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和解
汤姆森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叹口气:“索丽雅,不行的,近亲怎么能献血,更何况,你身上还那么多病,你的血根本不能用的。”
女人神色一颤,眸子空洞地喃喃:“对啊,我的血不能用,我的血那么脏,我的多多那么干净,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不能用我的血,不能”
陆宋夕在旁边听的心揪成一团,看着床上痛苦的俞宋伊,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不能再等了。”汤姆森医生站起来,从医药箱里拿药,用注射器抽了一管透明液体后,走到女孩床边。
陆闻生连忙走过去,握住男人手腕,眉眼微冷:“这什么药?”
汤姆森看着男人:“镇定剂,还有止痛药。”
“现在能用镇定剂吗?”陆闻生皱着眉,“她失血过多,原本就处于快休克的状态,现在再给她用镇定剂,她肯定有危险。”
“那现在要怎么办?”汤姆森心痛地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孩,“她现在很痛苦,你能理解皮肉绽开的感觉吗?我现在要给她麻醉,能让她暂时睡一会儿也好。”
“不能睡。”陆闻生直接抢过男人手里的注射器,扔在了地上。
“你现在在做什么?”汤姆森一脸震惊地看着男人。
“我在为她好。”
“为她好?!”老人慈善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声音不稳道,“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是谁让她躺在床上,痛苦到浑身战栗的,我见过伪君子,倒是没见过你们这样无耻的伪君子!”
陆闻生眸子闪了下,沉默。
“哥!”陆宋夕忽然惊喊了神,“小鹿抽搐了!”
女孩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肌肉疼痛引起短暂的惊厥,身体不住抽动着。
“多多,多多”索丽雅连忙试图想把女孩抱起来。
“不要动她!”
陆闻生大步走过来,拂开女人手,压住女孩肩膀,尽量稳住她身体。
“哥哥哥哥”
俞宋伊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身体宛若置身一片火海中,在小岛上,她其实挺喜欢火的,因为火可以驱散阴寒,带来温暖。
但此刻,她觉得好难受。
胳膊疼,头疼,心疼。
哪儿哪儿都宛如火烧,她眼前也是一片猩红,她想逃出来,却全身没力气,她在一片火海的尽头,看到了陆闻生。
“她快休克了,快!掐她人中,喊她名字!”
俞宋伊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喊,好像是汤姆森医生的声音,汤姆森叔叔的嗓子很有特点,像是木轮推车滑过冰面,听起来有些刺耳,却让人很安心。
“多多,多多!俞多多,你给我醒过来!”
这是妈妈的声音,但又有点不像,带着哭腔,好像是很无助,很绝望一样,妈妈在她面前很少会流露出这样脆弱的情绪,她总是像个刺猬,谁都伤不到她,她只能去伤别人一样。
可现在,为什么要那么难过,是因为害怕她离开吗?
可是,妈妈明明不爱她啊,她长得那么像爸爸,爸爸又抛弃了她,她不是很讨厌她的吗?
为什么要那么不舍,那么眷恋的喊她呢?
好似很爱她。
“小鹿,小鹿,你别吓我,我求你,对不起”
这是陆宋夕的声音,俞宋伊很肯定,因为整个小岛上,只有陆宋夕会喊她小鹿。
可是,为什么宋夕也在哭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啊,俞宋伊想对女孩这么说,但是她好累,张不开嘴。
宋夕,别哭,我是自愿要救你的,你是我的好朋友啊,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在你危险的时候冲在前面,陪在你身边。
“俞宋伊”这个声音很低沉。
俞宋伊觉得自己心好似漏跳一拍,她一下紧张起来。
是哥哥,哥哥在她身边呢。
哥哥在喊她。
“别睡。”男人在她耳边低语,“乖乖的,马上血袋就送过来了,你失去的血就要回来了,宝宝,你听话,好不好。”
“你不是要带你妈妈离开小岛吗?不是要治好她的病吗?马上就可以离开了,明天,明天我们就可以走了,你坚持住好不好,哥哥带你离开小岛,不是想看春天吗,不是想看樱花吗?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俞宋伊很想说好,可是她做不到。
她好累啊,好想睡觉啊。
“宝宝。”男人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还喜欢我的,对吗,不是要陪我一直走下去吗?我也好喜欢你,别离开好不好。”
我也好喜欢你。
俞宋伊单薄的眼皮颤了颤,刚才跳的疲惫不堪的心脏,好似又重新注入了活力。
为什么喜欢这两个字这么奇怪,它可以让你在无法忍受的痛苦中,感受到一丝慰藉。
哥哥。
俞宋伊在睡梦中昏昏沉沉想,我好喜欢你。
我想永远永远待在你身边,妈妈说,你在骗我,可我不相信,我只想相信你。
哥哥,我好似一直都是不幸的。
妈妈说,我是拖累,小朋友说,我是没人要的小杂种。
蠢货。
贱人。
丑陋的东西。
婊子。
把你那张脸遮住,看见就恶心。
从小到大,好似这些话一直充斥在耳边。
她很想怨恨,但是,却不能怨恨,因为好似妈妈比她还要可怜。
身边所有人,汤姆森叔叔也好,面包店阿姨也好,弗兰克哥哥也好,就连娜塔莎也说。
多多,阿姨是爱你的,她可能不是个称职的妈妈,但她肯定是爱你的。
她那么爱你,你也要爱她啊。
爱吗?
要怎么爱呢。
那些在风雪中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些饿到昏厥的日子,那些被打骂到好像整颗心都会冻僵的日子。
要怎么和解呢。
要跟谁和解呢?
这些日子,要说给谁听呢。
那些委屈,要找谁去原谅呢。
妈妈没有错,爸爸没有错。
错的人是谁,是她吗?
好像是的,她就不该出生,她的出生,代表不幸啊。
“怎么会代表不幸呢?”那是第一次,有人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睛说,“俞宋伊怎么会代表不幸呢,俞宋伊是上帝送到这个世界的天使啊,是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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