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书中修行之法,有数千字,唐柏先诵读遍,背得熟了,再参究体会,思考理解,不知不觉已是半夜,但他毫无睡意,反而心境平和,于是偏根据书中 功法修行。
书中记载的行气之法与宗门《炼气》不同,宗门修行是以身体为炉,以气为本。而《云泽生云气》却是以神驭气,再以气化精,以天地为炉,以圆为基,平白缩短了一个境界。
唐柏盘坐于木床之上,冥想四周是一个圆,呼与吸是一个圆,身体也是一个圆,气海是一个圆。
一时间,大圆包裹着小圆,小圆中还包裹着小圆,而后精神驾驭着这些小圆又围绕着大圆运行,大圆又与天地乾坤运行,气行意随,周而复始,大圆小圆,圆圆相合,仿若星辰转动,生出道理,自然而然。
四周的气跟着唐柏的呼吸旋转起来,呼与吸暗合阴阳道意,形成引力场,于圆中压缩,留其精华,去其糟糠,留下最为纯净的气,被他吸入腹中,导入气海,而后又将无用的废气却从口鼻轻吐而出。
如此修行,当真是事半功倍,爽快至极。
唐柏沉浸在忘我的修行之中;他将神与气合,气与体合,意识像海里鱼,在身体的海洋中遨游;当他的意识注重于肾藏的结构时,如同打开了无数通道,他看到诸多的毛细管依附于肾藏之上,如同蛛网,连接着不同的‘门’,仿佛每一道‘门’里都藏着一座神秘的宝藏,每一个宝藏都隐藏着神秘的力量。
越是如此,他就越有耐心,他的意识像一个游客一般,慢慢的欣赏着不同的风景,他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闯过了多少‘门’,他闯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这空间里没有陆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是一种无形的液体,透明而粘稠,像蛋清,却比蛋清坚韧,像柔软的’门’,挡住了意念深入。
这里也许就是肾藏之中、精元之地,他如是想着;他能感觉到这透明的液体中有着勃勃的生机,还有着玄奥的大道气息。
化精,就是要炼化这些液体吗?
他的意念挣脱粘稠的精元,真气通过无数的‘门’与脉络,侵入了这里。
真气的力量在无边的‘大海’面前显得极为弱小,像一把生锈的锄头,而面对的是一座坚固的高耸入云神山;像一个瓢,面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他的意念成为了握住锄头的人,他不停的挖,心神完全沉浸于挖掘之中,像愚公般的要将大山移走;像精卫一般欲将大海填平。
他的真气消耗非常之快,意念也越来越弱,肾藏之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与规则,不断的消耗着真气与意念,此时他才明白,仙道何其坚难。
唐柏清醒过时,时间已经三日之后,他没有感觉身体与此之前有何不同,反而精神萎靡,昏昏沉沉,于是倒床倒偏睡。
再次醒转,又到了第二日中午,他没时间深研《云泽生云气》的修行之法,他还需前往刑罚殿领罚,否则生出变故,就悔之晚矣。
一番梳洗,出了大衍城,一路朝西,一路相寻,逢人就问,又对照手中地图,方寻到所在。
刑罚殿与接引殿不同,刑罚殿楼群不高,屋舍大多是用暗黑的石头建筑而成,高大深幽;四周花草不多,气氛沉重,如同秋季的风,总能感觉到一般萧瑟的杀机。
刑罚殿的大门有三丈高,用料是黑色的木头,镶着血红的钻钉,看着像一只凶猛的怪兽张开了口,要将进入里面的人吞噬。
唐柏站在门前,竟然有些不敢跨步。
“干什么?”
身后传来说冷的问话声,不带着半点感情。
唐柏回转头来,眼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一身黑衣,全身散出一股无情的杀意,眼中满是戾气。
唐柏反而平静了下来,道明了来意。
黑衣男子闻言轻笑了一声,领着唐柏进了殿中。
一进的院子是殿门,空气有些阴冷,两边摆弄着各种刑具,上面还散发着血腥的气味;二进院子是牢房,四周传来歇斯底里的痛苦叫声;三进的院子是刑殿办公之地,但唐柏却感觉四周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死气。
不敬祖师,这刑罚范围很广,刑重可杀头,抽其灵魂火噬四十九日;刑轻只需去诵经阁诵经面壁三日。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有许小三定罚,刑罚殿也要给她三分面子;只是为其登记的男子特别好奇,为何这男子与那丑姑娘有所交际,所以问得特别仔细,最后才叫人领其去鞭房领刑。
鞭房并不是漆黑一片,也不阴森,四周屋角镶了照明的光石子,让鞭房变得十分明亮。因为明亮,唐柏看到了大大小小的长鞭,每一根长鞭的样式都不相同,连散发的气息也不同,但每一根长鞭都制作得十分的阴狠。
火龙鞭是用火蛟的筋制作的,上面散发着烈焰般的炙热,边缘还有细小的倒钩,像烧红的铁。
行刑的就是唐柏在殿外见的那个黑衣男子,他的身份好像是刑殿的长老。
长老行刑,对唐柏来说这似乎是一种荣幸,同时也是一种痛苦。火龙鞭抽打在后背,力量很大,哪怕他修炼了巫体大法,皮肤肌肉如同铜墙铁壁;哪怕他将真气运转,在身体外形成了气罩;但一鞭下去,照样皮开肉绽,甚至能钩走少许碎肉;每一鞭都如火烧,麻、氧、痛、炙,极为难受。
一百鞭后,唐柏反而感觉不痛了,因为后背都成的碎肉,神经已经麻木。
出了刑罚殿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子挡住唐柏的去路;看她衣着,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他问道:“干嘛?”
女子道:“我有上好的灵药,可以快速的治疗你的伤势,你需不需要?”
唐柏一愣,他发现所谓的修仙,与世俗并无区别,何况一个如此大的宗门!犹豫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他并不富有,银钱还需要用来生活。
回到大衍城,去药铺买了些便宜的伤药,又去了一趟‘云湖居’,发现刘炙已回,两人见面,方知孙不仁与方圆的玉牌已经碎开,心中不由唏嘘;他还欠着孙不仁万两银钱,此时想还,也没有了机会;短短时间,阴阳相隔;只觉这修仙似是在爬一座滑不溜秋的绝壁,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深渊,尸骸无存。
唐柏沉默。
刘炙失落,也许是为朋友伤心,也许是为修行之路的凶险而恐惧。
唐柏邀请刘炙前往小院居住时,刘炙拒绝了,他没有勇气去闯大衍塔,所以他决定回到世俗之中去,哪怕寿元短暂,但他会活的自由自在。他觉得修仙是一场赌博,人们只看到了赢的时候那种风光,却不知输了,连性命也输了;他没这种勇气将自己的性命当成筹码。
每一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而这种选择没有对错。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唐柏没有回小院,忍着伤在客栈中陪着刘炙喝了一夜的酒,有灵酒,也有劣酒,两人不知道虽喝了多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两人都喝醉了。
酒醒之后是第二天的傍晚,房中只剩下了唐柏一人,刘炙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走得悄无声息,走得干干脆脆,走得十分潇洒。
回到小院时,天又黑了,一点灯火于灯盏上上下不停的跳动,他坐于床上,一阵失神,孙不仁与方圆的脸孔不断的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一时挥之不去,不由摇了摇头,盘膝而坐,
打坐了一番,却静不下心来,偏将胸中一口浊气吐出,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院中,然后猛的一拳朝地上打去。
‘轰’的一声,土石飞溅,整个小院都似乎在震动,院中已经落出了一个深坑,他正想将自己埋起来,却闻敲门声起,他有些无奈的打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俏脸如花,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红玉姐,你怎么来了!”
唐柏一愣,开心叫道。
欧阳红玉也在笑,微笑,她的眼睛很亮,特别是在夜里,似乎如宝石一般,散发着光。她静静的看着唐柏,看得十分仔细,最后才淡淡的道:“怎么,不欢迎姐姐!一到这里就听到里面地动山摇,在干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柔,话完后又好奇的朝小院中看去。
唐柏有些尴尬,然后让开身体,道:“红玉姐,进来坐。”
欧阳红玉摇了摇头,手中多了二个玉瓶与一本书籍,递给唐柏道:“小柏,这是你的东西,今个儿给你送来。”
这确实是唐柏的东西,一本毒经,一瓶缚灵丹,还有一瓶不知名的丹药。
唐柏接了过来,笑道:“我差点忘了!”
欧阳红玉道: “将东西与你,今夜事忙,不与你聊了,明日是长老传功说道的日子,早点休息,好去传功堂占个位置。”说完,莲步轻移,挥手作别,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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