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枪声在耳边响起后，姜流以为自己会永远陷入黑暗，然后死去。
所有的事物都是扭曲的，除了他之外的一切貌似都在被黑洞吞噬。他的意识在漆黑的空间游荡，找不到出路。
随后，姜流的耳朵响起了伴随闹钟细小滴答声，接着是电心检测仪的滴答。他渐渐听清了围绕在周围的声音，视线也开始恢复正常。
姜流清醒过来嘀咕着：“我，逃了出来。”
看着在自己身上插着许多的橡胶管，他意识到自己躺在病床上。
站在他床沿的医生问着自己的名字。
“姜……”姜流反应过来，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姜流。”
“好，我知道了，能告诉我你之前遭遇了什么吗？”
姜流思考会儿，摇头。慢慢刚才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脑海演绎，但现在他想不起来，那一切都很模糊。
许久，他听到医生说：“真的不记得了？再好好想想。”
姜流尝试按照维恩医生说的那样去做，可一定要回想什么的话，自己只会感到恐慌，痛苦。整个人好像被撕破，分割成了许多个部分。
于是他决定放弃回想。作为一个病人他并不听话。眺望远处，姜流觉得比起房间墙面冰冷的白色，他更加喜欢窗外草地上的绿色。
过会儿，维恩医生再次问道：“想不出？”
这时，寂静的房间响起清脆的脚步声，温黎进入房间。
姜流并不配合维恩的询问，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阳光将温黎分成了两部分，像从光里面走出来的人一样。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平和而宁静。
比起窗外草地上的绿，姜流更喜欢那双眼睛的碧绿。
看着的时候，自己头痛似乎得到了安抚。他移不开视线，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看呆了。
“老师，尼尔萨小姐找你。”听到温黎的话，维恩医生向门外看了一眼。
“你照看一下他。”维恩应了一声向外走去，步履急促。
姜流被盯着看了许久，温黎不说话让他有些不适应。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温黎走到了他面前：“听说你是在分界线被找到的。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温黎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蛊惑人的力量，容易让人沉沦。他不自觉地回答：“机……械人，铁链。”
刚才明明什么都想不出来，他感到奇怪。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没事，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说。”
“好。”
等他说完，温黎点头，静静地站在旁边。房间回归安静，姜流恨自己没能多说一些，内心矛盾起来。
大脑变得昏昏沉沉，他感受到自己的眼皮要垂了下来。
“想睡就睡。”
听见温黎说后，他摇头：“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待着。”
可眼皮越来越沉，于是他伸手拽住温黎的衣角。
然后，他听见温黎说：“我在这一直看着你。”
于是姜流闭上了眼睛。
由于他的意识并不稳定，在他的休养的这段时间，他们通过几次催眠，试图激发他潜在的记忆。
负责催眠的是温黎。
第四次催眠后，姜流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那些场景从黑洞中跑进他的脑海，如果说他的记忆只有正方形的大小，在这个正方形开口的一面，突然间又被连接上炮弹爆炸后升起蘑菇云的大小的容量。
并且随着蘑菇云的膨胀，闪过的记忆，情景越来越快，让他头痛欲裂。
那边，人类被机械圈养，被编号，戴上锁链，送往祭坛。
在祭坛的旁边会有一个机械人，手执大刀，人依次跪在那个机械人的脚边。血喷向墙壁，头落入祭坛，周围是此起彼伏的狂欢声。
在此之前自己和其他人类被关押在牢里。
没有人想被囚禁，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地逃走。在被关压的那段时间，他没有听说过有人成功离开。而失败的人会遭受酷刑，他看着就疼。
渴望自由逃离的人，没有停歇。
祭坛的仪式开始了。这一天一半的人都会被献祭。
在被送往祭坛的途中，走向祭坛的队伍突然发生了慌乱，发生了暴动。脱离队伍，向远处逃的人越来越多，机械人无法控制跳离的人，举起了枪。
不逃就会死，这样的想法占据着他的脑海。他向铁栏那边跑去。不断地，不断地奔跑。
随后，枪声如骤雨般来临。
翻越铁栏的时候，子弹划过他的耳边，射中了在他头上方的人。那个人掉落下来，压住了他。
用手推开压住他的人后，他居然没有慌乱，迅速翻越了铁栏。他记得在意识昏迷前，都是不断在奔跑。
他缓慢地将这些经历缓慢地都说了出来。
温黎在一旁记录着。交界线那边的问题一直由军方处理，有关的信息不容忽视。
除了因为催眠而记起的东西，姜流还感觉自己丢失了什么。
那些丢失的片段像是一场梦境，他醒后就会忘记，这些他没有说。
“之后军团在交界线发现了你，那个时候你身上有很多伤口，所以就把你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温黎说，“等你休养好后，还需要配合他们的调查。不过不用太担心了。”
这时他用手背往额头探一下，发现出了很多汗。
“用这个擦。”温黎将纸巾递给他，“从催眠中刚醒来，会有些不舒服，你需要缓缓。”
“谢谢。”接过纸巾，姜流随意把脸上的汗珠擦去，然后问，“调查在什么时候？”
“安排在三天后。”温黎又说，“军方在交界线搜查到了不止一处把人类当作俘虏的机械监狱。不过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以后你都会生活在基地，这里很安全。可能对你来说有些混乱，慢慢来。”
姜流点头。
他后来得知：
在交界线游走的机械人，在程序上人格设定的失误，造成了机械人行为的恶劣。还有不接受自己在程序上进行修改的机械人，不会被机械帝国接受，于是逃到了交界线。人类中也有不少逃到交界线的非法分子。他就是被非法机械人囚禁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为什么会有机械帝国与人类基地？姜流还在了解中。
之前的他并没有接触过历史。
为了让姜流出院后能适应人类基地的生活，医院给他申请了身份证明和住处。
维恩医生虽然人很好，可是姜流却无法喜欢他。因为他醒来后吃进的食物都会呕吐出来，每次需要注射营养药物时维恩都在场。尽管姜流十分抗拒针管，但维恩医生毫不动容。
相比之下，温黎就体贴许多。
如果知道姜流的想法，维恩估计会气急败坏地反驳。
在住院这段时间，姜流从护士那知道尼尔萨小姐是维恩医生追求的对象。
一次自己刚被催眠醒来不久，准备回到自己的病房。在路上正好看见有很多病人在草坪上休息。
面对着草坪正有一个湖，姜流跑了过去，风从湖面吹过来，他张开手臂迎接着。然后和温黎打招呼，示意他过来。
于是温黎来到姜流身边，。
“我在这休息会，等下回去。”姜流坐下拍着自己身边的空地，想让温黎陪他一会，“一起。”
他很担心温黎说，有其他病人需要处理。然而这次并没有，他很开心。
坐在草坪上，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温黎扯着话，姜流渐渐放松了身体。然后，躺了下来望着空中流动的云彩，朝着白云伸出了手。
“云。”他说。
“嗯。”不管姜流说什么，温黎都会做出回应。
2200年，人类赋予了机械人意识。机械人作为商品意识和功能都在不断优化。最终第四代机械人发动了叛乱。
第四代机械人反叛之后，人与机械大战，机械人在北极上周围的土地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无休止的战争以双方资源枯竭告一段落。
交界线是人类基地与机械帝国的缓冲带，这里也是战争遗留下来的废墟，在这里双方互不干扰。
姜流在交界线被非法机械人关押，他逃出来的那年，机械人与人类互不干扰和平相处的状态持续了八年。
“第四代机械人为什么会叛变？”
“他们有了意识，更加追求智能，而不是机械重复我们自身都不想做的劳动。”
“人类制造出了机械人，最开始投入使用，是为了弥补残缺儿童生活不方便问题。它们能够听儿童的命令，完成残缺儿童不方便做到的事。它们提供给儿童的帮助大部分甚至都是主动的。同时它们也给了残缺儿童陪伴，这种方便性吸引正常的人类购买。有一段时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许还不如人和机械之间的关系更加强烈。是么？”
姜流自顾自地说着，与温黎简短的回答，他更像是在演讲。
“一开始拥有机械人还是有钱人的象征，随着需求量的提高，价格逐渐降低。机械在其他领域机械也迎来了不同以往新的革新，促进了经济发展。一般人也有能力购买。大量的机械人联合谋划了叛变，人类无法继续控制反叛规模如此巨大的机械人。他们成立了属于他们的帝国，而人类为了自身的安全，建立了基地。”
“从哪知道的？”温黎问。
“护士姐姐。”姜流笑着回答，“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猜测的，没错吧。“
“确实没错，据后来的检测，虽然第四代机械人的学习和认知能力对比第三代有了很大的提高，不过对人类的忠诚性却下降了。”
“所以这也是他们会叛变的原因。”姜流接着说。
温黎：“嗯。”
“之前一直生活在监狱里面，对这里的了解太少了。给我换药的时候，护士姐姐有时候也会和我聊会天，聊多了就知道了。”姜流突然扯到另一个话题，“医院里面的饭菜太难吃了，她还会带一些零食给我。”
由于身体状况的原因，他被限制只能从那些滴管汲取营养。见自己说漏了，姜流立马闭嘴。观察着温黎的表情。
“医院饭菜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温黎并没有多说什么。
果然温黎比维恩医生要温柔很多。
“糖醋排骨，清汤牛肚感觉还不错。就是太贵了。”姜流继续说。
“现在你的消费全都是医院在报销。会觉得贵？”
“节俭是一种美德。”姜流面不改色地说着。
一会，姜流听见了维恩医生的声音。起身看见了维恩医生与尼尔萨的身影。
“尼尔萨，难得的好天气，去草坪上坐会？”维恩医生提议。
尼尔萨身材十分高挑，戴着口罩，姜流不清楚她的具体样貌。她举止优雅大方，从她深邃的眼睛，和挺立的鼻梁中可以看出是一位绝色的女子。
“有其他病人在等着我。下次。”尼尔萨说完就离去。
亲眼目睹维恩医生受挫，他用维恩医生恰巧能听到的声音，哈哈大笑。
“温黎，快管管他。”维恩大叫着。
出于对老师的敬重，温黎无奈的看着他：“姜流。”
姜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然后和温黎扯着其他话题。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
“对了，那第三代机械人呢？我出院了能在外面看见他们？”姜流突然想到，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发动战争的话，应该很难和谐相处。即使第三代对他们的人类主人很忠诚。
“听说他们的代码被第四代修改了，也参与了战争，后来应该也在机械帝国内。具体我也不清楚。”
“哦。”
“你要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图书馆找些书看看。”
“有吗？”姜流表示惊喜，急切地问，“图书馆在哪？”
“等出院后，去中西街道上看看，应该可以找到。”
可姜流现在还不能出院，只能等出院后才能找书了解完整的历史。
一个星期后，军团来人，对于他们的调查姜流如实回答。
确认姜流没有问题后，温黎来告知姜流他出院的消息。
“今天你就可以出院了，不过根据你的体检报告，你的骨头比正常人的要脆弱，可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出院记得补充钙。”
“温医生，有其他人的消息吗？”姜流说的是和他一起准备逃出来的其他人类。
他看着温黎迟疑了一会，回答他说：“没有搜查到其他人。”
这几天在医院没有看见他们，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姜流就知道他们存活的希望不大。而当自己得到确认结果之后，感觉自己回到了被机械人囚禁的监狱，周遭的空间十分逼仄，压迫着他的呼吸。
“姜流。”温黎的声音简短而有穿透力，将他拉回现实。
当他回过神抬头望着温黎的时候，面前的身影变得十分模糊，他知道自己的眼眶含着一层泪水。姜流仰头，等待泪水的消退。
“我知道了。”视线清晰之后，他匆匆将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温医生你是心理医生，为什么维恩会是你的老师啊？”
“老师给你做手术的时候我站在旁边学习。”温黎没有回避姜流的提问。
温黎告诉他，想要当好一名好的心理医生，需要拓宽自己的学习领域。
直觉上，他总感觉温黎还有其他原因。
“交界线的范围很广，军方根据发现你的地方，划定了搜查范围。在其他地方，他们或许还活着。”温黎没想到自己会说出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姜流知道温黎是在安慰他，还是点点头。
温黎看姜流垂头丧气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动作太亲密，路过的维恩惊讶僵在原地。揉完眼睛确认是他带的新人温黎，不敢相信地接受这个事实：孤僻，阴沉者往往十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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