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的知己
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天，早上一来岑岩峰就把三块石头放进了若菲的桌洞。
那是一块纯白无瑕的白色石头和两块稍大一些的翠绿色的石头。
若菲刚拿起那块白色的石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小声“哇”了出来。
它一点杂质都没有，浑身都是纯白色的，不仅手感光滑，连线条都很圆润流畅，就像一颗稍小的略扁的鹅蛋，若菲看得出了神。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手链？”
“什么？”
“这两块玉石可以做手链，你想要什么款式的？花朵的，圆珠子的还是小动物的？”
“学校不让戴手链的，你忘了啊？”
“我没忘，你可以在假期的时候戴啊。”
“我不要手链，我就想要这块石头。”
见若菲又开始不停地摸着那块石头岑岩峰又小声地问道：“你真喜欢石头？”
“对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岑岩峰看了看四周，靠若菲近了一些，一边盯着书打掩护一边小声地说：“我还以为你当时捡石头是准备砸我的。”
“嗯，你以为的没错。”
“你……”岑岩峰瞪大了眼睛看着若菲，若菲也扭头看向了他，“怎么了？换你是我的话，你难道不会跟我一样吗？”
“我当时是担心……”
岑岩峰突然想起了当时他最初的想法，闭上了嘴。若菲把另外两块玉石放回到了岑岩峰的桌洞，也拿出来了课本。
“若菲？”
“嗯？”
岑岩峰把刚写好的字条递了过去。
-“音乐比赛的时候我看见你那个好朋友搂你肩膀，你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他怎么还搂你啊？”
-“他搂我了吗？”
-“你好好想想。”
这时老师走进了教室，要开始晨读了，若菲把字条夹在了书里。
第一个课间，若菲从座位站起来对着岑岩峰说道：“麻烦让让。”
“你想起来了吗？”
“等我回来再说，先让我出去。”
岑岩峰侧过身子面朝若菲坐着看着她，完全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
若菲拿起手边的教材卷了起来，岑岩峰让出了位子，若菲出来后岑岩峰也跟在了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若菲靠着右边的桌边走，碰到了前面一张摆得有些歪的桌子，放在高高的书堆上的墨水瓶，在若菲的身后掉了下来。
岑岩峰见状急忙迈右脚上前，正准备往旁边拉若菲，想到了昨天的对话，往前推了她一下。
正往前迈步的若菲一下就被推倒在地。
身后玻璃瓶摔碎的声音格外刺耳，若菲急忙扭头，看见了地上那摊墨水痕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立刻揉着发疼的膝盖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围了过来。
“若菲你没事吧？”
“我得收拾一下这摊墨水。”说着若菲就打算回座位拿旧报纸。
“我们收拾就行了，你去卫生间看看你的腿吧。”
“那谢谢你们了，麻烦你们了。”
若菲进到卫生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还好她今天穿的是深颜色的冬季校服裤，只在裤腿有几个小黑点，但是脚上的白帆布鞋算是报废了，右脚鞋侧面全是墨水的痕迹。卷起裤边，她看见膝盖有些发红，但并没有流血。洗完手以后，她低着头走出了卫生间。
“你没事吧？腿受伤了吗？”
刚出洗手间大门，若菲就看见了一双满是墨水的白色运动鞋和被墨迹作了画的浅色校服裤。
“你校服裤子和鞋子怎么办啊？”
“我问你腿受伤了没有？”
“我没事，你校裤怎么办啊？你现在去洗洗吧，看能不能洗掉。”
“不用洗，中午回家换一条就行了，我家有备用的。”
“哦，那就好。”
“若菲，你鞋子怎么办？”
若菲抬起头看着岑岩峰笑了笑，“没事。”
俩人一起回到了班里，地上已经打扫干净了，墨水瓶的主人王晋东也回来了。
若菲赶忙走了过去，“对不起，我撞到你桌子把墨水瓶摔碎了，我下午再买一瓶给你吧，是什么牌子的墨水啊？”
“不用买了，我下课急着上厕所忘记把它收回桌洞了，你和岑岩峰的鞋子和校裤都脏了，这可怎么办？”
若菲低头看了看她和岑岩峰的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身边的人开口了。
“那就互相抵消了吧，谁也不用给谁买墨水谁也不用给谁洗校裤和鞋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行吗？”
“行行。”
若菲回到座位坐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笑了一下。
“摔成那样了，你还笑。”
“摔都摔了，还能怎么着啊？现在要往好的方面看啊。”
“什么好的方面？”
若菲看着岑岩峰笑着说道：“你可以穿新裤子和新鞋子了，我也可以有新鞋子了。”
大课间，岑岩峰跟刘莎莎说了墨水瓶事件，于是他和若菲留在了教室当这天的值日生。
若菲刚拿起板擦擦了几下黑板就被粉尘包围了，她用左胳膊捂住了口鼻咳了两声，岑岩峰走了过来，“我来擦吧。”
若菲把板擦递了过去，拿着拖把去卫生间外间的水房洗好，又回到了班里拖地，拖了一个过道以后，岑岩峰走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拖把。
“你干嘛啊？”
“你去拿抹布擦黑板吧。”
若菲拿着抹布擦完黑板和讲台，岑岩峰也拖好了地。
若菲正准备回座位休息岑岩峰叫住了她，“若菲，我们去台阶吧。”
“为什么去台阶？打扫完了不能在教室里坐着吗？”
“一会儿万一有人来，看见我们鞋子和校服这副模样，不得给他们解释啊。”
若菲和岑岩峰坐在了台阶上，外面的广播操音乐已经到第二节了。
“我想问你些事情，若菲。”
“什么事？”
“初中音乐比赛的时候我看见你男……你好朋友搂你肩膀，他为什么要搂你？他是你好朋友不可能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的啊？”
“他不是搂我肩膀，是在给我做训练呢。”
“做什么训练？”
“初中的时候，班里有几个男生突然开始随便搂女生的肩膀，听着女生大叫的声音他们就大笑。我因为之前给你说过的那件事平时都离他们远远的，可是有一天我从外面走廊进教室，看见班里的一个女生又被同一个男生搂住了，男生见她没有大叫就……”
“就怎么了？”
“就从背后搂住了女生的腰，女生大声说了’放开我’，可是男生并没有松手，当时教室里就我们三个人，他俩背对着我，在我想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听到楼道里其他人回来的声音，男生这时候才松手。我就开始害怕，怕万一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更怕发生之后我还像小学那样愣在原地。”
“然后你好朋友就给你训练了？”
“嗯。”
“你们是怎么训练的？”
“嗯？”
“教教我，他是怎么训练你的，把我当你，你当他。”
若菲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告诉他。
“我不怕你搂。”
若菲又看了看岑岩峰，“咱俩得换个位置，当时是用右手做训练的。”
二人换了位置后若菲坐在了墙边，岑岩峰则坐在了楼梯扶手旁。
“他把手这样搭到我肩膀上。”若菲伸右手做示范打算搂岑岩峰的肩膀，但是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远，她没有成功，她往右挪了一下重新伸出了手，“然后我就把他的手推掉了。”
见旁边的人迟迟没有反应，若菲接着说道：“你推啊。”
“什么？”
“你不是当我呢吗？把你肩膀上的手推掉啊。”
“哦。”岑岩峰伸右手推掉了若菲的胳膊，“这样吗？”
“嗯。”
“当时我好朋友告诉我以后他们要是那样搂我我就先这样甩开，然后再大声告诉他们，’离我远一点，要不然我就告诉老师，让你退学’。”
岑岩峰笑了笑，“这样真的有用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那之后没多久我的座位被调到了第一排，学习成绩也好了，老师老夸我，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成绩好就不受欺负了？”
“嗯，真的是这样，有成绩这个保护盾，我一直都在第一排，教室后面乱哄哄地对我也没多大影响。”
岑岩峰又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我记得那天他第二次搂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甩手的。”
“是吗？”
“来，站起来。”
两人站了起来，岑岩峰伸左手手紧紧地搂住了若菲的左肩膀。
“你干嘛？”
“你看你现在还能推开吗？”
若菲伸出手推了推肩膀上的胳膊，胳膊被死死地扣住了，她没成功。
“看吧，推不掉吧，如果你被这样搂住你要怎么办？”
若菲低头看了看岑岩峰的两只脚，右脚使劲儿踩了岑岩峰左脚，接着往下一蹲向后退小步，从岑岩峰的胳膊下钻了出来，“这不就行了。”
“哎呦！你真踩啊。”
“你不是让我做示范吗？”
“你……我记得你当时可没踩他的脚，只是……哎呦!疼死我了!”
岑岩峰蹲了下去，隔着鞋子摸着他的左脚被踩的地方。
“只是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若菲说道：“只是跨步蹲了一下而已，你干嘛真的踩我啊？”
“谁让你搂这么紧的，沐雨当时可没像你这样使这么大劲儿。”
若菲愣了一下，立刻冲下了楼梯，身后传来了仿佛带着回音的声音，“我残废了你养我啊。”
外面的课间操已经播到最后一节。走廊上空荡荡的，若菲直接冲到了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
刚才为什么没推开岑岩峰？
为什么没第一时间推开他而是在他说让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就连那天沐雨做测试的时候都是第一时间推掉了他的手，可是刚才为什么没推开岑岩峰？
过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可能开窍了，若菲更痛苦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高中这种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的时候开窍呢？
晚上回到舅爷家后若菲躺在床上继续想着开窍的事情。
若菲一直都比别人开窍晚。
她上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流动性很大，年龄相差的也很大，班里最大的一个同学比若非大了4岁。当小学高年级课间小纸条满天飞的时候，若菲很不理解为什么有话不能直接说要写小纸条呢？直到不久后她在自己的书包小口袋发现了两张小纸条后，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小纸条上写着的是“我喜欢你”。
发现了那两张没有署名的小纸条，对若菲来说就是发现了麻烦，她怕万一带回家被爸爸妈妈看见了会挨训，于是她放学就对沐雨说了，沐雨说他替若菲处理那两张小纸条，若菲才放下心来。
初中的时候，刚开学她就连续两天收到了杜安平找女生送来的情书，依旧是感觉到很麻烦，这次她没有交给沐雨，她把那两封信好好地藏了起来。
上初二的时候也有人给沐雨递信。那天放学后她和沐雨坐在老操场升旗台边上听着歌，沐雨拿出那封信看了没几眼就要撕掉，若菲赶忙从他手里抢了回来，第二天早上托人还给了那个女生。
再后来学校和老师开始狠抓典型。有一次开完家长会没多久，妈妈在饭桌上跟若菲再三强调了不要早恋，要好好学习。若菲知道自己不会早恋，她对班里的男生没兴趣，她只是怕万一之前藏的信被家长发现了会挨训，于是她吃完饭立刻去找那两封信打算撕掉，可她之前藏得太好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在学习方面也是，初一的时候，除了英语若菲其他科目都很一般，到了初二她才开始慢慢开窍，开窍后她发现解题也成了一种乐趣，成功解出一道数学题比吃一顿好吃的都要高兴。
“现在都上高中了，就算开窍了也不能让它发展下去。”
下定决心后若菲把心思又转回到了学习上，上次期末她的成绩是班里中等偏上，虽然达到了她定的目标，但是她知道如果让她高中三年都像上学期期末那段时间一样只学习完全没有娱乐活动，她肯定坚持不下来。
这时她又想到了当时给她送沐雨来信的初中音乐老师对她说的话：“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找到自己的跑道，比跟着其他人一起瞎跑更重要。”
若菲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她的目标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她换了一个角度，开始思考自己不想要什么。
“我不想像小姨一样，因为到了结婚的年纪，就为了结婚而结婚，过上经常吵架的生活；
我不想像姥姥那样辛苦一辈子，突然因为医疗事故而离开；
我不想像爸爸妈妈那样，因为怕耽误生意，连官司都不打就接受了姥姥的离开；
我不想像爸爸妈妈那样，替别人养孩子，为了多挣点钱，现在白天都不能正常补觉了；
我更不想像舅舅和舅妈一样，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扔给别人养，这么多年除了打电话，看都不看一眼。”
通过反推的方法，若菲找到了她的目标。
“我以后一定不结婚，不生孩子，我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要成为别人的麻烦。”
这周末在舅爷家吃过午饭后，若菲又回到了出租屋的小区，那个小区的北面有一条很长的商业步行街，步行街的旁边有一个平价的天宏市场。
虽然若菲已经搬到了舅爷家，可是因为她每天坐公交车上下学，并没有在舅爷家附近逛过，所以需要买东西的时候还是要回到熟悉的市场。
很快她就买了两双一脚蹬的平底帆布鞋，一双是最普通的纯白色。另一双前端是红色，后半段是白色的，红色的那部分鞋面除了图案还有很多小亮片。
买完鞋子后若菲没有直接回舅爷家，她在这个怀念已久的市场里逛来逛去，顺着香味走到了她以前常去的卖烤肠和炸鸡腿的摊位买了她很久没吃的大鸡腿，付完钱后拿着鸡腿正准备咬一口，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若菲？”
若菲赶忙扭过了头，看清那个人是谁以后，把嘴边的鸡腿又放回了袋子里，“这么巧啊，赵昊文。”
赵昊文看着若菲笑了出来，“我来买馄饨。”他指了指炸鸡摊旁边的馄饨店。
“哦。”
“我们去那个桌子旁边坐一会儿吧。”
若菲和赵昊文一起坐在了馄饨摊前面的桌子前。
“你手里掂的是鞋子吗？”
“嗯，那天墨水瓶摔烂之后，鞋子报废了。”
“我看见你摔倒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只是膝盖有一点点红，都没出血。”
“那就好。”
若菲看了看表，已经3点多了，“你怎么这个点儿才吃饭啊？”
“我晚上熬夜来着，刚睡醒想吃点带汤的。”
“你肯定是熬夜打游戏呢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上初中的时候，班里经常有男生熬夜打游戏，而且周末我家里的哥哥也会熬夜打游戏。”
“我不是熬夜打游戏，我熬夜做作业来着。”
“真的吗？”
“对啊，我初中的时候也老对别人说我在熬夜打游戏，其实是在偷偷写作业。我想让别人觉得我比较聪明。”
“终于找到知己了，我还以为班里就我一个人是熬夜写作业的呢，我每天都觉得睡眠不足。”
赵昊文指了指若菲的眼眶，“能看得出来，你眼睛下面经常有黑眼圈。”
若菲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有时候照镜子也会被自己吓到。”
“你太白了，要是像我这样黑就看不出来了。”赵昊文也笑了一下，“你英语是怎么学的啊？我看你英语成绩好像一直都不错。”
“初中基础打得好吧，初中的时候英语老师让背书我就背书，让记单词我就记单词。”
“那现在呢？”
“现在我一直在吃老本，按照初中的方法学英语，也就是听老师的话。”
“我也听老师的话啊，可为什么我英语没你好啊？”
“那，那就是辅导书吧。”
“辅导书？”
“嗯，除了听老师的话，就只有记笔记了，但是我的笔记其实很多都是直接从辅导书上抄来的。”
“下次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笔记吗？”
“当然可以了，不过我觉得直接告诉你辅导书的名字可能会更好。”
“我先看看你的笔记吧，看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买你说的那个辅导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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