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临摹
金雕的修行境界,正值圣胎圆满,只差一步,便可进阶更高的生命层次。面对进阶的诱惑,哪怕山谷中真有危险,他也不可能放弃。
他一脚迈出,直入山谷,接着眼中世界突的一变,四周冰雪全消,哪还有什么山谷石碑,哪还有泉眼白莲?
再朝半空瞧去,只见彩云潋滟,冒起千百层光圈,重重叠叠,化成七彩霞光;霞光之下,可见林荫玉路,曲折蜿蜒,远处氤氲流辉,迷雾重重;偶露亭台一角,却是飞檐玉瓦,莹光闪烁;侧耳倾听,有琴声传来,叮叮当当,似高山流水,如仙音喃喃,好不动听。
金雕心头一禀,再瞧来路,只见云海升腾,点缀无尽星辰,明亮闪烁,晦暗不定,哪里还有裂缝?哪里还有来路?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云雾缭绕,似梦似幻。
事出诡异,必有妖邪。
金雕飞身而起,正想往亭台飞去,却见一个白衣女子飘飞而来,眉目如画,年约十六七岁,梳着双丫髻,赤着双脚,手提百花篮,落于金雕身前,张嘴喝问道:“哪来的畜生,无故闯入莲花宫,你可知罪?”
金雕本体虽是飞禽,但最恨别人叫他畜生;闻言羞恼成怒,恶从心生,怒喝一声‘贱婢找死!’;把手一扬,五指如钩,射出五道神光,分青、蓝、紫、红、白五色,如同五柄神兵利器,直向白衣女子面门激射而去。
白衣女子见此,眉头一皱,衣袖挥舞,五道神光方向一变,全落入了她的衣袖之中,如石沉大海,波澜不起。
白衣女子又随手一招,百花篮中飞出几根花藤,落入她的手中;只瞧她十指翻飞,眨眼之眼,就用花藤编织成了一个鸟笼,随手抛出,向金雕笼罩而去。
金雕怒火中烧,全身电光闪烁,左手雷霆,右手烈焰,神雷助长毒火,电光伴着火海,势极猛烈,出手无情,欲将白衣少女雷劈火烧,以消胸中恶气。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金雕,白衣少女依旧云淡风轻,空中鸟笼,却是越变越大,散发出七彩霞光,将电光火海笼罩其内。
彩光应照,如时间倒退,电光火海反卷而上,转攻金雕。
金雕何曾见过如此历害的术法,心中虽然吃惊,却未慌乱,张嘴一吸,电光火海又被他吸入腹中。
他正欲再行出手,不想鸟笼自天而降,将他罩住,一股极其诡异的香气弥漫开来,涌入鼻息之中,他体内的圣胎突地‘嘤咛‘一声,再无半点反抗,晕死过去;接着体内妖气凝固,一股不可言喻的酸软袭来,让他无力的瘫软倒地,再不能保持人形,现出了本体。
鸟笼越变越小,金雕也随着越变小。
白衣少女走了过来,提起鸟笼,轻轻道:“原来是只小金雕,算你有福,在这笼中,无须与天地众兽争食,无须历经天地劫杀,若是让小姐高兴,赏你一粒灵丹,比得上的千百年修行,何乐不为?”
金雕闻言,想破口大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气得在鸟笼之中上窜下跳,心中对白衣少女倒无怨言,毕竟身为妖禽,一直遵行的就是弱肉强食、強者为尊的丛林法则;但对唐柏的恨意,却如同绵绵江水,滔滔不绝,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话说唐柏一入冰雪世界,便找了个安全之地,打坐修行。
在这诡异的冰雪世界,一动不如一静;何况这些天拼命逃亡,真元损耗历害,若真被金雕碰上,自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直至一月之后,唐柏才吐出浊气,恢复了真元,他站起身来,看着茫茫白雪,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正出神之迹,远处一道身影朝他飞奔而来,他心中一惊,以为金雕追来,一跃而起,飞逃而去。
在冰雪世界,两人只需拉开一段距离,就会失去彼此方向,倒是逃命的好地方。
约摸半个时辰后,唐柏感觉已经摆脱了身后的追踪,他暗暗吐了口气,觉得回冰雪世界是非常正确的决定,若是在万兽山,只怕已成了金雕口中的血食。
如此一想,他心中庆幸不已。
他寻得一座山峦,放眼四望,正欲寻找一个安全之地,静坐修行,等待下一次’七日有情’;不想冰雪中传来一股花朵般的清香,吸入肺腑,如同洗去了身体中浊物,似清泉流淌全身,好不舒畅。
他心中一动,暗道这冰雪世界之中哪来的花香?他忍不住好奇,嗅着花香寻找,很快看到一个冰窟。
冰窟极浅,其底可见冰缝,深入冰雪之底。
他略有犹豫,上次于入冰缝中经历的生死之劫,那毁天灭地的景象犹在脑中,若再遇到那种危险,他实难有把握寻得生机,逃脱性命。
犹豫一会,他心中便有了决断!若是心有恐惧,必生心魔。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天、地、人三劫无处可躲,既如此,何不迎难而上。
唐柏若是早来两日,正好会遇上金雕,只怕难逃毒手。
唐柏若是知道金雕在此,只怕会逃得远远的。
世间之事往往如此巧合,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众生的命运。
唐柏悄然潜行,入了冰窟,越是往里,空气中的香味儿越浓,吸上一口,体内真元就浑厚一分,若长此修行下去,他感觉金丹圆满指日可待。
当此想法出现,心头一颤,醒心念于识海散发金光。
他免不了吃了一惊。
香气诱发心魔,不知不觉,便让人沉沦其中,若长此以往,只怕会神志大变,被心魔所控。
他立刻运行《九阳经》,三阳横空,笼罩识海,以保心灵纯净。
香味儿是真实存在的,那吸入肺腑的灵气亦是真实的。
他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天材地宝,竟有如此灵效。
他很快就到了裂缝的尽头,眼前现出一个百来丈的山谷;山谷中有一块三丈大小的石碑,石碑后有一口泉眼,泉水上浮着一朵脸盆大小的白莲。
离裂缝不远,还有一只巴掌大的金雕,在地上不断的跳上跳下,好不‘快活’。
这是唐柏再入冰雪世界看到的又一个生灵,而且,小金雕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有似曾相识之感。
但他从未见过这只小金雕,为何会有这种熟悉之感呢?
凡俗之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一种错觉,但身为修者,一切感觉皆有来由,何来错觉?
一时之间,他也摸不着头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小金雕就是一路追杀他的大金雕。
唐柏没有鲁莽,而是集中精神,意念聚于双眼,接着双眼生出电光,朝着山谷看去。
山谷依旧,只是这山谷中的石碑上多了一丝莫明的彩光,看起来十分绚丽,毫无危险。
但他心头莫名的一颤,莫名的产生了恐惧之感,如兔子面对雄鹰,羚羊遇到豺豹,是一种来自宿命般的恐惧。
自修成醒心念后,他心如明镜,不沾尘埃,对危险越发敏感。
山谷中有大恐怖。
他退了两步,意念聚于欢眼,目光仿似电光,穿过虚空,再次打量山谷中一切。
山谷依旧,并无变化,也无异常。
他又看向了石碑上的文字。
石碑上只刻有一个文字,是一个十分古老的文字。
在这个古老文字上,唐柏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道韵中隐藏着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
文字的一笔一划,就像是天地的纹理,像是深奥至极的大道符号,隐含天地大道至理。
古老,沧桑,沉淀,永恒。
这个文字如同贯穿了时间长河,自天地起源就已经存在,似天地毁灭也不会消失,给人一种亘古长存的错觉。
这个古老的文字唐柏认得,《莲花经》三千经文中有这个字,这个字叫‘幻’。
他意念沉入气海,在浮于莲子表面的经文中找到了同样的一个的‘幻’字。
他仔细观看对比,发现两个文的字写法虽然相似,但细微之处却存在差别,《莲花经》上的‘幻’字显得更加的圆滑,更加的自然,更加的浑然天成,
他心中一动,以食指为笔,试着临摹其形,却发现手上重若万斤,无法下笔,仿佛连虚空也承载不了这个文字的重量,仿佛这天地间,有一股意志不允许这个文字出现。
他集中精神,意念聚于莲子,‘幻’字放大了千百倍,他在这个文字中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道韵,仿佛这个文字承载着无上大道,散发炽烈的彩光,让人如宿命一般恐惧的彩光。
他微微沉吟,咬了咬牙,意念往彩光中疯狂的撞去。
一瞬间,他的精神如被撕裂,整个身体也似被撕裂,化成了成千上万的细小颗粒,如化身干万个不同的自己,沉轮在不同的世界之中。
他本能的吼了一声,而后死死的咬紧牙根,强忍着撕裂的痛疼。
这一切仅是一种骨子的倔强。
意识不断分裂,就会失去自主。
这与佛家修行’无我无识’不同,因为修行有根,就像闹玲一般,设定好时间,到了相应的时间,自主的意识就会回归,重回自我。
而分裂不同,如同白纸,撕碎后再不复原来的完整。
而且,在他的天宫中,还有两股至强的意志,时刻在争夺他的灵魂。
唐柏修佛,‘一阳之念,心不自迷’,而且被佛、魔两股意志锻炼良久,他的意识越发坚韧。
他的精神意念分裂后,并没有迷失,而是化成了千百个自己,在不同的幻境中遨游;他看到无数的符文,数之不清,密密麻麻,以一种非常完美的规律排列在一起。
他在记忆这些符文,但每记住一个符文,却总是转眼即忘,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将他的记忆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时间在精神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唐柏感觉过了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更久,但现实之中,只有不到三个时辰。
人力有穷时,精神负荷超过了承受的极限,只会出现两个可能,轻者晕死过去,重者精神衰竭而死。
唐柏很幸运,他属于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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