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傲因与青阳没跑出多远，一只高大强壮的白狼忽从天而降，停在二人面前，看得青阳双眼发亮，她忍不住伸手摸上了满身雪白顺滑的毛发，兴奋道：“阿淮！”

        桑淮的内心已是黑线满满，他与青阳相识至今只在她面前化过一次本体，那激动尖叫的模样他实在招架不住呀！

        只是这一次他的确有愧于陈越，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桑淮忙对她二人道：“快上来，我们一起去找越公子！”

        青阳忙不迭跳上狼背后便完全沉醉在温暖的绒毛之中，对着桑淮便是一顿亲吻揉搓，加上傲因也在场，这教桑淮更加难为情了。

        两天前，桑淮将陈越送到了昆仑山附近的一个边陲小镇，陈越说过自己要独自一人前往北国，那里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没有踏足的地方。

        于是三人沿着陈越可能经过的路途都寻了一遍，从白天到黑夜，终于在一条官道上的热闹酒馆里发现了他。

        傲因猜的没错，陈越当初背着傲因到处寻医问药尽管累得半死，但别说马车连一头驴都舍不得雇，这回也定是步行而来，走不了太远；而且这人又十分谨慎，宁肯绕远路走官道，也不肯抄近路，生怕自己遇上打劫的山匪。

        边陲与江南民风完全不同，这里因常年冰天雪地，为了御寒人人都喝酒吃肉，所以不论男女都很狂放健壮，尽管陈越身躯挺拔，可立在一群北国人当中依然显得那么瘦弱可欺。

        陈越在给北国人讲一个花楹妖与卖货郎的故事。

        卖货郎十岁时父母双亡，仅靠着父亲留下的扁担，挑着一些杂货去街市上卖，日出离家日落而回，从年幼到弱冠，不论刮风下雨，每天都很准时。

        但是，卖货郎并不是孤独一人，他在去往街市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颗花楹树，树上盘桓着一直修炼千年的花楹妖。

        她的道行还不够深厚，不能化成人形只有一些虚影，卖货郎偶尔会看到她，他内心并不害怕，甚至会高兴地对她挥手。

        每到秋季，花楹树总会落下残花，卖货郎便将残花小心捡起，细细磨成胭脂，这种胭脂很受街市上姑娘们的喜爱，卖货郎因此很感激她。

        而花楹妖以为是卖货郎喜欢自己的花，便不管春夏秋冬都为他落下花瓣，然而她的修为也因此受损，树身逐渐有枯败之象，连虚影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卖货郎为此很是着急，他日日跑到树下为她祈福，也不再捡她掉落的残花，日复一日，花楹妖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终于恢复了寻常。

        一人一妖相伴数十载，虽默默无言但心有灵犀，往常卖货郎总是准时地从她身边经过，但是最近几日，花楹妖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直觉告诉她，卖货郎一定出事了。

        可惜她没有人形，连离开花楹树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日日以泪洗面以慰忧心之苦。

        一棵树竟然会流泪？如此怪谈引来了以说书为生的公子，这位公子似是有奇能，他不仅能看到花楹妖，还能听懂她的话语。

        依花楹妖的央求，公子前去看望了卖货郎，这才知道他早已身患重病，药石无医。

        花楹妖听闻后没有犹豫，忙化出自己修炼千年的仙元，希望公子用仙元救一救卖货郎。

        无奈，公子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

        讲到这里，陈越才发现嘈杂的酒馆角落里，有一红衣女子已是泪流满面，她感动于陈越讲的故事，也明白这个故事终将是个悲剧。

        未修成人形的妖取出仙元，那必死无疑。

        陈越突然的沉默引来了酒馆众人的不满，尽管他们没有人听他说话，但好歹是付过听书钱了，总要听个响儿。

        陈越依言，继续他的故事，只是他的目光只停留在角落那人身上，为她一人编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公子将花楹妖的仙元置于卖货郎的胸口，很快便治好了他的病症，只是从那以后花楹树不再开花，仿佛沉睡一般，卖货郎为此苦闷多年。”

        “只是忽有一日，他像往常一样挑着扁担从树下经过，一位清秀佳人已在树下等候多时，佳人学着卖货郎曾经的动作向他挥手，并笑着自称——花楹。”

        故事已毕，角落那人终于破涕为笑，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穿过人群向陈越走来，陈越亦是拨开挡路的人向她而去，两人无须言语，无须顾忌任何人的眼光，只于天地间紧紧相拥。

        四个人另寻了一处安静的暖棚，向老板讨要了几壶温酒，几样小菜，他们都是生平第一次于陌生异域，无谓种族，无谓过往，把酒言欢，互诉衷肠。

        几人酒酣之时不忘推杯换盏，直至深夜老板催促打烊，这才依依不舍放下酒杯，也是这时傲因才惊奇地发现，陈越这回居然没有在子时准点昏睡。

        陈越轻笑，“大概是天池的水把我这多年的毛病给治好了。”

        四人多喝了点酒，脚步都有些踉跄，他们互相搀扶着出了暖棚，寒冷的东风教人多了丝清醒。

        “你们接下来还要回昆仑山么？”傲因对桑淮夫妻二人如此问道。

        桑淮与青阳相视一笑，青阳道：“阿淮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桑淮搂住青阳十分自然地为她掖了掖外袍，“反正都出来了，我们还是先去寻我大哥。”

        傲因笑着的嘴角放下了，她的语气满是担忧，“桑淮，我知道你决心已定，不过你要做好准备，霍炎他……”

        桑淮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阿因你没有亲人，你不会明白这种血浓于水的感觉。他以前是走错了路，但他始终是我大哥，我不会放弃他的。”

        陈越对此事倒很有信心，他握住傲因的手似有鼓励，“我对霍炎是不太了解，不过看上回他的举动，应该还有的救。如果淮兄能让霍炎改邪归正，不也是好事一桩么？”

        傲因睨他一眼，似有不服，“嘁！淮兄淮兄叫的可真好听。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向着人家？”

        傲因仰着下巴语气听起来颇有撒娇的意味，陈越觉得好笑，忍不住捏住了她下颚，“要我告诉你么？方才吃饭的时候你牙上粘了根菜叶。”

        傲因大惊，忙捂住了嘴，目光望向了桑淮青阳，认真发问，“真的么！？”

        聪明的傲因难得也有发傻的时候，两人看着她捂着嘴又瞪大了眼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哄笑了起来。

        “没有啦！越公子在逗你！”

        真相被挑明，陈越已悄悄跑远了，傲因气得握紧了拳，冲着陈越的背影大叫道：“阿越！你死定了！”

        当然，陈越还是难逃魔掌，被痛扁了一顿，不远处传来两人的追逐打闹声，桑淮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他一直不能确定傲因跟凡人在一起是不是正确的，但是现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桑淮与青阳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傲因的脚步，因为他们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阿因！”桑淮对着傲因大叫道。

        “干嘛？”傲因回叫。

        “五年后我们昆仑山再见罢！”

        “为什么？”

        “我不放心陆吾！我们一起去看他！”

        桑淮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陆吾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们三个都离开了昆仑山，陆吾此时一定备受打击。

        良久过后，对面才传来傲因的回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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