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璇玑，那不是你的脸吗？
公仪璇玑微愣，护体法衣？什么护体法衣？
她只收到过一件护体法衣，那就是白沧送给她的那件披风。
那是白沧亲手做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坠饰，却比一般的护体法衣要坚不可摧。
那件披风她只试过一次，就顺手放在了一边，后来她杀了白沧，也没想到要把它带出云浪岛。
再后来，玄武翻身离开，云浪岛分崩离析，她以为那件披风早顺着海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公仪璇玑解下腰间乾坤袋，真的在里面拿出了那件披风。
由浅至深的蓝色披风在公仪璇玑手中散发着浅浅的光辉，如水一般的触感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手掌，她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微的苍白。
“这个、怎么会在我的乾坤袋中？”
轮回之力磕绊解释道：“那天你随手丢在一旁后，是、是魔尊把它叠好了，又、又放进了你的乾坤袋中，他、他还、他还亲了你的眉心。”
公仪璇玑的脸色更白了，她伸出手指，触摸到自己的眉心，恍惚觉得，上面还残留着白沧吻过的错觉。
眉心是她的仙魂安放处，而他不止亲过一次她的眉心。
白沧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曾多次亲吻过她的魂魄。
扶晴岚见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件护体披风后，就一直发呆，忍不住出声唤道：“左姑娘？”
公仪璇玑回过神，“嗯？”
“你怎么了？”扶晴岚听出了她声音中微微的哑意，她急忙解释，“我哥哥还活着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公仪璇玑失笑，她套上披风，“嗯，我知道。”
若扶雁羽已经死了，扶霄见到她时便会与她直言，也不会寒暄那两句了。
披风穿在身上，瞬间便感受到了清凉，连地心之火的那股灼热之气都隔绝了。
公仪璇玑走进洞穴之中，红彤彤的光芒晃得她睁不开眼，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继续往里面走。
就算葫芦的瓶口，走了没多久，里面便是一片广阔，火红的岩浆就在地洞中不停的翻滚，呈现出沸腾之态。
地洞口只剩下边沿的一层薄冰在苦苦坚持，而中心地带的岩浆早已冒出了头，正是稳坐在地洞边高台之上的扶雁羽耗损灵力，在压制中心想要冲出地洞的岩浆。
扶雁羽察觉到洞穴中来了人，他睁开眼睛，随即双眼慢慢睁大，不可置信道：“璇玑！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仪璇玑察觉到，短短时日，扶雁羽的修为已经从化神境界到了大乘初期。
这是怎么回事？他如何能修炼得这般快？
还有，他为什么不住在扶家，而是要住在这洞穴之中？他在用灵力压制地心之火，难道扶家一直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公仪璇玑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迟迟道：“你妹妹带我来的。”
她刚朝扶雁羽走近几步，便被他阻止了，“别过来！地心之火的毒气对修士有害，你别过来，快出去！”
扶雁羽盘膝坐在高台之上，双手一直伸向前方，维持着灵力的输送，他无法与好友相聚，只能以这样尴尬又无力的方式看向她。
公仪璇玑扯了扯披风，“我有护体法衣，没事的。”
扶雁羽见她身上的披风法阵流转，散发着浅色的光华，便放心了。
公仪璇玑眼中的疑问太过明显，扶雁羽扯了扯嘴角，“你一定很想问我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吧？”
公仪璇玑点了下头，然后出手帮扶雁羽一起压制地心之火。
“璇玑！”轮回之力大叫，“你不要命了？这种地方，你怎么能使用灵力！”
公仪璇玑自动屏蔽了轮回之力的话，灵力的输送令她胸口剧痛，心头血燃烧得更快了。
“没用的，璇玑。”扶雁羽撤去了她的灵力，“你不要浪费灵力，我才是这一代的守火人。”
“什么守火人？”公仪璇玑抚了抚胸口，平息了那阵疼痛之后才道：“扶氏看守地心之火，难道就是用自己的灵力对地心之火进行压制？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扶雁羽会回答说是。
他的白衣早已脏污不堪，衣角甚至被岩浆灼烧出了洞，但依然不掩风姿。
他微微笑道：“自言心女君以一己之力冰封地心之火后，扶氏族人便自请看守这里，每百年便会选出一个守火人，守火人以自身灵力维持冰层的稳定。”
“百年后，守火人若还有命活着，便出去成婚生子，若百年之后，灵力耗尽，便投身这地心之火中，以身为祭，继续镇压地心之火。”
“我的爹爹也曾是守火人，百年过后，他离开这里娶了我娘，但好景不长，他灵力耗尽身死，我娘也随他一起去了。”
扶雁羽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很平静，扶氏一族向来如此，所以他也理当如此。
公仪璇玑震撼失语，良久才问道：“扶氏一族，就这样坚持了几千年吗？”
扶氏一族，每一百年便会牺牲一个人，这几千年来，扶氏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族人，才换来现在这样的安稳。
“是啊。”扶雁羽语气不由自主的带了一分骄傲和开心，“原本扶氏一族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但每一代的守火人进入到这里之后，或许一生都会葬送在这里，所以便给了每一代守火人外出历练一次的机会，我也因此认识了你和卫道友。”
公仪璇玑却沉默了。
“对了，卫道友呢？他没和你一道吗？”
公仪璇玑没有靠近高台，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避开了扶雁羽的目光。
“地心之火的灼热之气蔓延开来，南方的百姓已经向北方逃窜了，众仙门察觉到地心之火有异，便一同前来查看，我是跟着任星和来的。”
她没有提到白沧，但解释了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扶雁羽只当两人是暂时分开了，大事当前，他也没有多问。
“来了很多人吗？那家中肯定很热闹了。”可惜了，他是看不到了。
地心之火出现异动，上方的冰层融化得很快，他的灵力只会比冰层消耗得更快，他恐怕是坚持不到百年之后了。
在他进入到这里之前，上一代守火人已经耗尽灵力，死在了这里，而他，恐怕也是一样的下场。
最终投身岩浆之中，以身镇压地心之火。
公仪璇玑没忘记自己来见扶雁羽是有要事的，“各位掌门宗主提出要帮忙镇压地心之火，但是却被扶氏老祖拒绝了，雁羽可知这是为何？”
扶雁羽微愣，摇了摇头，“老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这话，扶晴岚也曾说过。
但眼下情况，公仪璇玑不想跟他兜圈子，“雁羽，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说不定我能帮着一起想想办法呢？”
又过许久，扶雁羽才看向滚烫的岩浆，“璇玑，你看见地洞口的冰层了吗？”
公仪璇玑点头，“看见了，你说这是言心女君当年留下的。”
扶雁羽问道：“你可知为何我们只能维持这冰层，不能再次令地心之火表面结冰呢？”
扶雁羽不等公仪璇玑答话，便施术降下冰层封住地洞口，但他降下的冰层很快就被地心之火融化了。
“地心之火可融万物，我等都做不到将它冰封，千万年来，能做到的，只有言心女君。”扶雁羽解释道：“如果不能令它再次冰封，其他都是徒劳，扶氏一族几千年来都不曾做到，老祖是不想再麻烦其他人。”
“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公仪璇玑语气带了点焦急，“雁羽，你怎么能这么想？既然众仙门能找到这里，这证明他们是有心镇压地心之火的，哪怕是和你一样用灵力镇压，也好过什么都不做，若是真等到地心之火里的岩浆蔓延出去，那一切就都没了！”
扶雁羽却固执的摇头，“有扶氏在，断不会叫地心之火危害人间。”
公仪璇玑始终没能从扶雁羽的口中问出扶氏老祖不让他们帮忙的原因，这时，扶晴岚走了进来。
她畏惧地心之火的毒气，便没有靠近，只站在了洞口处。
“哥哥。”
“晴岚，是你来了？”扶雁羽看不见她，但能听见她的声音，“你能来看哥哥，哥哥很高兴，但地心之火的毒气伤身，你往后还是少来。”
“好的，哥哥。”扶晴岚揉了揉眼睛，“左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公仪璇玑问不出结果，只好作罢。
临走前，她看了看扶雁羽的背影，将自己前些日子炼的法器留在了他的身边。
“这些都是金刚鼎炼出来的，对你兴许会有些帮助，我还会再来的。”
扶雁羽却道：“璇玑，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但这地方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公仪璇玑笑了笑，“雁羽，我是个固执的人。”
她不仅要来，还要找到再次封印地心之火的办法。
公仪璇玑随着扶晴岚离开，但回去的路上，扶晴岚显得很低落，坐在狼车上也一声不吭的。
公仪璇玑没问，倒是她自己先憋不住了。
“原本哥哥不用这么早继承守火人的位置的，可上一任守火人灵力不济，投身岩浆了，所以哥哥才匆匆继承了位置，他原本还能好好生活几十年的。”
“小时候，我和哥哥的感情最好了，日日都能见到，现在却只能偷偷摸摸去见他，爹爹怕我受伤，从来都不让我去那里，你回去了，也不要跟我爹爹讲。”
公仪璇玑轻声应下。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扶晴岚悄悄推开后门，确认无人，再让公仪璇玑进去。
公仪璇玑叫住她，“扶氏里可有关于地心之火的记载，我想去看看。”
扶晴岚说有的，“只是这么多年，家里的人早已将先祖留下的都翻烂了，可还是没找到有用的记录，你也许会无功而返。”
“没事，雁羽在地心之火的岩洞之中，我想尽力而为。”
扶晴岚答应了，“好，我明日带你去，你在门口的那棵松树下等我。”
扶晴岚将她送回客院，然后就离开了。
公仪璇玑回到房间，任星和正在房中等她，六蛋六脚朝天的睡在公仪璇玑的榻上。
“去哪了？”
任星和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显然在这里不是一时半会了。
“去看了地心之火。”公仪璇玑老实承认了。
她半夜出门，必定是为了地心之火的事，他们也是为此而来，没什么好隐瞒的。
任星和起身，负手踱步，“璇玑，地心之火事关重大，为师不希望你有所隐瞒。”
巧了，她还真不想瞒着任星和。
“扶雁羽是我的好友，也是扶晴岚的哥哥，他是这一代的守火人，已经进入到岩洞之中了。”
公仪璇玑将桌上的茶壶挪开，沾了水的手指在桌上描绘出山脉的地势来，灵力促使水迹流动，一张地图便鲜活起来。
“地心之火的岩洞就在这个地方，但周围遍布毒气，寻常人不得靠近，需得准备护体法衣或是法宝。”
扶雁羽说的那些，公仪璇玑都一五一十的对任星和说了。
“但扶氏老祖显然不想让我们插手地心之火一事，扶雁羽也不肯说出原因，所以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查。”
任星和沉吟片刻，“此事我会去查。”
公仪璇玑道：“那我明天就和扶晴岚去查地心之火的资料，看是否有言心女君留下了的线索。”
说是明天，实则天已经亮了。
公仪璇玑一夜没睡，精神看起来尚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任星和看了她的脸一眼，说道：“你的身体如何了？”
她跟着他们来到了扶氏，徐连景又没有跟来，就没有人每三日一次给她施术治疗，也不知还能不能撑住？
任星和虽然冷心冷情，但面对自己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公仪璇玑恍若未觉，“什么如何？我的身体好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
任星和：“”
他从前与她的话就不多，她出走一年，归来时性情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他更是不知道从何与她说起，索性就作罢了。
任星和与其他掌门议事，公仪璇玑就去赴扶晴岚之约。
扶晴岚等在松树下，她今日换了一身水绿色的罗裙，整个人鲜嫩得像一根刚剥出来的水葱。
她朝着公仪璇玑招了招手，“左姑娘。”
“昨天我去见哥哥的事，爹爹已经知道了。”她沮丧的说道，“本来今日爹爹不让我再乱跑了，听说我要带你去书楼，这才准了我出来。”
公仪璇玑问道：“扶先生不让你去地心之火的岩洞吗？”
扶晴岚连连点头，“岩洞之中全是弥漫的毒气，扶家的女孩儿修炼不精，爹爹怕我进去伤了肺腑。”
离开客院再往后走上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扶晴岚口中所说的书楼。
书楼是上下两层，扶氏在这里居住已久，书楼中收藏了不少的书籍，一楼是一些诗集、医书和古传，二楼则是一些孤本，以及山海妖魔的记录。
扶晴岚拿出钥匙打开了书楼的大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扶晴岚不好意思道：“书楼许久没有人来了，也就无人打扫。”
公仪璇玑是来找关于地心之火的记载的，自然不会介意。
扶晴岚带着她上了二楼，她指向一面书架，“这里都是一些有关地心之火的记载，几千年来扶氏已经翻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有找到将地心之火重新冰封的办法。”
公仪璇玑却没有顺着扶晴岚指的方向看过去，而是看向了对面墙上的一幅画。
墙上挂着一副纸张都已泛黄的旧画，不知是何年何月的画作了，全靠底下的一个法器在维持画作的完整。
画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只依稀看得见画上是一个窈窕的女子，面目已经无法辩清，原本鲜艳的色彩也在经年的风霜中剥落了。
扶晴岚见公仪璇玑在看那幅画，“哎呀，怎么这样了？”
扶晴岚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在下面的柜子中找了一把鸡毛掸子，口中絮絮念叨，“定是二小子偷懒，老祖明明说过，书楼就交由他来打扫，他不打扫那些书籍也就算了，怎么连言心女君的画像也不来清理。”
鸡毛掸子在画像上拂过，一点一点掸去灰尘，扶晴岚下手很小心，但仍是有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慢慢浮动。
画像上的女子在公仪璇玑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着那张脸愣住了，这张脸——
画像上的女子有着惊人的美丽，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而她，完美的刚刚好。
她的一张小脸如同雕琢过一般，每一寸的弧度都是一种美丽，纤细的眉毛下，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像一对墨玉，深邃又水灵，琼鼻小巧高挺，花瓣一般柔软的唇微微浅笑，像似天上的神女下凡，有着目空一切的骄傲。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就会让人想起了格子架上精美华丽的瓷器，也让人想到夜空中绚烂的烟火。
所有人都是天道的囚徒，唯有她，是天道的宠儿。
轮回之力惊声叫了出来，“璇玑，这上面的不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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