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叶樱与魔哨》
我游荡了一整天。
与有同伴出行时不同，一个人的时候我更加随性且快乐。
我一个人去了游戏厅，先狠狠挑衅了一番游戏机对面的人，再发泄般将对方按在地上摩擦；我也一个人吃了网上很火的火锅味冰淇淋，我舔了一口就扔进了垃圾桶，太难吃了；我还一个人去了海边，我听见了海浪声，海浪声在说幸福就是孤独。＊
或许是孤独太空荡，我想到了太宰治。
与太宰治一起就不会有随心随意的放肆，与之相反是另一种束手束脚的不自在。很奇怪的是，如果是他的话，哪怕再不自在我都会甘之若饴。
可不自在与甘之若饴分明是两种对立的情绪才对。
"一个人太棒了！"我躺在沙滩上伸了一个懒腰，打了几个滚，任由沙砾往衣服鞋子里钻，偶尔的喜悦可以连洁癖都不去计较。
不想上学、不想码字、不想出门，想这一生能以光速逝去。
我怠懒了一刻钟，这个天连太阳都晒不到，反而因为在海边而冷冷飕飕。我打了个喷嚏，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这时我忽然感受到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我的班主任老师！！
要死要死要死，手机在我的两只手上不停翻滚，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我最终没有接并按了免打扰。
管他的，逃都逃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计较后果了。
我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安安逸逸地躺下。好啦，现在继续！
【逃学中，请勿打扰。】
临近放学，我这才回到家，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奔向浴室。洁癖不去计较什么的太不可能了，我可以在外面攀爬打滚，但沙子绝不能带上我的床！
洗完澡我又盘起腿开始了自虐般地拆信。
【垃圾玩意儿，浪费我的钱。把读者当傻子的人，自己就是个傻子。】
你这儿有时间写信不更浪费钱？
【太难看了，太难看了，太难看了，太难看了】
哇，这人还写的血书番茄酱味的血书，不够得劲儿呢，啧啧啧。
【江郎才尽。】
为了四个字专门写封信你是闲得慌吗？！
我边看边吐槽，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难过与愤怒了。愤怒没资格，难过没必要，再多的愉悦再多的痛苦都会变得麻木，例如我将这一百来封信全都看了一遍，面无表情，无精打采，正如麻木到了极致。
终于最后一封了，我呼出一口气。
最后一封信明显与别的都不太一样，我故意将它放在后面，因为它鼓鼓囊囊，像这个人专门写了篇论文还附上参考文献来教训我，以我这些读者闲得生蛆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十分有可能！
既然都拆到这里我还是老老实实把最后一封拆开。
刀刃划过信封，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寄来了《纯情恋人》的实体书。
我迟疑，不解地翻开。
书页奇怪地粘在了一起，翻开的时候直接翻到了中间页，而中间页有一滩淡褐色的液体纹路，边界分明，颜色奇特。
我：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寄刀片就已经很过分了！你还不如寄刀片呢！来来来，脖子洗好了，鄙人亲自给你邮寄过去！
"他是一个执着的笨蛋，可能就是因为这份执着，他窥见了事情的真相。
而第一次率先找出真相的伽蓝却没有多高兴，他反倒被真相的残忍压得喘不过气，明明自己早就知道这就是成为一名侦探的必经之路啊。
死去的人又不会再活过来，持续不断地找寻真相，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这么想着他将自己的困扰与不安告诉了郁子，郁子当即破口大骂：''意义？没有意义！我们活着本身就没有意义，想这么多就是在庸人自扰。侦探是一种职业，金融投行是一种职业，环卫工人也是一种职业，你问我他们因什么而存在我只能说，因为人哦。因为人，所以存在。不要去寻找意义，现在活着就够了！人生本就不知道下一秒是死是活，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比大多数人幸运，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最后没有遗憾地赴死。''
郁子的话回荡在耳边，他抱起薯片吃了起来，眼泪也流进了薯片里，很咸、很涩。
他想，他果然还是当一辈子的笨蛋吧。"
地下山脉里，长得像刺猬的怪物咬着面包吃了起来，他也吃到了眼泪的味道，确实是又咸又涩，他又喝了口海带汤，涩味更浓。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消失，如今连看文字都有些吃力，可即便这样他也一遍遍地翻看。
【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最后没有遗憾地赴死。】
哈哈哈哈写这个故事的人一定是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居然大义凛然地说"现在活着就够了"，如果真的到了像他这般极度痛苦的地步，分明是死了更好吧。
可这些用来麻痹思维的话语，他显然都是知道的，都知道却还会流眼泪，是仅存的人类之心在作怪吗？
他不想死，他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家里每一个人，他甚至想着那些讨厌的人，那些令他痛苦的人。
他用人类的手掐住其中一根骨刺，骨刺上长满了形如玫瑰花根茎般的倒刺，倒刺扎进手心，属于人类的血还是红艳且温热的，他笑了，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书被他翻到某一页平放在地上。
这些害他变成这幅鬼样子的人真是可笑，他们一边给他吃着廉价的面包，一边又煮了滚烫的海带汤。他很爱这热滚滚的汤汁，因为这是这里唯一的热源，而在无法感知时间流逝的漆黑里，他喝着喝着，某一天恍然大悟，原来面包是不在意，海带汤是歉意。
他被自己的大悟笑到肚子疼，比他更不像人的这些人还拥有着歉意？
难以理解，万分好笑！！
“能不能帮我把这本书寄给作者。”
静谧得只能听见水流涓涓淌过的山脉里，装模作样看报的两人猛地听见了一个沙哑犹如猛兽嚎叫的声音。两人同时一顿，向后看去，“刺猬”正站在靠近铁栏的地方把什么东西递了出来。
“这本书实在是垃圾，”刺猬慢悠悠地继续，他的嗓音愈发厚重且难听，“女人去牛郎店什么的，纹花臂什么的，太恶心了。啊啊啊，好想将那位作者捆起来让他好好学一学该怎么当一个女人咦，我还没想过，说不定作者就是一个女人才会把女人写得自以为可以超过男人了，女人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好好侍奉我们我想了一个羞辱她的办法，我太生气了，生气到想把她的骨头捏碎再咽下她的血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物的笑声像北极亿万年都化不了的雪，也像房梁上的冰锥，坠落、击中、死。
淡褐色的液体纹路令我想到某个不太好的东西……虽然难以置信，可网上凶恶的评论又令我深感也不是不可能。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我看了看时间想着应该是太宰治，于是我赶紧把信件全都扔进箱子里，再打开衣柜硬塞了进去。
我捂住胸口平复了一下，打开门，果然是他。
“今天很早呢太宰君。”
少年没说话，他像个人偶一样呆呆站在门口，我眨了眨眼睛，因为背光，他的瞳孔红得发黑，跟我年幼时经常吃的苹果有些像。
“怎……怎么了吗？”
我被他看得心虚，甚至忍不住想要坦白什么。半响，少年垂头，他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侧身让他进屋，关上门，我说：“今天吃乌冬面好吗？”
若是平时我压根不会这样气弱地征求他的意见！
“阿一背着我去吃什么好吃的了？”太宰治在我放下碗筷后终于开口，似是很随意地闲聊。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下午吃的火锅味冰淇淋，我顿觉一言难尽。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会不会也知道我逃学的事了？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道：“下午我去吃了火锅味冰淇淋。”
太宰治：“……”
太宰治：“那是什么？”
我：“就是火锅味道的冰淇淋……”
太宰治：“这个我知道，我是想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是叭，我也觉得可怕，但是我竟然还是买来吃了，本来以为会尝出与众不同的味道呢，果然是我太高看它了！避雷避雷！”
我们就关于火锅味冰淇淋的问题讨论了一阵，我正说在兴头儿上，太宰治忽然转口：“你还去吃了海带汤吧。”
“还有麻辣烫味冰淇淋……”我愣住：“什么海带汤？”
少年指指不远地上摊开的书，书上浸过的液体纹路大咧咧地敞开。
完蛋！我完全忘了！
我的大脑霎时变成了一滩浆糊，想着自己写小说的事情大概是要暴露了，于是难掩的羞耻攀上耳廓。
……等一下，海带汤？
燥热冷却，我起身将读者寄来的书抱起来嗅了嗅，真的是海带汤呢，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液体。
我意识到了什么，呼吸声放轻，抬头恰巧与太宰治的视线撞在一起。
……
很糟糕，那种一眼被看穿的感觉又回来了。
郁子说："我这一生对谁都没有亏欠，对你更是。妙音，我想拯救你，哪怕你不需要我的拯救，哪怕你将会伤害我。可我看见了，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伽蓝指佛僧的园林，郁子是繁盛，light有光的意思。
……
你能明白的吧？light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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