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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灭门


眨眼间,风青三的双手掌心变得通红透亮起来,他在石壁上画了一幅太极图,太极图飞速旋转,速度越转越快,阴阳鱼混交在了一起,一道刺眼的光亮从太极图中射出。

        风青三有些黯然伤神,缓缓地道:“你们从这进去吧,可以去到你们想去的地方,出去后一切都会变化,你们不要感到惊奇,在这我就不道破玄机了……”

        姚半仙问风青三为何不随他们一同离去,回到龙古镇二人可以干一番威震江湖的大事业,说不定二人还可以一统江湖,说这话时,姚半仙眯着眼睛嘿嘿嘿地笑得合不拢嘴。

        风青三却说他已习惯了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与世俗早已格格不入,二来他也好遵从父亲遗愿,坚守住这时空的临界点。

        就在夏、姚二人即将离去时,风青三又交代了他们一些事情,将那四名大汉擅闯冥界的事情说与二人听。

        那夜,皓月中天,风青三在冰龙洞口还看见了几道寒光自远处的山间射出,消失在了清朗的夜空中,极有可能是地下浑噩之物逃出来了,这预示着三界恐将遭遇一场浩劫,风青三嘱咐夏、姚二人要万般小心,好好抚养婴儿长大,今后必有大用。

        姚半仙询问风青三有何应对之策。

        风青三摇了摇头,叹道:“我也无可奈何,一切尽随天意便是,时机成熟,自有拯救三界的人出现。”

        夏、姚二人与风青三道别后,便踏入了太极图中,太极图渐渐关闭,随着一道光亮闪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青三耐人寻味地叹道:“那四名大汉闯下了大祸,一切终归恶果因循……”说话间,他在洞中已化作了一缕青烟。

        老头儿怀抱着婴儿与姚半仙在极度黑暗中穿越片刻后,逐渐失去意识。斗转星移、日月星辰,他们在梦魇中醒来,却已躺在一破庙旁。

        姚半仙起身,放眼望去,发现他们三人已在阴山脚下,姚半仙抖掉了身上的尘土,老头儿也起了身,看着婴儿还在怀中,心下十分宽慰。

        夏、姚二人迎着余晖向龙古镇走去。

        行得数里,突听得有人连叫几声爷爷,稚嫩的声音甚是逗人喜爱。

        姚半仙、老头儿四下张望,周围杂草丛生,却不见有其他人影,老头儿驻足细听时,却发现声音是从婴儿口中喊出。

        婴儿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老头儿和姚半仙都傻呆了,老头儿惊呼道:“这……这……小子怎会长这么快。”

        姚半仙斜眼瞧见老头儿双鬓又添加了几丝斑白,皱纹又深陷了几许。

        突然想起风青三在冰龙洞中说的话:“出去后一切都有变化……”

        姚半仙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冰龙洞是时空的临界点,在冰龙洞的时光自然要比地阳界的缓慢,他有些困惑了,难道刚从冰龙洞出来就要垂垂老去了吗?

        婴儿挣脱了老头儿的怀抱,在地上飞跑了起来,他一边奔跑,身体也一边在长大,并不时地回头喊道:“爷爷,姚爷爷,你们快点,你们快点……”

        老头儿和姚半仙又惊又喜,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飞奔着追了上去。

        回到家里,家丁记恩告诉姚半仙,那夜他们出去后,一走就是十年,还以为他们在阴山上遭遇了不测,再也回不来了。

        姚半仙安然无恙归来,记恩激动得眼泪簌簌。

        看着记恩双鬓已经斑白,姚半仙也颇有感慨,想到这十年他日夜守护在家中,还把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依旧如初,姚半仙不胜感激,说道:“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家丁说镇上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有一年天气惊变,大雪封山半年,镇上二十几个老者因忍受不了这寒冷的天气,几天时间相聚过世,镇上相互吊丧忙了一个多月。

        大雪过后,万物复苏,镇上出生了很多新生孩童,天气惊变的第二年一批批逃难的西风族人从西边过来,路过龙古镇讨要盘缠后往中原腹地去了,

        就在去年“豹头铺”黄姓一家子二十口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有的人连尸骨都找不见了,有人说是阴山老妖要吃人肉,还有人说他们家得罪了仇人,被仇家诛灭。

        虽说已经报了官,但几个当差的来镇上看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此案就成了悬案,那黄姓一家子二十口人死得甚是冤枉。

        镇上闹得人心惶惶,天刚擦黑下来人们就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豹头铺”附近几户人家害怕受到连累,陆陆续续搬离了龙古镇。

        姚半仙在堂屋里来回地踱着步子,他完全没有听见家丁在说什么,他右手轻轻地捋着下巴那搓山羊胡,还不时地抬头看看堂屋四周。

        堂屋里的摆设正是他离家时候的样子,他心里正捣腾着,算下来他和老头儿在冰龙洞也就呆了二十日,这才回到龙古镇就过了十年时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他在心里还难于接受这个事实。

        姚半仙掐算起了手指,片刻后,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了,似乎在应答家丁的说话,却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姚半仙这才明白,原来在冰龙洞呆上一日,在阳间却走过了半年时间……

        姚半仙斜眼看了看坐在方凳上的老头儿,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心里自嘲道:“唉,姚半仙啊姚半仙,你还想赖在冰龙洞不肯走,幸得这糟老头儿嚷着要离开……”

        但姚半仙转念又想,有失必有得嘛,在冰龙洞和那风老头儿却也学到了一些本事,这十年时光总算没有虚度,他心里多了一些宽慰。

        已长成半大人的夏宇龙站在老头儿身边,见姚半仙半天未做声,正欲开口,姚半仙却看着他说道:“宇龙,你已经十岁了,要听爷爷的话,不可调皮。”

        夏宇龙点头应“是”,便急着开口道:“豹头铺黄姓家里二十几口人都被杀了,姚爷爷你就一点也不为之所动吗?”

        “什么,你说什么?那黄姓人家怎么会,你听谁说的?”姚半仙惊呼起来,他不相信这话能从一个小孩的嘴里说出来。

        老头儿道:“方才你家家丁在和你说话,你却心不在焉的样子,从冰龙洞出来你就神经兮兮的,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姚半仙看着家丁追问道:“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家丁记恩有些为难,和姚半仙说的话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听罢,姚半仙骇然,愤愤地道:“是谁干出这等缺德事情,那黄姓人家世代行医,在镇上已有百年之久,家风向来以善著称,后来有线索吗?”

        家丁道:“官府几个当差的来看了,说死得太邪门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案子办到哪里谁也不知道,毕竟黄姓家人都死绝了,没有再过问这事,也没人敢过问,可能官府见黄姓家里没了人,没人哭、没人闹,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老头儿“嚯”地站起身来,骂道:“这些狗官,只会中饱私囊,一个个都是饭桶,何必求他们?”

        “就是、就是……”姚半仙连声应答,他沉吟片刻,又道,“这事情非同小可,一定还有其他隐情,为何其他人家不受遭殃,偏要找他家赶尽杀绝?”

        家丁记恩道:“能在一夜之间杀死二十来人,恐怕只有阴山老妖才有这本事?”他无意地伸出手指了指阴山方向,害怕被阴山老妖发现似的,很快便将双手收在了衣袖里。

        老头儿问家丁:“这又从何说起,有何证据来证实?”

        家丁道:“黄姓家人被诛杀那夜,有人看见一个黑影从黄姓家的房顶上纵身一跃,跳进了黄姓家内墙,动作异常敏捷,也就是在眨眼间的功夫……”

        突然间,家丁将语气沉了下来,继续说道:“在这之后,尤其是在雷雨交加的深夜,那黑影经常在黄姓家四周出没,先前被一个打更的人撞见了,打更的人从此就此没了踪影,后来又一个打更的人有意绕着那豹头铺走,却在镇头又碰见了那黑影,幸得他跑得快,躲过了一劫,镇上从此再无人打更了。”

        姚半仙摇了摇头道:“世间功夫高的人多了去,仅凭一个黑影,不能断定就是阴山老妖干的。”

        家丁又道:“你们也知道镇上那疯老头儿吧,在几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就是被阴山老妖给捉了去的,现在连尸骨都见不着了,定是被老妖给吃了,时隔几十年,阴山老妖又要到镇上来吃人了,镇上还传得沸沸扬扬的……”

        听到这里,姚半仙和老头儿相视一笑,却不做应答。

        家丁甚是惊奇,问道:“你们作何发笑,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镇上的人。”

        姚半仙道:“好了、好了,别听那些传言,我们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夏宇龙抢上一步,插话说道:“爷爷、姚爷爷,我觉得那黄姓人家死得好冤,就算官府置之不理,我们是否也要查一查,黄姓人家泉下也得到一些安慰。”

        老头儿认为夏宇龙太小,不应参与这些血腥恐怖之事,更担心夏宇龙日后遭来杀身之祸,希望他能健康长大,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别瞎说,明天和爷爷回古墓去。”

        本来老头儿打算在姚半仙家里休整两天后就回古墓去了,哪知道刚回到镇上就听到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他只是个守墓者,没有心思去管这些闲事……

        老头儿想,看来回古墓的时间得提前了。

        姚半仙却不以为然,反驳道:“宇龙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变得成熟,皇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大风大浪,我决意,要带宇龙去豹头铺走一走……”

        姚半仙瞟了老头儿一眼,见老头儿一脸凝重,仍不动声色,又道:“哎呀,阴山我们都闯下来了,难道还怕他豹头铺不成,你一向不是个懦弱之辈,怎在孙子面前这等犹豫不决呢?”

        老头儿笑道:“随你闯阴山一闯就是十年,说不定再闯出个十年、八年来……”说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夏宇龙看去。

        只见夏宇龙深邃的双眸里充满了期待和渴望,若不答应他会挫伤他的锐气,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也总得经历一些事情,那就顺其自然吧。

        老头儿双手轻抚着夏宇龙的额头,感叹道:“看来不答应是不成了,就依你吧,但事先声明,要听话,不可胡来。”

        夏宇龙连连点头称是,拍着手欢快地跳了起来。

        姚半仙和老头儿领着夏宇龙往豹头铺去了,他们先找到了那个打更的人,想了解那黑影的长相。

        但那打更人却变得疯疯癫癫的不知晓人情世故了,定是被那黑影吓成这样的。

        姚半仙有些失望,他们站在豹头铺门前,呆立了半天,豹头铺大门紧闭,门上长满了青苔,房梁四周布满了蜘蛛网和尘土,其中有几根房梁已经断裂开来,房梁上的瓦片摇摇欲坠,与昔日的威严不可同日而语。

        夏宇龙嚷着要进豹头铺去看看,被姚半仙和老头儿阻止了,说道:“之前说好的,凡事要听话,不可莽撞,否则咱们就回去吧。”

        夏宇龙扮了个鬼脸,有些不情愿地把脚步迈了回来。

        “走,去找张宛年,他一定知道一些情况!”姚半仙转身,领着老头儿和夏宇龙向张宛年家走去。

        张宛年家就住在豹头铺附近,隔着龙古街道。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冬日里的天要黑得快些,街上几乎没了人影。

        张宛年家大门紧闭,姚半仙敲响了门上的铁环,半响,门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姑娘。

        姑娘穿着花布衣服,皮肤白皙粉嫩,头上梳着两个小马尾辫,规规矩矩地站立着,笑道:“我通过门缝看见你们不是坏人,你们找谁,我爹爹吗?”

        还没等姚半仙开口,屋内便传来了声音,责备道:“小丫头,眼看天就要黑了,没经过大人允许不要乱去开门,如果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听见屋内正是张宛年的声音,姚半仙踮着脚喊道:“张宛年、张宛年,你不认识我们了?”

        张宛年从屋内飞奔了出来,又惊又喜,笑道:“是半仙,是半仙,听声音我就知道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张宛年双膝跪在了姚半仙跟前,一边磕头,一边感激涕零地说道:“你是我们张氏家族的救命恩人啊,这辈子甘愿为你做牛做马,你拯救了我整个家族的人……”

        姚半仙将张宛年扶起,道:“来家里讨杯子酒水喝,不知可否?”

        张宛年将姚半仙、老头儿、夏宇龙领进了屋里,五六人围坐在炕头上,夫人陈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酒水和一盘刚炖好的乌骨鸡。

        张宛年笑道:“今天总感觉有贵人要上门似的,特意炖了一只鸡,想不到是恩人找上门来,薄酒、薄菜不成敬意。

        张宛年为老头儿和姚半仙各自斟满了一杯酒,又叫夫人陈氏准备花生、蚕豆等几碟小菜。

        老头儿提起酒杯一饮而尽,爽快道:“好酒、好酒。”

        姚半仙道:“看你那猴急的性子,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改变不了。”

        老头儿嘿嘿笑了两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么好的酒可不能便宜了你们,我先打个开头,总得让老人家先尝尝味道嘛。”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宛年问姚半仙这十年去了哪里,自从上阴山帮打理了家山祖坟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祖父张耀宗多次投梦给张宛年,说姚半仙在阴山上已经打通了他去阴间的路,老人家的怨气消了,他在阴间会保佑张氏家人世代平安的。

        张宛年也多次上门拜访姚半仙,可多年过去,仍不见姚半仙回来。

        张宛年以为姚半仙和老头儿在阴山上遭遇到了厄运,被鬼神捉了去,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他心里颇为内疚,每年初一十五,他还特意给姚半仙和老头儿烧了冥钱,他也时常祈福上苍保佑姚半仙能平安归来,这一等就是十年。

        姚半仙编了个谎言说,从阴山下来之后,他和老头儿云游四方去了,见到了很多新事物,学到了很多本事。

        姚半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起来头头是道,不露半点破绽,张宛年听得怔怔有神。

        老头儿在身边不住地应和着,独自将一壶酒喝下了一半。

        张宛年说,这十年间,他家事事顺心,家族得的怪病都消失不见了,人丁也逐渐兴旺起来,他们家女娃子张仙出生,那仙字是为了纪念姚半仙而起。

        张宛年叫来先前那开门的小女,说道:“快叫姚爷爷和夏爷爷。”

        张仙并不怕生,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姚半仙和老头儿,乖巧地叫了两声爷爷,拿了老头儿扯下的两只鸡腿和夏宇龙去院子里捉蛐蛐了。

        见到张仙娇小玲珑的面容,夏宇龙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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