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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嗯,  今天去书店看了一会书。”

        换好鞋,朱依依走了进门,说话时没有看他,  把书随意塞进一旁的书架。

        薛裴扫了一眼书名和作者,  似乎没怎么听过。

        “好不好看?”

        朱依依淡淡的说:“挺好看的。”

        薛裴没察觉到她的异常,  一整天没见,他原想伸手抱她,  但他刚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是湿的。

        “饭快做好了,  你饿不饿?”

        因为昨天她说想吃日式家庭料理,他今天第一次尝试,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做得有点像模像样了,  关于烹饪,  他好像慢慢找到了窍门。

        他转身刚要走进厨房,就听到她说:“你吃吧,  我在外面吃过了。”

        薛裴脚步一顿,  望向墙上的时钟。

        “这么早?”

        “嗯。”

        失望的情绪涌现在眼底,  在料理的过程中,他还设想过她看到这一大桌菜时脸上惊喜的表情,  他猜想着她的反应,  也期待她的夸奖。

        在所有的预设里,  不包括她所说的这种情况。

        朱依依已经上了楼,  薛裴回到厨房,  大理石料理台上还整齐摆放着刚切好的三文鱼,  他怔怔地看了几秒,  把剩余的食材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  睡觉前,朱依依靠在床上看书,神情专注,卧室里只能听见纸张翻页的细微声响。

        薛裴也凑了过来,往书页看了一眼:“这么好看吗,一晚上都不和我说话。”

        他今晚一直被冷落。

        书翻页,朱依依还沉浸在剧情里,随口问道:“要说什么?”

        “说说你今天发生的事。”

        朱依依的眼神终于从书本上移开,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风吹动了窗帘,有些话将要从口中说出来。

        最后,她只是把书合上了,言简意赅地总结这一天。

        “早上去见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下午在书店看书,附近有家馄饨店听说很好吃,所以顺便在那吃了晚饭。”

        “晚饭就只吃了馄饨?”

        “嗯。”

        薛裴没想到他静心准备的大餐,最后输给了一碗馄饨。

        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到她说:“很晚了,睡觉吧。”

        关灯后,室内只剩月光透进来的光,薛裴像平时一样搂着她睡,手环在她腰间时,他感受到她身体好像僵硬了一下。

        眼神暗了暗,薛裴把脸贴在她的颈后。

        他的身体很热,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

        “是不是我早上出门吵醒你,惹你生气了?”

        他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她骤然的冷淡,让薛裴一晚上都在惴惴不安,“我今天肯定是惹你生气了,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告诉我,有问题也一定要及时和我沟通,不要一声不吭,也不要不理我,情侣之间不都是要互相磨合的吗……”

        薛裴很没有安全感。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他害怕因为一点小事前功尽弃,再次回到以前的状态。

        朱依依陷入了沉默。

        要怎么开口呢。

        问他以前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拒绝自己,让她在别人面前难堪?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多年前的伤口,重新被撕开了,让她觉得原来当年她的喜欢,曾让他这么困扰。

        夜深了,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她又闭上了眼睛:“只是今天心情有点不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或许睡一觉起来,她就会发现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的薛裴,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薛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她应该往前看才对。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调节情绪的能力。

        每当薛裴对她好时,总有一根绵长的针突然刺痛,像是一种提醒。

        六月电商节大促,清闲了这两个月,她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偶尔要加班到晚上九点。

        不过所幸付出的努力有了回报,他们今年的销售数据破了记录,在运动鞋服品类的排名也上升了十几位,这个月的提成也翻了倍。

        月底发了工资,团队里的人一起去庆祝,吃完饭,又去了酒吧。

        大家在玩骰子,她今天点背,总是输,喝了不少。

        刚结束一轮,薛裴打了电话过来。

        她这边很吵闹,一接通电话,薛裴就听了出来,眉头皱得很深。

        “你在酒吧?”

        “嗯。”

        “和谁一起?”

        她这段时间总是很晚才回家,薛裴心里总有些不安。

        朱依依还没开口,正好在猜点数,大家的声音都很响亮。

        薛裴停顿了几秒才开口:“有男的?”

        “是啊。”

        “是同事,还是陌生人?”

        电话那头,薛裴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赶过来。

        朱依依不知怎么想起了很久之前薛裴说过的那句话,他说不会干涉她的交友,但他好像一次都没有做到。

        “不是说,我有交朋友的权利吗?”

        她只是提出了疑问,薛裴却不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

        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提起这句话,薛裴几乎心梗。

        “我以为我们已经、已经是只对彼此忠诚的关系了,”薛裴喉咙泛酸,说话都有些艰难,“原来不是吗?”

        这会,刚好晓芸上完厕所回来,她的包包放在朱依依身后,她拿东西时,不小心碰倒了朱依依的手机,掉在沙发上,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因此,她并没有听见薛裴说的话。

        手机重新贴在耳边,朱依依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玩吧,”薛裴声音低沉了许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早点回家。”

        家,这个词让她晃了晃神。

        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她偶尔也会用“家”来形容这个住所。

        不像出租屋,只是下班后的落脚点,一个休息的地方,没有任何归属感,而“家”是温馨的,是有“人味”的。

        她好像能想象到此刻公寓里的样子,屋里只开了一盏暗灯,粥粥躲在猫窝里睡觉,薛裴坐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地给她打电话。

        眼神柔和了一些,她应了声:“好。”

        她将近凌晨才回到。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一抬头就看到阳台那里亮着灯。

        薛裴抱着粥粥在阳台那里站着,像是在等她,但薛裴大概没预料到她会抬头看他,有些尴尬,转身往屋里走。

        这天晚上,两人没什么交流。

        只是在她将睡未睡时,听到薛裴问了句:“玩得开心吗?”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声,然后沉沉睡去。

        只有薛裴一整夜都没有阖眼。

        从那天起,好像一切都不对了,他想知道问题出在哪,让她突然对他冷淡的原因是什么。

        次日,会议间隙,薛裴走到外面抽了根烟。

        在这根烟的时间里,他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让他去查李昼最近的动向。

        会议结束时,他收到了信息,对方说李昼近期一直都呆在桐城没有离开过。

        他稍稍放下心,只要不是因为李昼,其他的都不是什么不可解决的问题。

        但他实在没想到一周后,李昼会先找上门来。

        彼时,李昼坐在会客室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polo衫,双手局促地交握,神情很紧张,也很焦虑。

        这一回,薛裴实在没有什么好脾气。

        不用开口,他都知道李昼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薛裴早就失去了耐心:“说吧。”

        “薛裴,我本来真的不想打扰你的,但这回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我也不知道谁能借给我这么多钱。”李昼说着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声音带着哭腔,他用乞求的眼神望向薛裴,“我妈生病了,现在还在重症病房里躺着,医生说如果这周内再不把费用交上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话时,他嘴唇都在颤抖,几乎没有办法把话说完整。

        直到现在,他心中都充满了悔恨,因为知道了他赌博欠债的事情,他母亲一夜之间气得脑溢血,住进了医院,他到处找人借钱,但因为之前的事情,根本没人愿意借给他。

        他走投无路,只能找上薛裴。

        “你再借我五十万,我用我的性命担保,这一次我真的会还的,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会还给你的。”

        薛裴嗤笑了声,右手扯松了领带。

        时隔半年,他没想到李昼这回用上了苦肉计。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李昼,就像在看随时都可以踩在脚下的蝼蚁,也像是在看臭水沟里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垃圾。

        “以性命担保,”薛裴戏谑地笑了笑,“你觉得,你的命值这个价钱吗?”

        “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的把柄,”早就料到薛裴的反应,李昼眼神变得阴狠,“你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但拿不到这五十万,我是不会走的。”

        薛裴攥紧了拳头,双手提起他的衣领,把他往墙角一扔,砰地一声,书架上的书都在摇晃,最顶层的书掉落在地上。

        他从来没有那么厌恶过一个人,厌恶到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只做错了这一件事,却要因此被威胁一辈子。

        而他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利。

        ——

        李昼一直等到银行发来到账的短信,才肯坐电梯离开。

        他松了口气,想着这回可算有救了。

        只是当天晚上,就在他坐高铁回老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医院打过来的电话,说就在刚才,他的母亲抢救无效,已经离开了。

        这一刻,世界在他面前轰然坍塌,电话已经挂断,他双手抱着头,在过道里放声痛哭,所有人都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医院里,他见到了他母亲的遗体,盖着一层白布,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次日,他从医院离开,打开手机才看到前一天,朱依依发过来的消息。

        【阿姨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我现在只能借给你五万,你先用着,我想了下,可以把信息发到网上的筹款平台,具体的操作方式我发给你】

        她分享了一个网页。

        看到她的信息,李昼红了眼。

        这是所有人里唯一愿意借钱给他的人,也是所有人里唯一在真心帮助他的人。

        眼泪沿着眼角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她曾经给过他的温暖,冬天他们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看电视,还有他们一起养过的那个叫粥粥的宠物……

        李昼越想越难受,他坐在医院门口的楼梯,拨通了朱依依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已经泣不成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在电话那头问他。

        李昼痛哭着忏悔,向这世界上唯一真诚对她的人。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借我那么多钱,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垃圾,是扶不起的烂泥,我一直都在欺骗你。直到昨天,我都还在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还在问薛裴要钱,用你来威胁他,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说到这里,朱依依打断了他:“威胁?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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