

        她在灵业寺逛了一天,一无所获,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的消息,她猜测,这灵业寺里很可能有那人的内应,为了不让人发现春远的存在,将人看管起来了。

        池鱼有些发愁,春晓只给了她一条线索,她现在只知道春远人在灵业寺,却不知道他被藏在何处,他们两个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找人的线索也只有他们两个没有依据的推测。

        春远应该是被伪装成了寺里的小沙弥,以及春晓背后的人会派人来确定春远的安危。

        现在只看沈羽哪里有没有线索了。

        申时过半,灵业寺便停止接待香客了。

        沈羽在诵经室呆了一日,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他去求了一张平安符,一张姻缘福,将其对齐,折成三角,用红布包上,又穿了一条红绳在上面。

        他将其紧紧握在手心,面向释迦牟尼佛,衷心地祈祷着。

        ‘保佑他的小姑娘一生平安顺遂,化险为夷,永远安康。’

        ‘保佑他与他的小年,永结同心,情比金坚,无论是天崩地裂,还是海枯石烂,还是生与死,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保佑他们缘结三生,生生世世,永远相爱。’

        他回到房间时,脸色并不是很好,他还念着江愈的事。

        只不过看到坐在禅房里安安静静等着她的池鱼,所有不悦立时烟消云散。

        他将折叠好的平安福在池鱼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小年,你看这是什么?”

        “姻缘福?”池鱼猜测道。

        她记得他那日是与韩鸿影如此说的。

        沈羽故弄玄虚地卖关子道:“是也不是。”

        “那是什么?”池鱼今日出师不利,显然是没有太多耐心。

        沈羽见状也不再逗弄她了,直接揭晓了谜底,“是平安福与姻缘福,两个都在里面,一起保佑着你。”

        说着,将平安福戴在了池鱼的脖颈上。

        池鱼烦闷道:“可是,今日我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沈羽揉了揉池鱼的发丝,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平安福会保佑你顺顺利利的,明日肯定会有线索的。”

        池鱼轻叹一声,没有回话。

        ……

        韩鸿影的禅房之内,他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手里把玩着那枚白玉兔子吊坠。

        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一模样平凡的中年男人,他长得实在不起眼,平谈如水,若是处在人群中,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就像是时间最渺小的一粒尘埃,没有人回去注意他,观察他。

        听到开门声,韩鸿影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起伏,只是依旧闭着眼,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听到人走到他前面,他开口道:“回来了,那两人可有什么可疑的动作?真是过来求姻缘福的?”

        “回侯爷,小的今日派人跟踪了他们,池鱼与齐王早早地便去了大雄宝殿,添了香油钱后便进了诵经室。”

        “池鱼陪齐王在诵经室呆了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而齐王在诵经室一直待到闭寺之时才从诵经室出来,随后去求了平安福与姻缘福,便离开了。”

        “而池鱼与齐王分道扬镳后,在灵业寺里逛了一上午,除了与寺里的僧人打了几声招呼,便没有其他交流。”

        “下午时,与一个小沙弥说了几句话,还帮他扫了一下午院子,我问了那个小沙弥,他说池鱼觉得他太小了,打扫院子不方便,但是小沙弥觉得打扫院子是大师傅留下的人物,为了打扫院子两人争执了几句。”平凡男人如实回答道。

        韩鸿影睁开了双眼,一手把玩着吊坠,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榻边的木头,目光沉沉地思索着。

        “那他们两人是否知道了春远的存在?看他们的举动又不像是知道此事。”韩鸿影有些想不通。

        “但是,即使他们知道此事也无妨,小的已经提前叮嘱过了,不要让春远出现在外人眼前,他们发现不了的。”

        “而且,春远存在的痕迹属下已经抹得一干二净,只要春晓不说,他们甚至不会知道有春远这个人。而且,春晓也不知道春远被我们藏在了灵业寺,他们不太可能是来寻春远的。”

        平凡男人回道。

        只是韩鸿影却隐隐觉得不安。

        似是看出来韩鸿影的不安,平凡男子请示道:“侯爷觉得不稳的话,我们将春远换个地方?”

        韩鸿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觉得还有其他地方可藏吗?”

        韩家已经归隐多年,只有余名,并无权势,家里的所有权势也都掌握在韩伯山手中,他并未掌握分毫。

        他这么多年来一事无成,一举一动都掌握在韩伯山手中,而他的所作所为也都是背着他做的,若是他今日将人换了地方,第二日便会穿到韩伯山的耳朵里。

        若不是灵业寺有故友在此,他还真不知道把春远藏在哪。

        不过,如今徐家全家被杀,府邸化为灰烬,而春晓顾及着春远,也不会供出他来,会死咬着徐家,反正死无对证。

        池鱼找到了春远又能怎样,有故友把持着,她也带不走春远,若是她用强的,他便会第一时间知道,将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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