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权衡利弊
“天啊。”汤姆森看着体温计，用俄语焦急地快速道，“都烧到三十九度六了，怎么现在才送过来啊。”
女人冲病床上的俞宋伊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这个讨债鬼哑巴了，发一夜烧也不知道说话，特么的，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俞宋伊手里捧着泡好的药水，一边乖乖喝，一边哑声道:“妈妈，对不起。”
女人眸子闪了闪，张了张嘴还想骂，但看到女孩苍白的脸蛋和干枯的唇，到嘴的脏话硬是一句也吐不出来了，只是悻悻的哼了声。
女人在床边坐下，盯着女孩看了会儿忽然道:“你眼睛怎么回事儿？眼角怎么那么红？你昨天晚上哭了？”
俞宋伊连忙摇头:“没有哭。”
“撒谎！”女人咬紧下颌，“你一哭眼睛就会红，你看现在眼底都充血了，还说没哭？”
女孩眼睫颤了下，垂下眸子，喝着药水道:“我，我做噩梦了，吓哭了。”
女人半信半疑:“做什么噩梦能吓哭？”
俞宋伊正焦虑不知如何撒谎，汤姆森医生正好掀开帘子从配药室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输液瓶道:“多多啊，今天你就不用走了，安心在这里输液，等烧退了再回家。”
俞宋伊连忙道:“好的汤姆森医生，谢谢您。”
“给她用最好的药。”女人从口袋里掏出用橡皮筋圈着的一打皱巴巴的钱道，“我上周刚卖了一批清湖鱼，有钱。”
“这个还用你说吗？”汤姆森医生不是很高兴地把输液瓶刮在挂勾上道，“这么多年了，多多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小孩儿，从小到大，因为你，跑我这儿买了多少次药啊，不是给你治喉咙，就是给你治胃的，索丽雅，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应该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好妈妈了，别老昏昏沉沉，颓废度日了，这苦日子你能过，但别消磨多多了，她到底也只是个无辜的小孩子。”
索丽雅被说的面露窘意，转过头不说话。
俞宋伊不忍心看她这样，开口:“妈妈，我想喝水。”
女人没说话，站了会儿，转身在桌子上拿了杯子，往外走，去接水。
汤姆森医生给俞宋伊在手背上插好针后道:“多多啊，你妈妈比较笨，但她人是不坏的，她只是，还不太知道，如何去做一个好妈妈。”
俞宋伊点头:“我知道。”
“要体谅她，等等她，好吗？”
“好。”
汤姆森笑了下，年老慈善的脸上挤出很多褶子，抬起手揉了揉女孩软软的头发:“乖孩子。”
要连着输两瓶药，俞宋伊靠在白色的病床上睡着了。
睡着之后又开始做噩梦。
其实，她没有骗索丽雅，她昨晚上确实做噩梦了，也确实因为噩梦在哭。
她梦见了陆闻生。
距离跟陆闻生分手，好像已经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他们都没有再见面。
她反复梦见陆闻生在她下车时说的那句话，他说:“俞宋伊，你想好了是吗？”
“你选择要分手是吗？”
“好，那你不要后悔。”
俞宋伊不后悔，只是觉得痛。
她看过陆宋夕给的漫画书，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分开时，有描述到心痛这个词。
她当时以为是夸张的词汇，但现在才体会到。
不是夸张。
原来，心脏真的是会痛。
那种生理性上的，一抽一抽的疼痛。
有时候俞宋伊会想，陆闻生也会痛吗？
可能会吧，他不是说喜欢她吗？
不是说，愿意带她走吗？
俞宋伊愿意相信陆闻生对她的喜欢。
也愿意相信，在谈恋爱时，他们俩都是真心的。
只是，她选择了离开。
她不能走，这个小岛上，不只是只有她自己。
她还有妈妈。
她可以有很多很多人，可以有朋友，有陆宋夕，有娜塔莎。
但妈妈不一样，妈妈只有她了。
如果她离开，那这个孤零零的小岛上，就只剩下妈妈了。
她以前存钱想离开小岛，心里想的也只是说，暂时去外面看一看，但如果要彻底离开小岛。
她做不到。
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有慈祥的汤姆森医生，有黏着她的娜塔莎，还有妈妈。
某种程度上，她所拥有的一切，其实都在这个小岛上。
她没办法为了陆闻生，完全舍掉所有。
所以，在俞宋伊心里，是她对不起陆闻生的。
因为，不管陆闻生要不要走，先选择舍掉这段感情的人，其实是她，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会长久，即便她喜欢陆闻生都要喜欢死了，可是，她还是没有按着长久的想法，去跟陆闻生相处。
她知道最后会分开，也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凑近，可还是贪恋跟陆闻生在一起的所有温柔，选择去谈这样一场短暂又美好的感情。
但俞宋伊不明白，真心坦荡的人，才会勇敢的及时止损，勇敢的说对不起，勇敢的说，抱歉，我没办法再跟你相处下去。
爱情的本质是真诚，她坦坦荡荡地去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最后，没办法长久下去，所以坦坦荡荡地说分开，这没有错，更谈不上什么愧疚不愧疚。
但俞宋伊太小了，她的脑子里装的所有关乎感情的认知，其实百分之九十都是陆闻生传达给她的，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没错，分开也没错，只要在这个过程中真心待人，她就不亏欠任何人。
真正该吞一万根针的，是那些在感情中瞻前顾后，得陇望蜀，一边想独占，一边又觉得麻烦的人。
真正的辜负，从来不是坦荡的离开，而是权衡利弊，比较得失。
药水一点点滴进血管中，俞宋伊觉得冷，她扯过被子，把插着针头的手背盖住。
“小鹿？”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俞宋伊猛地抬头。
陆宋夕站在门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宋夕。”俞宋伊微微直起身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陆宋夕连忙走过来，压住女孩肩膀，“哎呀，你别动，坐好吧。”陆宋夕重新扯过被子，帮女孩盖好，抬头看了眼输液瓶，皱眉道，“怎么回事儿，感冒了吗？我说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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