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玄天脚步轻转，她冰冷的面容正从真武粗犷的身躯后缓缓显现，冷眸中泛着丝丝杀意，她直视金阙，盛气凌人道：“因为你犯下的罪，可不止谋害仙君这一件！”
“玄天君！凡事点到为止，你休要得寸进尺胡言乱语！”苍老又坚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帝长生并不愿意看到事态失控，他想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免得节外生枝，然而，玄天早已深陷怨愤，她不只想要金阙死去，她还要他万劫不复！
“长生君且听我说完，届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你说罢，我也想知道金阙他还做过什么。”云琊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出声拱火。
玄天冷笑一声，双眸紧盯着那道坚不可摧的身躯，恨声道：“一件，你大逆不道！一件，你以权谋私！你身为天帝，你踏入临渊，一错再错，罪不容诛！”
“大逆不道……”一旁的真武受她感染，深感震撼，却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大逆不道？”
“真武君……”玄天眸子扫过他，接着又扫过云琊，“云琊君……”
最后她看过角落里的斜躺着完全不能动弹的云景，“你们都是后来者，想必对天庭初建时所发生的事不甚了解。”
“长生君……”玄天倏地说到南帝长生的名字，倒教他莫名打个激灵，只听她看着自己徐徐说道：“你是天庭的老人了，你该知道西陵仙只因写了一首淫诗而获罪，到底有多么冤枉。”
“我……”长生君嗫嚅着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不敢说我来说！”玄天轻笑着转过脸来，看向金阙，眸中透着深沉锐利，道：“西陵仙写下的那首‘百字谣’，不正在师兄的手上么？眼下这里又没有外人，师兄不妨拿出来给众人瞧一瞧，瞧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不是淫诗！”
金阙不动声色，淡然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淫诗，自然就是冤案，不仅是个冤案，也更是一个阴谋！”玄天眸光锋利无比，她伸出纤指直对金阙，“诛杀西陵仙是你下的命令！你为了坐稳你的帝位，你胆大包天，你悖逆天道，你谋害师尊！”
伴随着玄天激愤诉说的停止，暴雨声顿时钻入耳膜，不停地击打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像是不堪折磨，北帝真武拧着眉头连连摇头，“够了！够了！我真武就是个粗人！我听不懂什么‘百字谣’‘千字谣’，什么诗不诗的！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回天庭，一切都按天条行事不就结了！”
“好！真武君听不懂，那我们就说一些能听懂的！”玄天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她绕过真武，离金阙更近了些，她睨着他，脸上满是讥笑，“你们知道么？堂堂天帝金阙，他曾在凡间隐藏身份，偷偷娶妻。”
“什么？”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然而金阙却自始至终神色不变，仿佛她说的全是别人的事。
玄天见他如此，内心更是燃起不服的火焰，又道：“你们知道，他娶的人是谁么？”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猜不到金阙娶的是谁，然而玄天即将公布的答案，将会令他们更加吃惊。
“金阙他偷娶的妻子，正是当今天后，傲因！”
金阙遭公然指责时，他冷冷静静，金阙被指谋害师尊时，他镇定自若，可当玄天说出傲因的名字时，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裂缝，他下意识地望向青鸟。
青鸟遭到怀疑，当即否认道：“与我无关。”
“师兄一定很好奇，此等秘事，我怎么会知道？”
玄天的话语中满是得意，金阙双拳握紧，肃杀之气骤然环身！
见他如此，玄天终于体会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意，她的笑容变得十分诡异，“当然是傲因她亲口告诉我的。”
“她会告诉你？”金阙的语气低沉，暗含嗜血杀机。
“是啊，诸位也一定很好奇，傲因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她说出这件事，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毕竟她身为妖女，却与当今天帝暗通款曲，天帝竟也当真受了妖女蛊惑，他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将妖女娶回上泉殿，竟还编出一个‘天下大同’、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扰得天庭动荡不安，是非不断！”
“哼，可笑！真是可笑啊！”玄天说着说着竟深陷悲愤难以自拔，她仰天长笑，笑声如针尖般钻心刺耳，“说什么天下大同，说什么神妖弥合，说什么造福后世！说得好听，全是狗屁！你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你就是想娶那个妖女！”
“可是上天有眼！”玄天笑声渐止，她疯狂的神情也逐渐归于平静，她望着金阙，眸中全是鲜血嗜杀，“你以为你娶的是谁！”
他娶谁不好偏偏娶的是傲因，他娶的偏偏是西陵仙之女，他与傲因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弑母之仇啊！
说时迟那时快，压抑心间的暴戾骤然爆发，一道金光划破雨帘，只在眨眼间落到玄天身前，闪着金光的轩辕剑正牢牢抵在她头颅之上！
玄天反应极快，只在瞬间便抽出钢鞭死死隔档住了金阙的攻击，然她的实力终比不上金阙，抵抗之间两只臂膀尚在不停地颤抖，两副面容只隔咫尺，师出同门的二人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靠近过，如今终于靠近了，却都是想要对方的命！
“你把这件事告诉她了？”金阙沉声发问，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他知道，他就是知道，她一定把那件本该永远尘封的秘事告诉了傲因！
可恶！可恶！
金阙气上心头，又抬剑连攻数招，却都被玄天一一挡下，生死搏命之间，玄天利齿还是不停，“不错！我告诉她了！你知道么金阙！傲因她恨毒了你！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恨不得你去死！你去死！”
玄天吼完这句旋即反守为攻，她挥鞭挡下金阙一击，同时伸腿下踢，本可以轻松躲过的普通一击，金阙竟是分了神，腰腹处生生受了一脚，整个人被踢出丈远，狼狈地翻落在地。
金阙乱了心神，防雨的咒术竟也忘了念，任由雨水浸身，泥泞沾染，湿淋的发遮挡住了脸，教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单膝跪着，只靠金剑支撑身躯，活像是一只失意的野兽，蜷缩着舔舐伤口，哪还有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威严模样？
饶是如此，玄天也并未心软，她重重挥鞭，呼啸声伴随她高声命令，更显无情蚀骨，“都愣着干什么！今日若是让他活着走出去，明日就是我等的死期！”
说罢，玄天率先冲上，眼看钢鞭便要狠狠打在金阙身上，却见金阙抬眸之间，凶光大盛，下一刻便挥剑迎上，刹那间，二人兵器狠狠相撞，铮鸣作响，震得大地动荡。
二人你来我往，只缠斗片刻，玄天便已落了下风，再这么打下去，玄天必死无疑！北帝真武心中焦急，再不忍袖手旁观，他连忙飞身冲上，以刀身为玄天挡下了致命一击，随即又疾声劝道：“帝君三思！玄天君冷静！万事还以天条行事！”
天条？哼！天真！
事已至此，只说成王败寇，天条律例只为胜者书写，这点道理，真武竟还没有看明白！抑或是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真武分明是好心，他左右拉架，也左闪右避，却又总遭二人误伤，无奈之下索性狠下了心专攻金阙一人，动手前还不忘讨好一句，“帝君！小仙无奈之举，得罪了！”
真武既已动手，云琊提刀也便要冲上，迈脚之间还不忘回首望了眼角落里满眼乞求的云景。
他的儿子，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重要的！除掉金阙，往后便再无人可以束缚他们父子，他们从此远走高飞，到哪儿不逍遥自在！
于是，小小的梅园中，竟就四人开始了无休止的缠斗。
痛击怒吼，刀光剑影，所到之处皆如飓风狂卷，梅树院墙、亭台楼阁，尽数毁坏殆尽，美丽豪华的宅院几乎要被夷为平地。
饶是场面纷乱，大雨迷眼，一旁观战的南帝长生以及青鸟都没有错过战势，即使三人对一人，金阙依然游刃有余，防备之际还能打出凌厉攻势，教那三人完全拿他不下。
不妙啊……若再这样纠缠下去，难免要引来凡人驻足，届时若牵累无辜，实非长生所愿，此战须得速战速决！
思及此处长生便也横下了心，他双掌翻腾片刻一粒水珠骤然显现，长生咒语不断，水珠越变越大，只眨眼间便汇成了巨大的水球。
正在此时，长生手腕轻转，水球啪地一声落地，喷溅出片片水花，水花再落地竟是不散，一片接着一片，一片又接一片，不多时竟汇成奔腾之势，如江如海，惊涛澎湃。
巨浪从四面八方陡然拍来，缠斗中的四人见状都各自起了心思，金阙要躲，可他们偏要他无处可躲!
三人心生默契，皆配合彼此的动作，钳制着金阙将他往水里拖拽，金阙攻防兼备还得顾虑着身下洪水，正当危机胶着之时，青鸟竟悄然悬身，他的指尖还捻着一根长针！
他目如隼鹰，紧盯着金阙的一招一式，更专注着金阙的心窝处。
就是那里！
上天注定的时机已然到来，今日就是金阙的死期，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去！”青鸟低喝一声，腕部使出巧劲，那根长针瞬间飞出，隐于黑暗，无人可察。
只要这根针穿破他的心脏，一切便结束了！
“唔……”低沉痛呼在耳畔响起，熟悉的气息更拂过后背，金阙顿时心下一沉，脑中一片空白。
不……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金阙猛然回身，却见一道飘摇红影飞速下坠，堕入洪流之中！
不……不！
霎时间，金阙只觉气血上头，经脉暴涨，他一声怒吼，剑光狠绝扫过身前，竟将纠缠不休的三人击飞出去，五脏六腑皆在震颤，若非及时施法防御，只怕他们会像远处破碎的山头那样，被削去脑袋，碎成肉块！
金阙顿如俯冲飞鸟，疾冲而下，他的身影消失在洪流中，却又在眨眼间冲出流域，怀里正抱着一个红衣人，二人双双飞进了茂密山林之中，再也寻不见身影。
而那红衣人，除了傲因还能是谁？
“怎么了……你怎么了？”金阙的声音因慌乱而颤抖，她没有流血，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她的脸色却苍白得可怕，她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嗯？”
傲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脏乱，慌张，就像她在苍茫山上，亲吻过的那个陈越，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
这样，倒也不错。
她以前总为他担惊受怕，她怕他哪一天突然会离她而去，现在好了，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她就要先他一步了。
这样，倒也不错。
傲因勉强勾出了一点微笑，这是她这么多天里，头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金阙见她如此，倒也安心了几分，他忙握住她的手，轻柔道：“我们回天庭见老君，我不放心，我让他给你瞧瞧。”
“不……”不，她没有时间了，她还有很多心里话，她怕来不及对他说。
“不行！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说着，金阙便要强硬地将她抱起，可就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又叫傲因口中逸出痛呼。
不！不对劲！她这副样子一定有问题！“你等着我！我去叫老君来！”
“不……别走……我有话……”
傲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强忍疼痛，强忍晕眩，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好！我不走！我听你说！”
“我……我有……”傲因艰难地吐出一些字，却断断续续，句不成句。
“不急，慢慢说……”金阙耐心地俯身听着，他嘴上说着不急，可是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他在害怕。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告诉他他就要做爹了？他是那么期盼他们之间能有一个孩子，她怎能忍心让他承担那样的痛苦，他在失去她之后，同时也失去他们的孩子？孩子……可怜的孩子……
这对他太残忍了。
傲因伸手扯着他的衣襟，要他离自己更近一些，而金阙确实也这样做了，他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两人之间再没有一丝缝隙。
“玄天……银灵子……你小心……”
玄天就是九黎十一君银灵子，你一定要小心她。
而这正是傲因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当晚，暴雨在下了几个时辰后骤然停歇，阴云散去，星空万里。
当晚，碧空河畔的山林里响起了撕心裂肺地吼叫，伴随着阵阵泣声，天上星星竟如雨般颗颗坠落。
当晚，被这瘆人叫喊惊醒的人们都探着头向窗户外看，他们皆被这美丽的奇观深深折服。
有人说，流星坠落便是天神落泪，天神落泪是不祥之兆，想必日后定有殃灾！可好在，那奇观并没有持续很久，众人等了一会儿深知异象不会再有，便都无趣地倒头睡去，权当今夜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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