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虚假的幸福

（上一章有小修……）

        夏紫陌一听也急了，慕珩妈妈是个认死理的，三年前夏紫陌跟慕珩分手，她都能连夜杀到警局说迷路找儿媳妇，当不满和怨怼又积压了三年，那一喷发还了得？昨晚已经很尴尬了，幸好到场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聚会完了就各奔东西，这要是给她闹到单位，这辈子她夏紫陌也不用再见人了。

        苏心妍帮着埋怨于沁南，“这个缺根筋的，地址说都说了，现在短信报告还有个屁用！”

        “停！”夏紫陌对于沁南的厌烦指数嗖地又飙升两星级，一发连他名字也不想听见，拳头在桌子上敲了敲，咬牙说，给慕珩打电话，说，“去我家，一次说清楚。”

        苏心妍吐舌头，“呃，你的样子好像要杀人……”

        “不杀你就成。”夏紫陌苦笑，拎包站起来，冲她扬了扬下巴，说，“走吧。”

        “……我也去？”

        “是！你不怕太岁奶奶把我吃了？”

        夏紫陌的家在二环路上，周边是密密麻麻的小区公寓，单靠一个地址找过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是对a城基本上没有认知的外地人，何况慕珩爸妈是带慕珩来道歉的，又是第一次来夏紫陌家，空着手上门是不太可能的，总归要买些东西，按理不会那么快到。夏紫陌却还是火急火燎抽风似的，说话都仿佛比平常快了三十码，她用快了三十码的语速在出租车上办了三件事，订海鲜锅外卖和水果沙拉，通知莫言早点下班并买菜，叫她婆婆莫言妈妈来家里小坐。

        苏心妍好奇地直冒泡泡，不明白夏紫陌又招个太岁做什么。不过想想毕业后第一次近距离走近夏紫陌的生活，还是很激动的，尤其或者能现场征集点降慕珩十八术、镇太岁七十二绝技什么的。

        只不过夏紫陌开门的刹那苏心妍有点小惊心。怎么说呢，空，就是空，好空。什么都没有，空得一塌涂地，那叫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夏紫陌没时间给她慢慢惊心，杂物间里一拖，拖出个箱子，箱子里大大小小的照片，结婚照，以及一家三口的照片。她说心妍别愣着了快来帮我摆摆，她说你想放哪里就放哪里。苏心妍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意外，“你……怎么……”

        “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苏心妍还没反应过来，夏紫陌就塞了一个大相框给她，那架式简直是敌人炮火已经压到阵地前沿，司令官给敢死队分发炸药包。夏紫陌瞥到苏心妍的尴尬表情差点笑出来，“哎我真有成就感，小魔女都能被我弄得一脸尴尬。”

        “有吗有吗有吗？”

        苏心妍不承认，颠颠儿地跑去干活。夏紫陌家里不摆照片。那些照片对夏紫陌来说都是必须的功课，当时敷衍下就算万事大吉。夏紫陌还是为了慕珩。她爱得纯粹，甚至不容另一张脸出现她照片的旁边，不管那张脸是她丈夫还是她那么可爱的小忆珩。苏心妍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但想到夏紫陌这时候摆照片的用意，还是禁不住小窃喜。她摆放照片。摆放夏紫陌的拒绝与自己的未来。夏紫陌是她好朋友，想到夏紫陌肯让她来做这件事，苏心妍还是怀是感动并感激的心情，虽然她知道，夏紫陌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她，不如说更大程度上是为了慕珩。夏紫陌太爱慕珩，她要慕珩幸福，慕珩犹豫着做不了的决断，她做。这样想的时候，苏心妍不得不承认，夏紫陌的爱，真的很伟大……

        苏心妍想得太投入，没留神打翻了木格里忆珩喝了半拉的饮料瓶，呼啦啦从头顶浇下来，饮料从她发梢滴落到脸上，显得十分狼狈，短袖衫也打湿了大片。

        她看看夏紫陌，嘴角一扯露了个自嘲的笑容。夏紫陌善意地回笑，随手一指主卧，说衣柜里我的衣服你随便选吧。

        然后她就选了一件换上，美滋滋地转着圈出来，“紫陌，紫陌，我穿好看吧？”

        夏紫陌此刻正在厨房收拾凉菜，顾不上理她，头也不抬地笑：“嗯！你穿什么都好看！哎心妍，你自己看电视玩会儿，一会儿负责开门就成。”

        “ok！”

        慕珩三人说话就到。开门的刹那，一眼看见慕珩小心翼翼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的一盆紫色蝴蝶兰，苏心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她穿的是夏紫陌那件紫色的纱裙！她忘记了，小何说那是夏紫陌将和慕珩分手时慕珩送她的裙子！苏心妍立刻向后缩，一边缩一边冲慕珩挤眉弄眼打手势，想叫他闭嘴，想趁夏紫陌还没发现赶紧溜进去再换一件。

        可是已经晚了。

        同一刹那慕珩已经先烧着了，他眼睛里立刻流过以前夏紫陌隔着橱窗对着这条裙子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结果却愣是每次都攥着钱包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样子，夏紫陌说慕珩你裤脚都磨破了，慕珩你需要件西装了，慕珩你一站站一天要不买个按摩器。流过以前夏紫陌在e城公园里那片紫色蝴蝶兰跟前看啊看看得挪不动脚步的样子，他就在旁边笑，说紫陌你别就是蝴蝶仙子吧？要不老舍不得回去？流得他眼睛里忽地一下子腾出熊熊燃烧的怒火。

        “苏心妍！你怎么能穿紫陌的裙子！”

        “我……”

        这辈子口齿流利说话像崩豆骂人如机关枪没理也能掰成有理有理更要占足上风的苏心妍，终于出现了她人生里难得的结巴……苏心妍烧成焦炭，焦炭后心比前心烧得更惨绝人寰。夏紫陌已经听见动静。她扒着厨房玻璃门幽幽地向外看，看得苏心妍没回头就已经粉身碎骨。

        “这裙子我送了心妍了，她怎么不能穿？”夏紫陌说。

        轰！好大的雷在屋子里炸开。苏心妍木木地觉得自己是史上最糗的炸毛鸡，每一寸神经都成放射状向四面八方摊爪，又或者是被乱箭穿身的刺猥，赤果果地被制成琥珀摆上了展示台。

        “紫陌你说你送了她？”烧着的慕珩的火焰，擦过炸毛鸡刺猥，飞向夏紫陌。

        “是。”夏紫陌不改口。

        苏心妍被定在那里，愣愣的视野里，慕珩的火焰被砸回来，把他自己也烧成了焦炭。苏心妍救不了他，也无法自救。好在强悍的太岁奶奶适时地发挥了她的强悍，一推慕珩，打破了僵局，“杵这里干嘛？进去再说。”

        然后慕珩一家跟着苏心妍进屋，接着一只小狮子狗从慕珩爸爸手上跳了下来，窜进厨房，黑丢丢的眼睛盯着腾着香气的海鲜锅外卖，对夏紫陌又伸舌头又摇尾巴。

        “紫陌，那是慕珩特意给你买的小狗，算是个热闹吧，无聊的时候可以陪你解闷。”慕珩妈妈笑着说，“哦还有那个花，慕珩说是你喜欢的。剩下的水果糕点是我跟你叔叔的心意。不许推辞啊紫陌，不然阿姨可不依。”

        “好好好，我听您的。”夏紫陌也笑，她喊苏心妍，“我说心妍你别愣着，帮我把那花接了吧，放飘窗小阳台上。哎你带阿姨参观下我家吧，把我结婚相册也拿给阿姨看看。”

        苏心妍讪讪地应了，游魂似的替夏紫陌一一展示那些刚从黑暗里拖出来的虚假的幸福。

        慕珩妈妈的脸很快成了荸荠色，当着苏心妍的面就跟慕珩爸爸你一眼我一眼彼此拿眼刀子戳来戳去地交流，很明显，要戳的对象十分一致，就是慕珩。如果不是慕珩一跑跑了三年连家都不回连人影都看不见，如果他们早早带了慕珩登门致歉，照片里夏紫陌身边就该是慕珩，照片里粉嘟嘟的小男孩就该是慕珩的儿子他们的孙子。现在可好，过了那个村没那个店了吧？不争气的慕珩！看这些照片，看夏紫陌的样子，这回真没戏了！

        他们在那儿戳来戳去，慕珩却还钉在客厅里当焦炭。他看见e城幸福路12号。看见夏紫陌烧好餐饭，等他。看见一对椅子。看见夏紫陌举着糖葫芦，仰着头。她说慕珩你咬一口。再咬一口。她说慕珩我很懒，坐在原地，不想跑……

        可是。紫陌。你把裙子送苏心妍。紫陌。为什么。紫陌。连你也准备彻底离开我？

        紫陌。紫陌。

        夏紫陌出来挪餐桌。夏紫陌看见慕珩，没有让他帮忙。慕珩心底涌起一绺落寞，他上前按住她的手，说：

        “紫陌，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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